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騙的本宮好苦啊……。”漸漸斂卻了笑聲,收了笑容,燕煜的臉在一點點陰沉下去,居高臨下的俯視着水玲落,如同在俯視一條噁心的臭蟲,“水、玲、落!”
說着,他拿着劍,從水玲瓏的脖子,以劍尖一路下滑,劃破了水玲落一路上的肌膚,劃破了水玲落的肚.兜——雖然沒有將水玲落切割成兩半,卻也在其身上劃下了一道深壑而血淋淋的血線窒。
直至水玲落的小腹處肚臍處,方纔停止。
也許是兩臂的缺失之痛,讓水玲落已經對其餘的疼痛變得麻木,變得沒了多少知覺,但是,那鋒利冰冷的劍尖劃破自己的皮膚時,那樣的觸感和隱約聽見的劃拉聲,都令她心驚膽戰,毛骨悚然!
她絲毫都不懷疑,燕煜分明就是想將她剖成兩半!
而當燕煜手中的利劍停止了動作時,她不但沒有鬆一口氣,反倒整顆心都提了起來,脫口便是討饒聲,“殿下您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騙您的……真的不是啊!玲落真的懷了您的孩子啊!要不是因爲胭脂雪那個賤人害了……。戛”
“哦?真的有孩子麼?”燕煜打斷了水玲落的解釋,他根本就已經不想聽,也沒必要再聽,詭笑一聲,“那就讓本宮現在剖開瞧一瞧,不就知道這是真還是假了麼?”
說着,手上的劍就用力往水玲落的肚皮上摁了下去。
水玲落慘嚎一聲,“燕煜你這個瘋子住手!快住手!!”
既然求饒不管用,好話和解釋他已經聽不進去,那她不如不要再像條狗一樣委屈求全的保命,倒不如攤牌的好,“你敢殺我,籬哥哥是不會放過你的,一定不會再對你投誠的!他手上的御林軍難道你不要了嗎?!”
這不提樊籬還好,一提樊籬,燕煜就動作頓住了,人也僵在那裡。
見狀,水玲落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以爲自己的威脅利誘有了用處,更是再接再厲的說道:“只要你不殺我,我保證籬哥哥他一定會……啊!!”
不待她說完,燕煜突然將劍生生的從她的肚皮上紮了進去!
“樊籬樊籬……你還敢跟本宮提樊籬,嗯?”咬着牙,燕煜將手裡長劍的劍柄一翻,刺在水玲落腹部的長劍劍刃生生翻了個個,“要不是你向本宮保證他什麼都不知道,他會乖乖的聽你的話,要不是你保證他一定會對本宮效忠,本宮豈會落到今天被封宮廢黜的地步!”
水玲落痛的滿面扭曲,原本是要暈死過去的,可是就因爲燕煜劍刃在腹部的翻攪,她又被痛的不得不清醒了過來。
聽到燕煜這樣的話,水玲落根本無暇細想,只是震驚,再無其他,“封……宮,被廢?!”
這麼說來,她的籬哥哥是成功了?
可,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她現在會突然落得這個下場,爲什麼?!
這不是她要的結果,不是啊!!
“賤人!是不是你偷了本宮與溱國鄭王來往的秘密書信交給了樊籬,是不是你一直都在騙本宮,是不是?!”燕煜睚呲欲裂的逼問着。
“哈,哈哈——我若說不是你會信嗎?燕煜!”水玲落已經足夠了解燕煜這個涼薄無心的多疑小人,她知道自己不管怎麼狡辯,事到如今,都不可能會得到燕煜的信任,雖然她明明記得,燕煜嘴裡所謂的那封書信,根本就沒有在交給樊籬的錦盒之中,如果有這樣比她盒子裡還要好的東西在,她也不會一步步走到今天!
