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快九點, 糖糖抱着薯片袋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好不樂乎，孟爸孟媽一個看報紙。另一個呢，伺候小孩吃水果。看來老倆早就被這小娃給融化了, 畫面多美好, 多和諧吶。
孟媽上廁所的時候, 撞見了正趴門縫的閨女。結果倆人都被嚇了一跳, 孟媽剛纔吃晚飯的時候忘記問了, 現在補上：“明天夕垚回去了？”
“是啊，是啊。”
孟小茜邊回答，邊揣測老媽表情。
按理來說, 她應該是捨不得的吧？可……可是，現在孟媽倒像是鬆了口氣, 如釋重負的樣子。這到底是爲哪般呢？
孟媽靠在衛生間門上, 頂燈下的光暈映出她眼底的眼袋。一時, 倒有幾分失落的神色撲脫出來。她看向孟小茜，微點着頭：“也好, 你送她回去注意安全。”
“啊啊啊——”不是啦，其實……孟小茜難得左右爲難一把。剛纔做作業的時候，鹿梓晗來電話分明說是要親自來接糖糖的呀！而且，還想順道請她父母吃頓飯的。
孟小茜吞着口水，對手指。
“其實, 是她爸爸來接她的。”
“哦, 之後呢？”
“之後……”
之後當然是請二老搓一頓了, 可她腫麼敢說。
“沒有之後啦, 嘻嘻。”孟小茜站進廚房裡, 恭敬地衝着孟媽鞠了一大躬，道“請母上更衣 。”
……
九點半, 孟小茜總算是好說歹說把夕垚公主哄上了牀。怕她冷，還特意給她身下墊上條軟乎乎的小絨墊子。
關上燈，只有從窗簾裡透過的很微弱的月光。今天一家人都睡的出奇的早，孟爸被老婆轟回臥室看報紙去了。現在，屋子裡只有兩個人平穩的呼吸，和牀頭小鬧鐘‘啪嗒’的走針聲音。
“睡着了嗎？”
大約過了十分鐘，孟小茜悄悄問了句。而糖糖則是伸腿輕踹了她一腳，代表自己意識還是蠻清醒的。
無語。
其實孟小茜心裡盤算着，要不要給鹿梓晗打個電話。可是，明明一個多小時之前，他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了呀。現在再撥過去的話……會不會被想歪了？
被子裡。
鹿夕垚終於恢復到糖小寶，身子燙燙的不停在被子裡扭着。不要打斷我的糾結好不好嘛，孟小茜怒了。一把抓住糖糖藕棒一樣的小腿，向下順勢抓住了她的小腳丫。
居然、居然冷冰冰的！
“小茜阿姨，冷。”
糖糖也不掙扎，腳丫冰涼地被抓在溫熱的掌心中，倒是有幾分舒服。半響，她才支支吾吾地開口說：“我想跟你一起睡。”
她倆始終是在一張牀上睡的，只是各蓋各的罷了。孟小茜掀開被子，只見糖糖一陣風似的鑽進來，順勢抱緊了孟小茜未遮擋的肚子。
突如其來的擁抱。
孟小茜怔住了。
這感覺，就像是孩子尋求母親的溫暖一樣。糖糖抱住自己的胳膊是那麼緊，小小的臉蛋也熱乎乎地貼過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孟小茜突然伸出胳膊，讓糖糖枕着，另隻手也附在她圓滾滾的背上。
輕拍着。
“你知道嗎？”糖糖挪了個很舒服的姿勢，貼的孟小茜很近。呼出的氣息，竟讓她覺得吹在皮膚上有幾分癢“糖糖從很小就沒再被人抱着睡過了。”
“嗯。”
她當然知道，糖糖現在不過五歲半。她媽媽應該是很早就和鹿梓晗離婚，隻身離開了吧。
“所以，謝謝小茜阿姨。”
“不用……”
“小茜阿姨，很像媽媽。”
——小茜阿姨，很像媽媽
孟小茜聽的發怔，心裡暖暖的。似乎比得到獎學金還要再開心一點，伴隨着開心還有心臟的悸動。那種悸動，悄然的，淡淡地在身上慢慢傳遞開來。
不需要去炫耀，也無需分享。
捨不得拿出來，只想放在心裡最安靜的角落裡。
這感覺，大約叫做幸福吧。
待糖糖睡熟了，孟小茜突然很想給某人撥個電話。當然，手永遠比心快的她，在反應過來時，電話早已被接通了。
