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邵太子府,書房內。
木九久坐在書桌前,拿着一本《易經》在研究陣法。寬大書桌的另一邊,蘇文清正在寫字。
此情此景倒是有一種夫唱婦隨、歲月靜好的意味。
一滴墨汁滴在紙上,蘇文清輕輕嘆了口氣。
木九久從樹上擡起眼,看着寫好的字上有了一大攤墨漬,惋惜道:“好好的字,可惜了!”
蘇文清淡淡搖頭,“說可惜也不可惜。”
木九久不解,淡淡問道:“此話何意?”
寫好的字,被染上了墨汁,所以變得模糊不清。可實際上,還是有所區別的。先寫上去的字,和後染上去的墨,有着清晰的層次感。
蘇文清勾脣淡笑:“所謂的陣法,也許只是障眼法,如同這墨漬,爲的就是迷惑人的感官世界。而實際上,本質不曾變過。字還是字,只是變得模糊了而已。”
木九久似有所悟,道:“有時候知道本質也沒用,能把這迷惑人的外層掀開,露出本質纔算本事。”
蘇文清一笑,“也是,你不懂這些也沒關係,好在,我略懂一些。”
春紅從外頭進來,躬身行禮道:“啓稟太子、太子妃,上官夫人從宮裡回來了。”
蘇文清蹙眉,擺了擺手,春紅快速退出房間。
木九久眸光微恙,不過低垂的長長睫毛掩蓋了這變化。上官彩蝶心繫蘇文清,在宮裡呆了這麼長時間,有點不合常理,肯定出了什麼事。
蘇文清有些心虛的觀察着木九久的神色,深吸一口氣放下筆,討好的笑道:“你不想與我一道吟詩作對?我可聽說你才情非凡,你的荷花詩已經風靡神州大陸了。”
木九久老臉一紅,那都是剽竊而來的,真是慚愧啊!
瞟了一眼他躍然紙上的字跡,遒勁有力,龍飛鳳舞。即使她不是很懂,但也看得出是極好的。
只可惜,這一點墨暈,倒是毀了這一副好字。
木九久睨了他一眼,笑得涼涼的,“可惜了,這點墨漬,滿盤皆輸。”
蘇文清滿不在乎的挑眉,“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木九久放下書,緩步朝着茶桌走去,顧自倒上一杯水喝了一口,再回眸望着重新提筆寫字的蘇文清,“你在自詡智者?”
微光裡,蘇文清低眉寫字,半弓着身子,單手撩着袖子,脣角帶着慣有的那抹似笑非笑。
都說認真的男人是最迷人的,不可否認,這樣一個身份貴重、相貌俊朗的男子,一旦認了真對一般女子來說果然是極具誘惑力的。
不過她木九久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環胸而立,單手拖着杯盞慢慢啜飲,眸光就這麼毫無顧忌的落在他身上。
腦子裡突然蹦出一個念頭:如果他沒有這麼複雜的身份和過往,能這樣過一輩子也是不錯的,縱使現在沒有情,將來也能培養出來吧。
蘇文清感受到她的注視,放下手中的墨筆,勾脣笑得邪魅,擡眸間那雙清潤的鳳眸,不偏不倚的對上她的視線,那笑容愈發的魅惑衆生。
木九久忙躲開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氣,而後長長吐出, 放下杯盞走到他身邊,只見他在紙上寫了:“明月樓高休獨倚,夜夜好夢留人睡。一壺老酒入愁腸,化作滴滴相思淚。”
心頭腹誹:還真是個多情種子,整日愁啊,相思成淚的。怪不得男女通吃,所向披靡。
然則面上,她還是得恭維一下,“太子文才武功卓越,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馬上定乾坤,也難怪迷倒衆生了。”
明知她是冷嘲熱諷,蘇文清還是覺得她這一番話動聽無比。
“哎吆!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上官彩蝶推開擋在門口的春紅和夏綠走了進來,眸光裡都是怨毒、嫉恨和委屈。
蘇文清笑容微斂,淡淡道:“知道打擾還進來?竟然連通報也省了,禮數都吃到狗肚子裡去了?”
上官彩蝶聞言紅了眼眶,哽咽道:“蘇文清!”瞥了一眼書桌上的情詩,眼淚滾了下來,“我懷着你的孩子,在宮裡受了這麼多天的苦,你就這麼對待我的?”
蘇文清一愣,目光不可置信的落在上官彩蝶的肚子上:不會吧?他這麼厲害,就那一次就有了?
上官彩蝶抹了一把眼淚,手扶着腰做出孕婦狀,傲嬌的擡着下巴道:“我這裡可是你真正的長子,你不關心我也就罷了,怎麼也不心疼你的孩子麼?”
木九久聽到的重點不在她的肚子上,冷睨着她問道:“你有了太子的孩子,皇后疼愛你還來不及呢,怎麼讓你受苦?你這裡在無病呻吟麼?”
上官彩蝶想起自己這幾天在暗室內的遭遇,不由得“哇”的一聲哭出來。
蘇文清的眉頭陡然蹙起,不耐煩的道:“若要哭鬧回自己院子去!莫要在此擾了我和太子妃的清靜!”
上官彩蝶跺腳,哭道:“你對我們母子如此無情,皇后翻臉比翻書還快,從好姑姑好婆婆秒變虎姑婆,逼我說出來這裡的方法,關我小黑屋!若不是我有孕,現在還出不來呢!你們還真是親母子!”
說完摔門走出書房,眸光狠戾:好!你們無情就別怪我無義!走着瞧!
木九久眸色微沉,看樣子皇后知道了上官彩蝶穿越的身份,是誰告訴她的呢?想想那日上官彩蝶在進宮的車上說自己知道兩千年的事,周圍沒有旁人,而常貴就在前面。難道是常貴?
常貴是皇上的人,暗地裡卻爲皇后做事。這個常貴很有神通啊!
他在皇上和皇后身邊伺候,會不會知道手札的下落?
蘇文清見她抿脣不語,以爲她介意上官彩蝶懷孕的事,陪着小心道:“這事不能怨我吧?”是你把她送到我牀上的啊!
木九久擡眸,定定的望着他,問道:“常貴好像在皇上和皇后面前都很受寵?”
蘇文清額頭一跳,眸底閃過羞憤,“你要從常貴下手查手札?”
木九久從他的表情裡似乎看出點什麼,點點頭道:“目前看來,他是最好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