之所以水玲落覺得那封什麼與溱國鄭王來往的書信要比自己盒子裡的東西好,那是因爲她很清楚,那盒子裡最有用的除了那兩枚印章和一枚燕煜的私章意以外,其餘的東西,不過都只是一份名單,起不了多少真正的用途。
而一封小小的書信就能讓燕煜徹底的被廢,自然要比她的那些東西好上千倍萬倍。
燕煜猙獰的冷笑,猛地將劍從水玲落的腹部抽了出來,一同隨之噴薄而出的血,又濺了他一臉,“事到如今,你覺得本宮還會如此愚蠢的相信你的鬼話嗎,水玲落?”
劍被抽離的那一刻,水玲落只感覺自己的靈魂在那一刻也被生生的抽離了出去,身體瞬間將最後的力氣全部被抽空。
她已經感受不到了疼痛,身體一片冰冷,意識在漸漸模糊,眼前一片朦朧,只有血紅的一片。
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也不害怕了,也不想哭了,異常的想笑,抑制不住的想笑,尤其,是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魔鬼一樣的男人,“我當初……怎麼
就瞎了狗眼……愛上了你這樣的……男人……呵……呵呵呵……我在地府等着你……燕……。”
後面的話,她沒能再說出來,沒有再說出來,嗤的一聲,一股鮮血濺在了她的臉上,而她的笑容,就在這股殷紅的洗禮下,被定格了住。
咕嚕咕嚕,她的頭帶着她這張沾滿血污的詭異笑臉,在原地,緩緩的滾了一圈……
甩掉了最後乾脆砍掉了水玲落人頭的長劍,燕煜一臉嫌惡的背過了身,似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似的,聲音陰冷的彷如實質的冰窟寒冰,“讓人擡下去,挫、骨、揚、灰!”
一直站在他身後,一直就這麼看着他,一動不動,眼睛一眨不眨的影,面無表情的,應是。
飛渡江中,柳木船裡。
“母親!”胭脂雪一聲彷徨的大喊,身子也跟着從榻上坐了起來,兩眼圓睜,滿額冷汗。
外面聽到動靜的流蘇趕緊撩起裡簾子走了進來,見到胭脂雪如此,不禁蹙眉,抽出腰間絲帕,遞了上去,“怎麼又做噩夢了?”
如果只是偶爾幾次倒也罷了,現在王妃卻是一睡着就做噩夢,雖然現在無事可做,一天會睡上個兩三回,可每回都如此夢魘,只怕反倒不是一件好事,對腹中胎兒,怕是也有影響的。
接過帕子,緩緩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胭脂雪搖頭,聲音很虛,“沒事……。”
“怎麼可能會沒事?”流蘇有些氣惱,王妃她總是這樣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現在有了孩子,還是這樣,真是,“您覺得自己沒事,可肚子裡的孩子又怎會覺得沒事?”
抿了抿脣,胭脂雪不語了。
這些噩夢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如果早知道會這樣一直如此,她就之前該讓明瞭看一看治一治的,要不是因爲之前時常與那傻子在一起就沒再夢靨過,她也不會……
突然想到這個抑制許久不願想起的人,胭脂雪眸色一沉,面色難看了幾分。
“血蝙蝠可有帶來京都的什麼消息麼。”閉了閉眼睛,胭脂雪疲憊的沉聲問道。
流蘇搖了搖頭,“雖然動物可以跨洋跨海的飛行,但我們畢竟先離開了京都幾個時辰,血蝙蝠也不是一直能追的上的。”
自從上次王妃將那支墨玉短笛交給了她之後,她就已經開始學會用笛音喚來動物,並潛心的去感應動物的聲音,辨別它們要傳達的東西。
起初聽到王妃說時,她只覺得匪夷所思,認爲這根本就不是可能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當真的接觸後,她卻鬼使神差的學的輕鬆,幾乎已經將音殺的入門基礎,在短短几天內就參悟了個通透。
這詭異的不是她學得快,而是她總會莫名的產生一種,這音殺這門詭異的武學,她似乎曾經學過……
雖然她記憶裡沒有,但是,卻總是會產生這樣的感覺。
胭脂雪點了點頭,又倒頭睡下了,重新躺進被褥前,臨了,不忘提醒流蘇,“若得了消息,別忘了說一聲。”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一邊替她掖好被子,流蘇一邊不滿道:“就是因爲你總是記掛着這些事,纔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要是放下了,不就什麼煩憂都沒有了,還何來的噩夢一說?”