奇怪，聽筒那邊良久才傳來聲：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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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華世盛宇公司。
頂層會議室裡，白熾燈在屋頂灑下慘淡的光線。會議桌中央坐着個約莫二十四五的年輕男人，皺眉看着手中的文件。雖一言不發，但卻有種大略宏才的氣場存在着。
屋內氣氛緊張到極點。無一敢大聲喘氣，大家紛紛擦着細汗。尤其是最右的略微年長的女人，更是緊張地雙手緊握在一起，掌心冒汗。
隨着眸中視線由上及下的掃描，男人目光停留在簽字的橫線上。許久，他微閉上眼停留半響才緩緩睜開，目光在每個身上都掃了一遍，最終停在了年長女人身上。
那目光，像結了冰一般冷峻。
“這就是你給我的策劃案。”
明明是疑問句，卻被他說的絲毫沒了詢問的意思。肯定無比的語調，他面無無情地望向她，眼底波瀾不驚。
衆人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同時表示了‘自求多福’的眼神。
女人被他盯怕了，嘴巴打結。
說話磕磕巴巴的：“是，是。鹿總我拿回去再改！”
鹿梓晗眼底閃過一絲尖銳，沒再做聲。咳嗽猛地從胸腔被擠壓而出，讓他不得不握拳擋在脣邊，手背上被吊針扎過的皮膚留下小塊青褐。陣咳過後，臉頰有些緋紅。
立刻有人殷勤地遞過瓶水：“鹿總，喝水。”
鹿梓晗沒顧他，問道：“我不在公司這段時間，誰代的班。”
“是我。”
坐的最遠的膚色黝黑的男人舉手，聲音小的幾乎要埋沒在會議室中。鹿梓晗並無心牽連過多，只是頜首點了下頭。
他生怕鹿梓晗會怪罪到自己身上，怕的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於是，屁股略離開座椅，半欠着身子。
“拿回去重新制定。”
手指纖長地夾起文件夾，‘啪’地往女人面前一丟。女人嚇的愣是滿額頭都是冷汗，忙夠過文件夾，低頭陪着不是。
“我本也不想大晚上召集大家的。”鹿梓晗語氣終於軟了幾分，目光也變得些許柔和。“只是，這策劃有關於新簽下的模特，馬虎不得。我希望後天之前，我能看到一份滿意的策劃案。”
大家都知道的，鹿梓晗從不說‘不弄好都給我陪葬’或者‘加班費全免’之類的混賬話，無論怎麼生氣都不會來拿自己的職位壓人。他把心交給大家，大家理所應當的也不會胡作非爲了。
“今天……”
突然，電話打斷了鹿梓晗的話。
屏幕上赫然顯示着孟小茜的名字，手指停留在拒接上片刻。終於還是接通了它，起身到門外去。
屋內，人們小聲議論着。
以往，鹿總可是從來不會在會議當中抽身離開的。有電話的情況嘛……也是會直接關機的，這次是怎麼了？兩個多月不見，鹿總倒是讓人更難以捉摸了。
職員A：“這不會是去接女朋友電話了吧？”
職員B：“別瞎說，鹿總可是有女兒的人。”
職員A：“有女兒怎麼了？誰說好男人不能再找了！”
職員C：“廖姐，你還好吧？”
終於換了話題。
廖姐就是方纔冷汗直流的中年女人。
她抹了把汗：“還好。”
職員C：“話說，鹿總好像變了個人，這擱以前他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咱們組吧？”
廖姐生怕言多語必失，於是道：“別亂說了。”
望向百葉窗外，正側身接電話的鹿梓晗。眼底的光有些複雜，同事C說的沒錯，自己也覺得傳說中的鹿總變了……變得溫柔還是體貼了呢，不好說。
至少，有一點她還是能確定的，那就是他變得……愛笑多了。
百葉窗外。
鹿梓晗目光柔和地撲在視線正前方的一小盆仙人掌上，上面剛好開了嫩黃色的小花，一簇簇可愛十分。
大約停頓了五秒，他纔開口：“喂？”
電話那頭的孟小茜大約明白方纔他不便說話，便也沒多問。只是好奇他到底在幹什麼：“是我啦。”
