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藝很少有控制不住表情的時候。
她是頂尖的演員，有着口碑出衆的演技。
只要她想，能在十秒鐘內，將任何一種情緒調整到巔峰。
但此刻此刻，餘藝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面貌，再去面對匪行雲。
她失魂落魄回了宴會廳。
楚青衣正等在陽臺前，見了她，眼前一亮，迎過去，柔聲道：
“餘藝，你去哪了？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當然，如果不方便的話，你也可以不回答。”
“關於匪行雲嗎？”
“你...”
“我之前沒地方去，在他家住了幾天。”餘藝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看着楚青衣，“不過最晚明天就要搬出去了，還有別的事情嗎？”
楚青衣一愣。
他確實沒想到餘藝會這麼直白。
也從來沒看到過在她的臉上，會浮現這種表情。
蒼白空洞，又帶着深深的絕望。
竟然連他都無法察覺到其中的意思。
楚青衣皺起眉，擡起手，指尖拂過她蒼白的面頰，沉聲問：
“餘藝，出什麼事了？”
“沒事，就是有點頭疼。”餘藝躲了他的手，用力的壓了壓額角，“還有事嗎？”
“其實我還想問你知不知道餘一冰的事，不過看你臉色這麼差，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楚青衣猶豫了下，還是道：“餘藝，我有一棟公寓，平時要拍戲，很少過去住。你要是沒地方去的話，可以到那落腳，住多久都沒關係。”
餘藝猶豫了下，還是搖了搖頭，“不用麻煩了，你剛纔說餘一冰，是...”
“我們過去說吧。”
他們重新回了陽臺，只是這次，楚青衣的表情分外嚴肅，他猶豫了一會兒，連喝了兩杯酒，直到面色泛紅，桃花眼裡水霧升騰，才緩緩道：
“餘一冰她，是我在娛樂圈認識的第一個人，不，應該說，沒有她，我就不會接觸到這個行業。”
“是她找到我，然後救了我。”
“沒有餘一冰伸出的手，我可能會爛在那個無人知曉的的角落，也說不定。”
楚青衣垂了眸，低低的笑了，“餘藝，餘一冰對我來說，非常特別，我們亦師亦友，我敬佩她，也一直較着勁，試圖超越她。”
“她就像是天上的太陽，我不管怎麼努力，一擡起頭，她都永遠站在我的前方，永遠高高在上。”
“後來因爲一件事，我們意見鬧出點矛盾，我出國了。”
“再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楚青衣勾起脣角，眼中卻是一片悲憫，他說：“餘藝，我很後悔。”
如果當初他沒有出國，是不是就能多和餘一冰相處一段日子。
也許，那場車禍，也不會發生。
當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的內心就給無邊的愧疚和茫然充滿。
楚青衣永遠的，失去了他的太陽。
這是他第一次給人前袒露心聲，就連王秋花，都沒聽過他真正的心意。
只有餘藝。
可能是酒精作祟，也許是月色迷人。
他本沒想說這麼多的。
楚青衣輕嘆一聲，看着她的眼睛，柔聲道：
“不好意思，讓你聽到了這些事。”
餘藝搖了搖頭。
聽旁人去回憶自己，這感覺，多少有些壓抑。
她確實沒想到，在楚青衣的心裡，餘一冰會是這個樣子。
是她壓抑了他。
餘藝嘆了口氣，伸出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節哀。”
楚青衣眼中閃過一絲暖色，聲音壓得更低，“餘藝，雖然這麼說，你可能會覺得我不依不饒。但我還是覺得，那場車禍，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你的意思是...”
“一切都太巧合了，餘一冰之前的公司是天門傳媒，總經理白居寒，你之前也見過，他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餘一冰是他的搖錢樹，他不會對她動手。”
餘藝知曉了他的意思，順着道：“所以，你就懷疑匪行雲？”
楚青衣還真有些不知該怎麼面對她的直白，苦笑一聲，也乾脆的點了頭，道：“是，首先天門和逐浪是對頭，而且餘一冰風頭太盛，逐浪的女星，幾乎沒有人能超過她。當然，最重要的，是匪行雲去了餘一冰的葬禮。”
“其實也是因爲，我實在是沒有其他的額懷疑對象。”
“我熟悉餘一冰，也問過了花姐，他們之間是沒有任何聯繫的。”
“餘藝，我想盡力，給她一個真相。”
他的聲音很低，字字句句，傳進餘藝的心底。
原來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仍在爲了她死去的真相努力。
餘藝莫名有些羞愧。
她嘆息一聲，道：
“楚青衣，我知道你的意思，可這件事，不可能和匪行雲有關係。”
楚青衣皺起眉，“你這麼確定？你相信他？”
“是。”她擡起頭，看着楚青衣，認真道：“我相信他，他一定不是那樣的人。”
她的眼裡，沉澱着極爲篤定的堅持。
楚青衣知道，餘藝說的每一個字，都的確是真心實意。
她相信匪行雲。
並且願意爲說出的每一個字負責。
楚青衣到底避開了她的視線，鴉羽般的睫毛顫動，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抱歉，是我多言了。”
“楚青衣，無論如何，謝謝你。”
“謝謝我？”
餘藝點點頭，脣角勾出個清淺的笑，卻並沒有過多的解釋。
過去的種種，和楚青衣之間的那些不愉，其實在她心裡，早化成了空。
她的少年，永遠是都是她的少年。
到底是沒有辜負。
她心底滾熱，鼻尖也跟着泛了點酸。
可惜，餘一冰就是餘藝這種故事一樣的真相，她可能永遠都沒辦法告訴楚青衣。
“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多想。”楚青衣看她出神，反倒安慰了起來，“我明天晚上才啓程回劇組，白天有時間，要不要陪你找找房子？”
“不方便，讓玲玲跟着我就好了。”
“如果沒地方去，可以去我的公寓，是我很多年前住的了，不是很大，但應該算的上舒適。”
餘藝正要拒絕，楚青衣搖了搖頭，道：
“別急着拒絕我，只是給你多個選擇，如果暫時沒找到住處，去當個酒店都好，明天我給你送鑰匙。餘藝，我最近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
他這麼一說，餘藝也沒了拒絕的理由，只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