“真是越來越像個羅嗦老太婆了……。”蒙在被子裡,胭脂雪悶悶的說。
流蘇眼睛一眯,“什麼東西?”
“……。”胭脂雪沒有再出聲,彷彿已經熟睡。
流蘇長嘆了一口氣。
莫道關中,十一嶺。
在聽了燕王的此行目的以後,明瞭驚詫的張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燕王手中環抱着不肯撒手的冰棺。
“燕王,你說胭脂雪那妮……啊不,是燕王妃,她又把自己給作死了,而這具焦屍就是她的屍體?”明瞭嚥了嚥唾沫,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燕楚眸光黯淡,目光始終流連在冰棺中的醜陋焦屍上,只追問一句,“你一定能治好她的,對不對?”
這除了被這個消息震驚的腦袋發懵的明瞭,其實也被那具屍體同樣驚的不輕。
那具屍體放眼一看過去,就已知是皮肉筋骨都給燒的熟透了,甚至已經有了腐爛的跡象,除非他是大羅金仙,會起死回生的法術,不然怎麼也不可能把一具這樣的屍體給復生啊!
他不知道,這燕王到底哪裡來的信心,會認爲他會有那樣的本事?
不過就是因爲這一點,讓明瞭爲難極了,“這……。”
這燕王對他抱有了如此大的信心,他真不知道說實話會如何,撒謊了又會如何……
然,如今的燕楚一心都把希望傾注在了明瞭的身上,滿心滿腦子都是肯定明瞭能夠做到,哪裡又還能從明瞭現在爲難的樣子裡看出端倪,“上一回你都能讓她活過來,這一次你也一定能的是不是?”
“不,不是……。”燕王越是這樣,就越讓明瞭有點心驚膽戰,他怕自己的實話會激怒現在看似平靜的燕王,唯恐自己小命會難保。
一直不看明瞭,不看任何的燕楚,因爲一直得不到明瞭的回答,有些心急如焚了,只好把捨不得移開的目光的,從冰棺屍體上戀戀不捨的移到了明瞭的身上,佈滿血絲的雙眼,目光堅毅而深邃,“你說你要什麼藥,需要什麼罕見的稀有藥材,本王一定會拿到。”
明瞭被燕楚的目光看的背上冷汗涔涔,“燕王……我這……。”
一咬牙,發虛的視線連忙轉到了冰棺裡的屍體上,明瞭不敢再與燕楚那樣的視線對視,生怕被看出來什麼,“先讓下官看看王妃的屍……身體燒傷程度吧,王爺……。”
燕楚點了點頭,將冰棺的蓋子一掌推開。
砰的一聲輕響,棺蓋向一端滑去,漸漸露出棺內的屍身,同時,很快飄散出了一股極其難聞的腐臭味道。
因爲以前常年與屍體打交道,明瞭倒是還能忍受這屍臭,只是眉心皺的很緊,皺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不僅是因爲這屍臭,更是因爲這屍臭,已經更加的證明這具屍體,根本就已經是無力迴天。
悄悄斜睨了一眼面不改色的燕王,明瞭心裡直暗暗叫苦,這燕王怕真是失心瘋了!但凡是個明白人,也不可能會認爲他明瞭這一介凡人能有這樣的本事,救活一具乾屍吧?
心裡即便叫苦不迭,明瞭還是隻得硬着頭皮,上前去查看屍身,假裝以看病的姿態翻看屍體的燒壞程度和所謂的脈象。
旁觀的帶刀侍衛車伕,嚴肖可是旁觀者清,把明瞭的一言一行看的很是清楚明白,但他也不阻止戳破,只是無奈的搖頭。
燕王的脾氣他跟了這麼多年是很清楚的,如果明瞭敢說了實話,恐怕,現在他就得爲王妃陪葬了。
可是如果他不說實話,只怕王爺還要繼續再這樣自欺欺人下去。
嘖,這該如何是好啊!
