想着,張雅嫺的腳步卻未停留。趙元重也緊緊跟着張雅嫺的步子,邊走邊對夏沐瑤笑了笑。
“元重,那女孩是誰啊?”走過夏沐瑤的身邊後,張雅嫺才懶懶問起,狀似無意。
“嗯……”趙元重愣了愣,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二嫂,總不能說沐瑤是二哥帶回來的,因此他隨口搪塞道:“我整日忙着上私塾,也不大清楚這些事。”
張雅嫺便笑了,“元重你書讀得這麼好,將來必是棟樑之才。”
雖嘴上這麼說着,張雅嫺心裡卻道,看不出趙元重也會隨口敷衍了,她剛剛明明見他過來時,跟那女孩說過幾句話。
張雅嫺的心裡,忽而便涌上不大好的感覺,她帶着兩個妾室離開趙元廷幾個月了,趙元廷把持不住也是有可能的。
但那個小姑娘的樣子,實在有些小了點。
張雅嫺便又安慰自己,許是自己胡思亂想了,趙元廷帶兵打仗,整日裡提着腦袋的當口,他哪還有別的心思。
但這種自我安慰沒能持續多長時間,待她回了寢院,便發現院子裡的正房門關着,留給她的是東面的偏房。那兩位妾室住在西面的偏房,婢女們都低着頭,只說這是二公子的意思。
張雅嫺脾氣火爆,自然不搭理婢女的話,一把推開了正房的門。
婢女們的頭低得更低了,這位二夫人沒人敢惹,不但是因爲她脾氣不好,更是因爲她會拳腳功夫,此刻她又挺着大肚子,這個時候誰惹了她,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臥房的門一開,張雅嫺便在空氣裡聞到一股子陌生的氣味,一股有別於趙元廷的氣味。牀頭放的幾件女子衣裳,更落實了張雅嫺的猜想,趙元廷有女人了,並且他還把這個女人帶回了寢院,堂而皇之地住在這裡。
這裡,是她和趙元廷成親時的洞房,她一直住着的地方,料不到幾個月之後,竟被鳩佔鵲巢。
“說,誰住在這裡?”張雅嫺回身厲聲對那些婢女喝道。
“奴婢也不知她的來歷,二公子將她關在這裡,今日才讓她出門去的。”有個婢女怯生生地答道。
“那她人呢?”張雅嫺追問道,心裡卻在盤算,反正此時趙元廷不在,她將那個不要臉的狐狸精早早打發了,等趙元廷回來又能把她如何?反正她現在肚子裡可是懷着他的骨肉,她不趁機把這些狐狸精打掃打掃,一個兩個的都進了府,日後趙元廷便更不會拿正眼看她了。
“她一大早就出了寢院,奴婢也不知她此時在何處。”婢女如實回了。
張雅嫺聽了,也不言語,將牀上的被褥一股腦地拽了下來,連同夏沐瑤的換洗衣裳統統扔到地上,轉身對婢女命令道:“換牀新被褥來,這些髒東西統統給我扔出去。”
婢女不敢違命,慌忙抱着地上的被褥和衣物退到外面。
張雅嫺這才舒了一口氣。另兩位妾室,關芙和莊蝶,相互看一眼,倒是樂得看見張雅嫺如此處理臭不要臉的狐狸精,二公子身邊有她們三個人就夠了,每多一個就多一份紛爭,她們好不容易和張雅嫺相處融洽了,不想再來一個,與她們分享二公子那原本就少得可憐的溫柔情意。
張雅嫺仍舊住在自己的正房裡,關芙和莊蝶仍住回她們過去住過的西廂房,婢女們將行李歸置妥當,三人這才閒閒地出了屋子,站在迴廊底下閒話。
自然是好奇那正房裡住過的是個什麼貨色。
“她就是朵花,也沒福氣開在我們將軍府。”張雅嫺冷笑一聲。她心裡是有數的,等南夏一切平定下來,公公趙長勾自然是會做皇帝的,到時候趙元廷便是皇子,她要儘可能地控制他身邊出現別的女人,來與她與她肚子裡的孩子爭奪榮華。這三年來,關芙與莊蝶一直無子嗣,自然也是她暗中搗的鬼。
關芙與莊蝶笑着應和,覺得舒心不已,有張雅嫺在,她們倒不必擔心二公子的那些風流事了,反正,張雅嫺會剔除的一乾二淨。
半晌時,在府裡晃了一圈的夏沐瑤回了寢院,一進門邊見到迴廊上站着的三個女人,她們聽見響動,目光不善地看向她。她長得太美,一個女子的美便是另外女子的恨,何況這小丫頭還是二公子帶回來的人,便更是恨上加恨。
一時間,寢院裡凝結的全然是敵意。
夏沐瑤很遺憾這寢院不再安靜,呼啦啦一下多出這麼多人,令她十分厭煩,她眼神慵懶地掃過三人的臉,沒有一張是她喜歡的樣子,於是她並不想跟她們有任何瓜葛,便木着臉,一路往臥房走去。
在門口,夏沐瑤被張雅嫺截住,“想去哪兒?打現在起,這院子沒有你的立足之地,你從哪兒來的便回哪兒去吧。”
夏沐瑤看了看張雅嫺,她雖有着身孕,但看上去仍是壯實有力,再加上那兩位侍妾,硬碰硬自然是敵不過,故而她一句話都未說,毫不遲疑地離開寢院。
