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病了——
感謝病的女神,
替他和困人的紙筆,
斷絕了無謂的交情。
牀邊——
只矮矮的小几,
朵朵的紅花,
和曲曲的畫屏,
幾日地圍住性靈。
長日如年,
嚴靜裡——
只傾聽窗外葉兒細響,
又低誦幾家詞句:
“庭院深深……”
是誰遊絲般吹弄?
又是誰流水般低唱?
輕輕地起來
撩起窗簾,
放進清音。
只是簫聲宛轉,
只是詩情遊漾,
奈筆兒拋了,
紙兒棄了,
只好聽——聽。
只是一聲聲,
何補空冥?
感謝病的女神,
替他和弄人的紙筆,
斷絕了無謂的交情。
一九二二年四月二十七日
(原載1922年5月11日《晨報副鐫》)
謝“思想”
只能說一聲辜負你,
思想呵!
任你怒潮般捲來,
又輕煙般散去。
沉想中,
凝眸裡,
只這一束殘花,
幾張碎紙,
都深深的受了你的贈與。
也曾幾度思量過,
難道是時間不容?
難道是我自己心情倦慵?
便聽憑你
乘興而來,
無聊又去。
還是你充滿了
無邊微妙,
無限神奇;
只答我心中膜拜。
難役使世間的語言文字
說與旁人?
思想呵!
無可奈何,
只能辜負你,
這枝不聽命的筆兒
難將你我連在一起。
一九二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原載1922年1月14日《時事新報·學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