偏頭看了看一個拐彎就能看到的村口,嚴肖實在是擔心那些士兵會突然心生好奇的跑出來看,萬一看到王爺爲了一個女人癡癲成狂的樣子,他又要怎麼替王爺挽回威名啊!
就在嚴肖心神不寧躊躇不定,燕楚滿懷希望目光灼然之時,那明瞭突然一蹦三尺高,還驀地仰頭大笑,“哈哈哈——老子就知道,就知道你這奸詐狡猾的妮子絕對沒有那麼容易死!”
聽到這話,燕楚立刻雙眼一亮,一把拽住了明瞭的胳膊,“你有辦法治她了?!”
這嚴肖也是嚇了一跳,完全沒想到明瞭這樣一個道士神棍,真的有辦法能讓燕王妃起死回生,比起他不知道明瞭的醫術,他的第一反應更認爲,是明瞭恐怕會胡謅一些什麼招魂引魂術,能讓死者回魂,繼而起死回生的道士那套陳腔濫調。
然而,明瞭的回答,既不是燕楚所以爲的,也並非是嚴肖所想的那樣,偏偏,同樣讓兩人聞言後,相顧失色。
“燕王你也真是太好騙了哈哈!明明這是一具中年的女屍,雖然頭髮依舊烏黑光亮,但按骨質的酥鬆程度,少說也有四十好幾了!你怎麼會笨到以爲她就是胭脂雪那條泥鰍,也不找個太醫好好看看就相信,你真是……。”指着燕楚毫無顧忌的放肆大笑的明瞭,突覺氣氛異常壓抑,再見燕楚臉色異常難看時,再也笑不出來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轉動黝黑深邃的眸子,幽幽的看向了明瞭,燕楚的臉上,漸漸爬上了一層森冷的陰霾。
明瞭有些懊惱的一打自己的嘴巴,“讓你得意忘形,讓你滿嘴胡咧咧……。”
“說!”砰的一聲,燕楚一掌就將擱放在馬車前踏板上的冰棺整個震的粉碎。
無數細碎的碎片,全都掩埋到了棺內的屍身之上。
明瞭
小身板一顫,乾咳一聲,像個做錯了事的老頑童,垂着頭佝着背,承認錯誤般的訥訥回答,“內……內個……屍體,根本……就不是燕王妃……而……而是一個起碼歲數不下四十多歲的老女人……。”
靜默,死一般的靜默。
明瞭與嚴肖皆不敢出聲,連呼吸都輕微到了極致,更不敢去看燕王現在的表情。
突的,燕楚仰頭髮出了一通的狂笑,“哈哈哈——好一個金蟬脫殼,好一個調虎離山,好一個——胭、脂、雪!”
明瞭與嚴肖皆被燕楚突如起來似同癲狂般的笑聲駭了一跳,腳步都不自覺的往後倒退了幾步,總之是離現在的燕楚越遠越好。
嚴肖不懂爲什麼知道這屍體不是燕王妃的王爺爲何不感到高興,反而發出這麼可怕的笑聲。
可明瞭這個老泥鰍,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想明白了過來。
現在的結果已經很明顯了,胭脂雪那奸詐的妮子要捧上位的不是燕王,而且,她要捧的人,還是跟燕王不對付的某個皇子。
所以,她纔來了這麼一招金蟬脫殼,調虎離山,爲的就是用自己的死,把燕王調開京都,不讓燕王參與其中。
這麼看來,這死妮子一定在他明瞭的身邊安插了眼線和細作,否則,他被燕王調離京都到這個山窩窩裡,這妮子絕對不會知道的那麼清楚那麼快!
唉,果真是太小看這妮子了,連燕王這個丈夫都敢戲弄耍玩,捋弄燕王的虎鬚,嘖嘖,真是膽大包天啊膽大包天!