“你……”張雅嫺料不到夏沐瑤這麼幹脆地離開,在身後喊了一聲,便眼睜睜看着夏沐瑤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她本來還想等着夏沐瑤與她針鋒相對的爭吵,然後她就可以裝作被衝撞了胎氣,名正言順地將這個小狐媚子趕出府去。
但是這小狐媚子竟然轉身便走了。
彷彿一拳打在棉花上,張雅嫺心裡悶悶的,關芙和莊蝶也皆不言語,她們也深感意外,一時還未回過神來,趙元廷納的新人竟是這般標緻可人的小女孩,陽光下那透白的肌膚彷彿泛着光,晃了她們的眼睛。
在夏沐瑤離開寢院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們三個竟然是沉默的。
夏沐瑤離開了寢院,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竟一路溜溜達達去了那晚與呼爾赫第一次見面時的假山,她想起他,靜靜坐到他們曾經坐過的圓石,而後從袖兜裡摸出那枚扳指,攥在手心裡。
那個討厭的男人,她此刻竟有點想念他,想念他寬厚溫暖的懷抱,她太累了,想靠着那樣踏實的懷抱安穩睡一覺。
夏沐瑤在圓石上坐了許久,日頭暖洋洋地烤着她,令她睏意深重,原本只是靠在圓石上閉眼養養神,卻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待趙元廷尋了來時,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夏沐瑤嬌小的身軀側臥在大大的圓石之上,她睡得不甚安穩,眉頭微皺,使得她看上去有些憂傷。
那一刻,趙元廷的心都要被她融化了。
他上前將她抱在懷裡,將她的小腦袋安放在自己懷裡,整個人都充滿了溫柔的心疼。他今日一回到寢院,便見到張雅嫺住進了正房,對他宣佈,這個房間是她的,絕不容許住進第二個人。
張雅嫺此刻有着身孕,趙元廷不想和她爭你高我低,他最擔心的是夏沐瑤,這小丫頭被趕了出去,不知道去了哪裡。於是他也便轉身出了寢院。
“午膳都來了,你要去哪兒?”張雅嫺在後面喊。
趙元廷卻頭也未回一下。關芙和莊蝶在一旁嘆了口氣,二公子自打進門,還未曾睜眼瞧過她們一眼。
“我現在有身孕,服侍二公子便是你們的事,可你們倒是爭點氣,籠絡住二公子的心啊。”張雅嫺嫌棄地看了關芙和莊蝶一眼。
關芙和莊蝶低着頭不說話,心裡卻道,籠絡住二公子的心,平日裡你看我們看得那麼緊,除了晚上侍寢,平日裡稍稍靠近點二公子,都要被眼神警告……何況那二公子是那麼好籠絡的麼?除了在軍營裡,纔回寢院幾次啊,本來就是二公子酒後亂性才納進府裡的,待二公子醒了酒,看她們簡直就是看他自己做過的糊塗事。
見關芙和莊蝶不言不語,張雅嫺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挖了她們一眼,也便不言。她覺得有些棘手,因爲恐怕這次趙元廷是來真的了。
被趙元廷驚動,夏沐瑤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感嘆了句:“陽光下面躺着真是舒服啊,以後我乾脆就住在這裡算了。”
“住在這裡,”趙元廷笑了笑,“那萬一下雨該怎麼辦?”
“下就下吧,反正總會晴的。”夏沐瑤無所謂地感嘆了一句,然後從趙元廷懷裡掙脫出來。
夏沐瑤的超脫令趙元廷迷惑,剛剛自己對她的那些的憐憫之情竟好像是無用的,他以爲她會撲進自己懷裡求救,但是她竟毫不在意眼前的處境,這份隨遇而安的勇氣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你現在有何打算?”趙元廷故意問道,他倒要看看她能鎮定到何時。
“有何好打算的?若這府裡容不下我,我便出去另謀生路,天大地大,總不至於餓死了。”夏沐瑤毫不在意道。
趙元廷嘴角微微扯了扯,另謀生路?到底還是個小丫頭,心思單純,以她這種姿色,出了府門便會各色惡人生吞活剝了。
“你沒有一技傍身,又不知世道險惡,拿什麼自謀生路?”說着,趙元廷坐在圓石上,仰着頭看着比坐着的他高不了多少的夏沐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