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呢?”雲頤矢口否決,輕笑出聲,遞給燕煜一個安心的眼神,“煜兄只管放心,僅憑一朵小小的火蓮,還解不了玄冥宮的至尊之毒,神仙散。泗”
一聽這話,燕煜全身緊繃的神經,才稍稍的鬆弛了下來,但他並沒有完全相信雲頤的話,眉尖微蹙,“可火蓮花傳的如此神乎其技……。”
“傳言難免有些誇大其辭,況且,玄冥宮如今能在江湖之首的位置屹立不倒,還輕鬆剷除了擁有幾百年神醫世家歷史的神農宮……。”邊說着,雲頤邊對身邊的貼身丫鬟,做了個手勢,“煜兄你還以爲,玄冥宮製作出來的頂尖之毒,真是可以以一朵火蓮花就能解決的了的麼。”
不用言語,那丫鬟已經知道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忙恭敬的退了下去,出了雅間。
經雲頤如此一說,燕煜又放心了許多,雖然心裡始終還存了個疑影,但並沒有阻止雲頤派出貼身丫鬟要出去做的事,他也無法阻止。
兩人爲敵爲友多年,雖算不上十分了解雲頤這個人,但是燕煜很清楚,雲頤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一旦對某件事感了興趣,就是他挖空心思費盡力氣,也不會說的動雲頤的。
況且……他突然也有些好奇起來唐。
胭脂雪她究竟會用怎樣等價的東西,來跟雲頤的火蓮花交換。
雲頤的丫鬟出去後,就找上了侯在門外的一寸金安排的守衛,低聲說了幾句。
那守衛聽後點了點頭,然後迅速的朝樓下跑去,直到大廳內的展銷臺邊,對站在臺子邊的那位身穿旗袍的曼妙女子,恭敬的傳達幾句話。
聽完話後,女子對守衛柔荑一揮,示意他下去,自己則扭腰擺臀的走上了高臺。
此刻,正在向胭脂雪討要同等珍寶的司儀,見胭脂雪沉默,假意輕咳了一聲提醒,“還請燕王妃……。”
眼神一直都很漠然的胭脂雪,突然看到守衛和那旗袍女子之間的互動後,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抿緊不語的脣,緩緩上翹。
果然,祁國的攝政王雲頤,就在這層五樓裡。
現在別說是雲頤和燕煜,就連與胭脂雪共處一室的燕楚等人,也是好奇的不得了。
幾人都不是等閒,自然知道火蓮花的貴重之處,所以他們纔好奇,胭脂雪這個除了僅能靠燕王府金庫,便只剩下了兩袖的小女子,到底還藏了什麼樣的寶貝,是他們所不知道的。
而於燕楚而言,卻除了好奇以外,還有一點點的生氣和鬱悶。
原來他還以爲自己跟娘子大人已經到了坦誠相對心連心的地步,現在看來,還是他在自作多情,自以爲是的。
彼此都有太多的秘密,太多不能讓對方知道的秘密。
而這些秘密,會一直橫隔在兩人之間,讓彼此都不痛快。
四面八方的雅間裡的諸人也是伸長了脖子,有好奇的,也有鄙夷的目光紛紛投到了胭脂雪的身上。
要知道,在外人眼裡,幾乎沒有人不知道胭脂雪是太傅府的四庶女,大家都是世家公卿中人,大宅裡的那些套路規矩各個都心照不宣,所以,他們自然想當然的認爲,胭脂雪這個庶女,還是個不受寵的,嫁妝都寒磣的要命,哪裡還能拿得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即便是有,那她現在八成也是在揮霍燕王爺的財產。
來這裡的大多數都是事業有成的男子,自是會對胭脂雪這樣隨意揮霍自家夫君家產的女人沒什麼好感。
就在所有人都對胭脂雪各懷心思的時候,胭脂雪終於開了那張金口,絳脣輕啓,左手擡起,豎起纖細漂亮的食指,“本王妃,要用一句話來和這火蓮花真正的主子,祁國的攝政王,進行交易。所以真是抱歉,恐怕,司儀您是鑑定不了了。”
此話一出,衆人譁然,現場再度沸騰。
“什麼?這火蓮花原來是祁國攝政王的?!”