瞧瞧瞧瞧,這燕王都被她欺負成什麼樣子了!
唉,看來又有好戲看嘍……
想到這,明瞭摸着下巴,不光只是幸災樂禍,甚至還有點期待起來。
這兩夫妻要是敵對起來,到底誰贏誰輸,誰比誰運籌帷幄,誰比誰手段更狠,他還真是要好好的拭目以待啊……
誠然,此時的明瞭只是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
胭脂雪之所以對燕楚使用這樣的計策,除卻這一個原因之外,還有另外一個。
而這另外一個,燕楚比誰都清楚。
所以燕楚笑容越發的狠戾起來,“胭脂雪你好得很!可本王會讓你知道,你連死都別想逃離本王,何況,你還活着!!”
話落,一掌劈出,掌風將那具屍體和已經成了無數碎片的冰棺,全都化成齏粉。
明瞭看的哆嗦了兩下,連忙往後跳了兩步,心裡開始盤算着,如果開個賭局,他現在一定先壓燕王嬴!
沒想到明瞭心裡還在這麼幸災樂禍的想着的時候,燕楚,卻突然點到了他的名,“長百草,本王限你三天之內,把毒源找出,把所有士兵身上的毒徹底根除!如若不然……。”
說到這,燕楚不知何時變得猩紅的眼睛,正冷冷的朝明瞭斜睨了過去。
明瞭又是打了個寒顫,一滴冷汗從額頭滑下,連忙擺手,乾笑,“啊哈哈……不敢不敢……下官一定不負燕王重望……一定……。”
嚴肖在一旁聽得兀自奇怪,本想開口問什麼毒源,什麼毒,卻驀地也被燕楚喊到了名字。
“嚴侍衛,你去找三匹快馬,派三個人快馬加鞭趕回京都,八百里加急的飛羽信箋,一定要將現在京都的局勢原原本本仔仔細細給本王一字不漏的帶到,聽明白沒有!”燕楚眯起了雙眼,心裡開始飛速盤算,嘴上開始下起了命令。
大概是軍人的天性,一聽到命令下達,嚴肖的腦子裡便只有了這個命令,其它的任何東西都已經拋諸腦後,身姿筆挺站直,抱拳行一軍禮,“是!”
華清宮。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大事不好了!!”趙嬤嬤慌慌張張的從長廊一路跑進皇后的寢殿,嘴裡大聲的只喊着這樣一句。
這讓已經起身,正坐在殿內練字靜心的皇后聽到了,既是驚詫,又是有些微惱。
驚詫是驚詫於,趙嬤嬤跟在她身邊幾十年,鮮少會有如此慌張不知禮數的時候。
惱怒是惱怒於,讓趙嬤嬤只是去東宮看看太子,這一去卻是整整的一個早上。
渾身肥肉亂顫的趙嬤嬤剛一進得殿內,也不知道是自己滑倒了,還是自己腿軟的關係,撲通一聲,就給跪在了地上,看着還在從容不迫練字的皇后,面色煞白
聲淚俱下的扯着嗓子嘶喊,“娘娘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
“何事令你如此慌張惶恐,成何體統。”皇后顰眉,低斥一聲。
趙嬤嬤臉上的肥肉抖動了一下,想大聲說,卻到嘴邊,又支吾了起來,“是太子……太子他……。”
喀嚓一聲,皇后手裡的毛筆應聲折斷,懶怠的神情陡然一振,雙眼銳利的看向了趙嬤嬤,“太子他怎麼了?!”
“太子他……。”趙嬤嬤又哭了起來,肥碩的身子匍匐了到了地上,“被廢了啊……!”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太子不光是皇后的希望,也是她趙嬤嬤這個跟着沾光的奴才的希望,太子一旦倒了,皇后還會遠嗎?她這個奴才還會遠嗎?
“什……。”皇后渾身一震,雙眼一瞠,“被……被廢了?!”
