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瑤從未騎過馬,在馬上一顛簸,便覺得自己簡直要騰空而起,頭上鳳冠被晃得東倒西歪,搖搖欲墜,她不得不攥緊呼爾赫的袖子,焦急地喊道:“停下,快停下。”
但呼爾赫如何肯聽她的,他此刻只想策馬奔馳,否則無以疏解自己內心狂喜。
夏沐瑤氣急了,此人真是狗膽包天,即便他不在乎自己和親公主的身份,但自己是要嫁給北胡王的,尊卑有別,他怎可如此以下犯上?
但她再氣,卻也沒有辦法,她被顛的七零八落,只有咬着牙緊緊忍着,防止自己從馬上摔下去。
呼爾赫帶着夏沐瑤奔馳到營地,才勒住繮繩,馬停了下來,夏沐瑤落了地,感覺一陣眩暈,差點吐了出來。
呼爾赫卻在一旁雙手抱胸,饒有興致地看着她。
夏沐瑤氣惱不已,將已經歪斜的鳳冠從頭上揪了下來,往地上一扔,這纔回頭指着呼爾赫的鼻尖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以下犯上。”這一伸手,便見到自己手上的扳指,夏沐瑤將扳指摘下來,往呼爾赫身上一扔,“你的東西,還給你。”
扳指應聲落地。
呼爾赫彎身將扳指撿了起來,套在自己的大拇指上,端詳了一會兒,“你將這扳指保護的很好,”而後他看着夏沐瑤氣嘟嘟的小臉,笑了笑,“你知道這扳指是來歷嗎?”
“我不想知道,”夏沐瑤說完,轉身便往營地外走去,“送我回剛剛那地方,我要和我的護衛們在一起。”
呼爾赫不語,看着夏沐瑤快速離去的小影子,她雖然大了,但是背影和三年前仍是一模一樣,透着傲氣和倔強。
走了沒多遠,夏沐瑤便聽見馬蹄聲在身後響起,剛一扭頭,呼爾赫已經騎馬來到她身邊,一個彎身便將她撈到了馬背上,“跟我回府去。”
此時已是暮色四合,夏沐瑤有些慌了,他這是要將自己帶往哪裡?
“停下,快停下。”夏沐瑤揮着小手打在呼爾赫的胸膛上,拳拳猶如打在銅牆鐵壁上,震得她手掌火辣辣的。
呼爾赫不理會她,自顧自一路狂奔到近郊的山腳下,在一處顯赫的府邸前停住。夏沐瑤擡眼看去,府門上的暗紫色牌匾,三個蒼遒有力的大字:藩王府。
夏沐瑤有一陣的恍惚,莫非這是北胡人的規矩?和親來的公主夜裡要住在王府裡?但這藩王府又是誰的?
呼爾赫將夏沐瑤從馬上抱下來,剛一落地,門房便急忙跑了出來,對着呼爾赫一拜:“燕王,您回來啦。”
呼爾赫,北胡藩王,因在燕州鎮守,北胡王便賜他王號:燕。
呼爾赫回頭看看愣怔的夏沐瑤,伸出手示意她跟他一道入府。
夏沐瑤站着不動,“我的護衛們呢?”
呼爾赫聽了這話,乾脆將夏沐瑤一把抱了起來,闊步進了府,邊走邊道:“到了我的地界,又何用到你的護衛,你的安危往後自有我呼爾赫護着。”
“休得無禮,放我下來。”夏沐瑤登着兩條腿,氣惱不已。
“你且安靜,我可是有許多話要問你。”呼爾赫深深看了夏沐瑤一眼。
這一眼,令夏沐瑤不由心虛起來,定是他已經得知自己並非趙德,如若如此,他會如何處置自己?夏沐瑤抿嘴了嘴脣,忐忑起來。
呼爾赫一直將夏沐瑤抱到自己居住的騰衝院,纔將她放下。夏沐瑤警覺地看着他,等着他開口。
呼爾赫端詳着夏沐瑤,他終於確定自己面前的真的是當年那個小丫頭,而並非夢幻,狂喜已經過去,呼爾赫此刻感概不已。
二人便這樣靜靜對視着。長久的奔波,適才又在馬背上顛的心驚,夏沐瑤的小臉蒼白而消瘦,呼爾赫看得心疼,終是緩緩開口道:“我帶你去沐浴。”
沐浴房並未在騰衝院,而是在後院山腳下一處木房子裡,那是一處天然溫泉,在米色大理石砌成的池子裡,冒着熱氣。
夏沐瑤好多日未曾沐浴,早已嫌棄自己身上這一股子餿味,但她沒有換洗的衣裳,又是如此陌生之地,讓她如何是好?