鹿梓晗溫潤一笑：“我知道。”
他的話溫柔的就像溫開水，緩緩地流過孟小茜心頭。竟讓她有些失神，拜託不要這麼沒起子好不好！爲了掩飾尷尬，忙問道：“那，你在哪裡呀？”
鹿梓晗一怔，眉頭微鎖：
“醫院。”
鹿梓晗語氣肯定的不像是在撒謊，可孟小茜卻覺得有幾分不對勁。可憑藉她的智商，又說不出道不明的。畢竟，他沒理由騙自己的呀。
“哈哈，瞧我問的。”孟小茜撓頭，傻笑中“吃過晚飯了沒？”
“嗯，吃過了。”
抱歉，他又撒謊了。中午接到電話就直奔公司了，感冒沒好徹底的他，加上整天未進食導致有些頭暈。鹿梓晗捂了捂空無一食的肚子，頓時很想念昨天孟小茜做的白米粥，淡淡的清香讓他忘不掉。
“你呢？”鹿梓晗補了句。
孟小茜在窗前，拉開簾子。望着天空寥寥幾顆的星子，脣邊勾起微笑。鹿梓晗聲音要比起本人更好聽些呢，窗子映出她犯花癡的笑。
“吃過了，糖糖也睡下了。她今天……”
話被截斷，鹿梓晗說：“我知道她很乖。”
而我，現在只是想知道你過得怎麼樣。雖然知道孟小茜在家裡，有父母寵着嬌慣着。可他還是想把她放到自己身邊，轉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鹿梓晗愣了下。
竟然，他已經陷得如此深了嗎？
“你明天要來接糖糖嗎？”
“嗯。”
鹿梓晗突然話少的可憐，聽起來有些清冷。越是喜歡，越是想念，他就愈發的高冷。低頭看了眼腕錶，已經過去兩分鐘了，自己不能跟她耗時太久的。可又不捨得掛斷。
“那吃飯就算了。”
鹿梓晗並不吃驚，反問：“怎麼了。”
“我沒敢和父母說，他們好像對你……”孟小茜一時找不到什麼話來填充空白更爲合適，只好連音拖着“總之就是暫時不太方便啦。”
鹿梓晗微微一笑：“也好。”
孟小茜蒙圈，他口中那句‘也好’是毛意思？鹿梓晗那麼聰明，肯定能無師自通地明白她的意思的，可拜託……她智商低呀，揣測不透啊！
算了，不懂裝懂好了。
鹿梓晗似乎能猜透電話那頭小迷糊的心思，不緊不慢地補充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跟你單獨出去也許更好。”
“謝恩宴嗎？”孟小茜咯咯樂出了聲。
“不是。”
一盆涼水潑下來，差點澆滅了她的幻想。方纔的溫柔立刻被冷水全部澆滅，孟小茜鼓起嘴巴，就在不知道該接什麼話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句更爲令她心動的話。
鹿梓晗頓了頓，刻意避開了屋內羣人的視線。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到底有多迷人，走廊裡燈光柔和地勾勒出他完美的側臉線條。
聲音輕輕的，他說：“是約會。”
孟小茜目光猛然停駐在窗外的路燈上，燈罩有雪塊堆積的痕跡。卻被燈泡炙烤的變得鬆垮，無聲地滑落攤在地面。
——約會！
雖然前幾次都是模模糊的概念。可這次明確地聽着鹿梓晗說出來，不禁還是讓人臉紅心跳，心臟怦怦不已。
“約……約會？”孟小茜竟一不小心把心底話放到桌面上，開口喃喃道“第一次吶！”
即使看不到鹿梓晗表情，孟小茜還是羞羞臉的，剛纔自己一定很丟人吧。完了，完了蛋了！形象呢，瞬間破滅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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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梓晗輕笑：“放心……”
他並沒說下去，半句話堵在心裡化成暖流。
——放心，小茜
以後，我們會擁有很多個第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