說着腳步連連退後,直到後腳跟磕到了後面的太師椅,才被一絆,往後栽進了椅子裡。
趙嬤嬤見狀,連忙從地上跳了起來,跑到了皇后的身側,連忙給皇后順氣,“娘娘您振作點,振作點啊娘娘……!”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皇后這一回倒是沒如趙嬤嬤所料那般差點背過了氣,從震驚中很快醒轉後,手一把狠狠的拽住了趙嬤嬤的粗壯手腕,“還不快點把話說清楚!”
趙嬤嬤一愣之後,連忙把東宮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娓娓道來,“今兒個奴婢得了娘娘您的吩咐後,就即刻去了東宮,沒曾想,剛一到東宮,前腳剛要踏進東宮時,就見一批御林軍正拿着長槍長劍,整齊劃一的朝東宮氣勢洶洶而來!當時老奴被嚇壞了,連忙去問帶隊的御林軍伍長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卻不肯告訴老奴,還命令老奴這個不是東宮閒雜人等即刻離開東宮!老奴無奈,只得遠離些東宮,看看他們到底要幹什麼,沒想到,他們卻在迅速的封鎖東宮的每一個出入口!”
聽到這,皇后臉色大變,“御林軍?御林軍現在不是歸樊籬管轄嗎?樊籬不是已經投奔煜兒麾下了嗎?!”
“老奴之前也是這麼想的啊娘娘……。”趙嬤嬤趕緊附和,表情開始惱恨起來,“可老奴見到後隨御林軍而來傳旨的得福公公之後,老奴就什麼都明白了!原來正是因爲這個樊籬,也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太子殿下同溱國鄭王的來往書信,狀告殿下勾結外賊,想要謀朝篡位,更卑鄙的把這封書信交給了閩閣老,讓閩閣老親自連夜去皇上面前把太子殿下給參了!”
“閩閣老雖然人已經不在朝堂,但三朝元老的威望絕對猶在。由他親自參本煜兒,皇上必定十分的相信,而且閩閣老一動,那些還殘存在朝堂裡的老臣,必定聞風而動,必定紛紛附和閩閣老,何況,還是勾結他國王爺,謀朝篡位這等大事!”噌的一下,皇后就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面上全是冷肅的殺氣,“該死的樊籬,本宮早就該料到他的回朝必定事有蹊蹺,本宮早該提醒煜兒提防着他,沒想到他果然狼子野心,不安好心!還竟然得了這樣的一副可怕城府手段!!”
“娘娘您不知道,就在老奴回宮時,更聽說皇上在乾明宮震怒!”趙嬤嬤咬牙切齒的繼續道:“還不是二皇子燕卿那個賤胚子,居然落井下石,夥同御史臺的一干御史彈劾太子殿下,陳詞出了一份這幾年太子的什麼狗屁罪狀!那樊籬更可惡,還把當初殿下用來構陷水玲瓏的那兩枚印章找了出來,並上告殿下陷害水玲落此等忠義良將。最後兩人一拍即合,夥同狀告什麼太子殿下早就對燕國的江山圖謀不軌,賊喊捉賊,陷害朝廷忠良,纔是真正的叛.黨,賣.國.賊!”
皇后身子一晃,幸而雙手及時撐在了身前的桌面上,纔沒有栽倒在地,臉色死灰一片,“完了……全完了……煜兒這幾年在朝上建立的一切,全都完了……。”
對於一個即將繼位的太子而言,再沒有比殺害朝廷忠良,還變成賣.國.賊的更具有殺傷力的罪名!
這種罪名,不光會讓朝廷一干大臣寒心,更會遭天下的子民唾棄!
從今往後,煜兒是再無有被扶持的可能,再無被繼位的資格!
她沒想到,萬萬沒想到,她的煜兒煞費苦心,殫精竭慮這麼多年,居然,只在短短的還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就徹底的敗給了燕卿那個賤.種的手裡!
她不相信,更不甘心,好不甘心!!