“你先下去吧,差婢女送套乾淨衣裳給我。”過了會兒,夏沐瑤實在想洗去自己一身污濁,便扭頭對呼爾赫道。
呼爾赫笑了笑,這小丫頭倒是把他當下人使喚了,不過也無妨,給她做下人,他願意。如此想着,呼爾赫便讓夏沐瑤自便,他轉身離開。
夏沐瑤確定呼爾赫離開了,這才褪了衣衫,進入溫泉池裡,愜意地沐浴起來。
*****
呼爾赫讓管家去取了一套新衣裳,而後拿着衣裳回到沐浴房。
夏沐瑤見呼爾赫竟如此不避嫌,心裡忿忿,但自己赤身在池子裡泡着,不能與他理論此事,便定了定心神,淡淡道:“將衣裳放下,你出去吧。”
見夏沐瑤鎮定自若,呼爾赫有心想逗逗她,但又念她長途勞累,只想讓她好生沐浴歇息,也便遵她所言,轉身離開。而後站在沐浴房外的廊下,負手而立,等着夏沐瑤沐浴完畢。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夏沐瑤從沐浴房裡出來,見呼爾赫仍在廊下等着,不免奇怪,“我聽人喚你燕王,怎的這府裡竟無下人,要你一直伺候着?”
“你說爲何?”呼爾赫上前,低頭問道。
三年前,夏沐瑤的個頭只到他的胸口,這三年也真的是見長了,已經到他肩膀,呼爾赫看着她,欣慰不已。
“本來,我還打算去大康尋你,料不到你竟自己送到我面前了,”呼爾赫的大手摸上夏沐瑤的小臉,“告訴我,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本公主,趙德。”夏沐瑤不動聲色地退後了一步。
“丫頭,莫要隨口胡言,我認得趙德。”呼爾赫說着往前進了一步。
“你怎知你見過的那個便真的是趙德?”夏沐瑤開始詭辯,並往後又退了兩步,這個呼爾赫並非君子,三年前她就已領教,她要跟他保持距離。
“說的也是。”呼爾赫不打算追問下去,反正他明日便會派人一路去搜尋,查找蛛絲馬跡,揭開她的真面目一點也不難。
見呼爾赫讓步,夏沐瑤鬆了一口氣,頓覺腹中空空,她兩隻小手不由摸了摸肚子,而後對呼爾赫道:“我餓了。”
“我帶你去用膳。”呼爾赫笑笑,走上前牽住夏沐瑤的手,柔聲說道。
夏沐瑤將自己的手使勁從呼爾赫的手中抽出來,正色道:“我是要嫁給北胡王的人,你要自重,省得爲自己埋下禍根。”
見夏沐瑤一本正經的樣子,呼爾赫不由笑意更濃了,“丫頭,你知道何爲天意嗎?”呼爾赫扭頭看向夏沐瑤,“天意就是你是我呼爾赫的女人,誰都休想染指。”
呼爾赫的眸子全然是篤定和狂熱,夏沐瑤看着,心中一沉,這個男人身上的野性跟大康男人十分不同,讓她不得不相信,搶奪大王妃子這種事,他完全做得出來。但萬一他真的這樣做了,那自己處心積慮地李代桃僵,跋涉千里來到這裡,不全都功虧一簣了?
“你可知在大康,覬覦皇帝的女人會有何下場?”夏沐瑤語氣凌厲起來。
“無非是個死。”呼爾赫無所謂道。
“既然知道,你還不收斂點。”夏沐瑤瞪了呼爾赫一眼。
“放心,我會親自入京跟我皇兄解釋,至於你,只要安心做我的藩王妃,爲我生許多許多孩子便可。”呼爾赫笑道。
完了,他竟連北胡王也是不怕的,夏沐瑤在心裡一陣哀嚎,她不佔天時不佔地利更沒有人和,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