“娘娘……。”趙嬤嬤哭的相當的傷心,眼中俱是惶恐,她雖然很不想,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問這類問題,但她還是忍不住的問了,“我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啊娘娘……。”
啪的一
聲,皇后反手一個巴掌狠狠的甩在了趙嬤嬤的臉上,“哭什麼哭!太子還沒死,本宮也還沒死,就這麼急着哭喪嗎?沒用的廢物!”
趙嬤嬤顧不得臉上的疼痛,連忙誠惶誠恐的跪倒在了地上,“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還不快速去一趟燕王府和太傅府!”皇后怒喝,雖然臉色很不好,但是反倒生成出了一股在她向來溫和的樣子下,從未顯現過的凜然威嚴,精神矍鑠的很。
大概真是惶惑不安,所以纔會心亂如麻,這向來人老成精的趙嬤嬤,這會子竟然腦子一下子短了路,居然怏怏的問起了皇后,“娘……娘娘……老奴要去燕王府和太傅府做……做什麼?”
啪的一聲,皇后又是一個巴掌,又響又脆的摑在了趙嬤嬤滿是肥肉的老臉上。
“廢物,蠢貨!這樣的問題真虧你還問得出來!”皇后氣不打一處來,怒極反笑,“虧得本宮寵你這麼些年,你就這麼點腦子來回報本宮?本宮看你真是老得不輕了!”
是的,皇后一向厚待趙嬤嬤,恩寵着趙嬤嬤,很少很少這樣的苛待過趙嬤嬤,但是現在這樣的情形,對於皇后來說,她需要的是一個聰明機警,能夠幫到自己的左右手,而不是一個只會拖自己後腿的無能廢物。
也許是皇后的這一巴掌給打的有力,也或許是皇后這番話極具恐嚇性,總之,這倒是讓趙嬤嬤一下子腦子就有用的多了,頃刻就清醒明白了過來。
“是是……娘娘教訓的是,都是老奴糊塗!”趙嬤嬤聰明的只道是自己糊塗,並不承認是自己無能沒用,不然,那就真的是等於自己親自讓皇后廢掉她這顆無用的廢棋,“老奴這就先去燕王府詢問雨王妃,看看兵符有沒有消息,然後再讓胭太傅趕緊對太子施以援手!”
邊說着,趙嬤嬤邊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低垂着頭,腳步飛快的向宮外退去。
皇后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再理會趙嬤嬤,而是趕緊扔掉了手中無意識的緊握了許久的斷筆,重新從筆架上再抽出了一支新的狼毫毛筆,重新再拿出了一張白紙,不過,只是信紙大小的白紙,繼而,筆尖蘸墨,開始在信紙上落下黑字。
其實她並沒有把太多的希望放在胭脂雨和胭博淵的身上,其一,是胭脂雨嫁到燕王府時間太短,何況還有之前讓別人代嫁的過節恩怨,未必能迅速在燕王府討得了好,這麼快速而順利的得到燕楚的兵符。
其二,朝堂上,除去那些倚老賣老的幾代老臣,大部分的文臣,無一不都是胭博淵的人,御史臺裡更有不少胭博淵的門生,然而,剛纔並沒有聽到趙嬤嬤所帶來的消息裡,有胭博淵幫襯過煜兒,替煜兒說好話的消息,顯然,胭博淵這隻老狐狸要麼是突然變節,要麼就是想坐山觀虎鬥。
但不管是哪一點,這些人,終歸都只是外人,事到臨頭了,最可靠最能靠的,就只有親人。
落下一排不長的黑色字體後,皇后便將紙條快速的摺好,然後快步走到了窗戶邊,將窗戶上掛着的一隻鳥籠取下。
這鳥籠裡關着的不是一般的鳥,而是一隻蒼鷹。
只是這隻蒼鷹通體雪白,羽毛色澤不同於普通的蒼鷹,身形也比普通蒼鷹小的很多,所以如果不仔細看,還真會以爲,這是一隻極具觀賞性的鸚鵡類的鳥兒。
取出蒼鷹,將摺好卷好的紙條塞進了蒼鷹腿上綁着的一隻小竹筒裡,最後,將鷹拋向窗外。
望着窗外半空中越飛越遠的鷹,皇后容色冷凝,嘴角扯出一抹悽迷的笑,“沒想到,最後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陛下。”
忽而,驀地轉身,皇后神色一凜,邊拖着長長的鳳尾華服走出內殿,邊甩袖對外候着的宮人吩咐,“準備清池香湯,本宮要沐浴更衣,恭迎陛下蒞臨!”
東宮。
夜晚再度襲來,黑暗再次籠罩。
冷冷清清,幾乎空無一物的玉心宮裡。
影冷冷看着拿着一塊空無一字的靈牌,正在親手爲其靈牌上刻着字,還席地而坐的太子燕煜,面無表情,“殿下,定國侯與國舅國昌候來信。”
看到太子爲了一個女人悵然若失的這副鬼樣子,他越來越覺得,今天冷眼看青禾和棠妃唱雙簧的決定,實乃明智之舉。
於一個成大事者而言,絕對不可以有任何的弱點,尤其,對於一個君王來說,更是如此。
倒是他忽略玉姬這個被太子殿下已經遺忘多年的
姬妾了,如果他早知道殿下是故意裝作對玉姬漠不關心已經遺忘,也定會早就下了手。
現在也好,不用他以後再親自動手了。
“他們,都準備好了?”燕煜的表情很專注,但是,因爲沒有做過刻字這一行,手上鋒利的纂刀還是會時不時的劃破他的手指,不管劃得是輕還是重,傷口是深還是淺,他都像沒有痛覺似的,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甚至每每刻好一個字,他還會用自己指頭上的鮮血,去染紅靈牌上剛刻出來的字體。
靈牌上,現下赫然已經刻好了三個字,且都被他的鮮血染得一片血紅。
玉無心……
這是玉姬的名字,真真是人如其名,酷似玉人兒,卻無心無情,沒有心肝兒。
以前,他燕煜是這麼覺得的,現在,更是。
如果她有心有情,就不會如此決絕的棄他而去,用這樣殘忍冷酷,沒有迴旋餘地的方式。
曾經,他把一切該給的都給了她,即便是他最吝嗇的情感,但她還是不屑要,不肯要。
所以,她現在死了,他只能用他自己的血,來焐熱這個冷血無心的女人……
影應了聲是。
“對了,胭脂雪那個女人呢,現在怎麼樣了?”提及那個神似玉姬,卻又太不像玉姬的女人,燕煜手裡的動作頓了一下,嘴角抿起一抹古怪的笑。
似乎是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人,影眼中涌起說不出的複雜之色,回話道:“若不是根據消息,胭博淵今天在朝堂之上毫無幫襯殿下的意思,屬下這才特意親自去太傅府探查此事的話,恐怕一直都不知道,我們埋在太傅府的眼線細作都已經被胭博淵封了嘴,而太傅府,也於兩天前,發生了一場巨大的變故。”
“哦?”燕煜頭也不擡,繼續手裡的動作,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這事跟她有關。”
問的是疑問句,說出來的口氣,卻是肯定句。
影眸色愈發複雜,既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抿嘴組織了好一會兒語言,才道:“既有關,也無關。屬下也說不清楚,總之,這件事怎麼看,都覺得透着一股詭異。”
挑了挑眉,似生了興趣,燕煜無聲的笑了起來,“是麼,說來聽聽。”
影應是,開始言簡意賅,將兩天前發生在太傅府的鉅變,一一道來,“在五天前的晚上,胭脂雪的生母七姨娘,突然暴斃身亡。緊接着,胭脂雪倒下病重,休息兩天之後的第三天,當她親自爲其生母守靈時,這事情,就一件緊接着一件,開始發生了。”
目光閃了閃,一頓之後,影繼續,“而這第一件事,就是殿下您的小姨竇簫玥在靈堂上大鬧不成反被訓斥,而後假借動了胎氣之名想躲過此次追究,卻不料,被請來的京都有名的大夫相看,發現已經有孕三月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