“誒,是那攝政王的不奇怪,可奇怪的是,這燕王妃居然說只用一句話來進行交易誒!!”
“天啊,看着這燕王長得漂漂亮亮的,原來是個瘋子啊!”
“嘖,難怪連燕王都敢打!”
所有人,所有人都開始在取笑胭脂雪,都在毫無顧忌的嘲諷,絲毫都沒有把她燕王妃這個身份放在眼裡。
當然,因爲胭脂雪這個答案確實太好笑了除外,主要還是因爲他們的身份不低,所以並不畏懼燕王妃這三個字。
何況,現在燕王妃還不止一個,燕王也久病在府,他們何須要對一個沒有多少寵愛,也沒有多少實權的王妃點頭哈腰恭恭敬敬?
現在別說是這些外人了,就連魅音燕陌流蘇,都用懷疑的眼神打量起了胭脂雪,懷疑她今天是不是吃錯東西了,還是生病發燒了。
唯獨燕楚,獨獨只有他,嚯的起身站起,大跨步到了胭脂雪的身邊,伸手將她的手牽起,十指緊扣。
“娘子娘子,到底是什話啊,可不可以告訴楚兒啊?”燕楚雖然動作很煽情,但是說話的語氣和表情,始終像個好奇寶寶似的天真爛漫。
胭脂雪先是被燕楚的動作一怔,隨即,雙眼寒冰消融似的瞧向燕楚,脈脈溫情,聲音少了幾分適才的自信與氣勢,多了幾分溫柔和寵溺,“……不能,因爲這是要賣出去的生意,等賣了之後,再告訴王爺可好?”
縱然不知道這傻小子突然做出這一番動作是有意還是無意,縱然她並不介意外界的人是如何的看待她,但這份確實起到了對她維護作用的動作,令她真的受用。
“好吧……。”雖然對這個答案有些不滿,但就憑她現在對自己獨一無二的說話態度,就足夠軟化燕楚的心,燕楚哪裡還捨得生她的氣?
果然,在衆人看到突然出現的燕楚,還對胭脂雪動作如此親暱恩愛的燕楚時,適才還在無所忌憚的議論胭脂雪的人,都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因爲這個燕王已經三年未出現過,雖然前幾次的宮中宴會有出現,但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大家也都只是匆匆過了一眼,並沒有,也不敢仔細的打量這個在燕國,已經被著稱了太多年的閻王的王爺。
這也是剛纔燕王也進了這裡,而他們因爲沒看仔細,這才一時沒有認出來的原因。
現在,所有人的視線都在燕王妃那兒,而他又與燕王妃舉止如此親密,這讓他們這些人想不看個明白,都困難。
此刻既然認了出來,他們自然不敢再多話。
燕王雖三年不出現,但威望猶在,尤其是他曾經做下的累累事蹟,至今還依然讓他們歷歷在目,膽戰心驚。
一時間,五樓剛纔還熱鬧喧騰的氛圍,瞬間死一樣的寂靜。
太子燕煜見到這突如其來的場面轉變,面色不禁難看起來。
他最痛恨的,就是但凡燕楚出現過的地方,所有人都會頃刻以燕楚爲尊,哪怕是畏懼,哪怕還有他這個更加位高權重的太子猶在。
此時此刻,他真恨不得衝上前去,大聲的告訴這裡的所有人,現在的燕王不過只是一個傻子,一個低能無能的癡兒,根本毫無可怕可言!
“煜兄,你可要冷靜吶。”雲頤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在燕煜手裡已經化成了灰燼的犀牛角杯,隨即,目光充滿興味的再度透過窗縫,回到了胭脂雪的身上,“眼前有這麼有趣兒的趣事,煜兄怎麼還能生的起氣來,焉不是掃了你自己的興?”
甩掉了手裡犀牛角杯的灰燼,燕煜冷哼了一聲,不虞的視線也從燕楚的身上轉到了胭脂雪的身上,目光透着幾分探究,“她不是個會開玩笑的女人。”
曾幾何時,他總是自以爲是的以爲她說的每句話都是玩笑,可直到後來自己的下場,現在想想,這個女人的每一句話,非但不會是玩笑,很可能,還會要了人的性命。
見燕煜難得的謹慎,雲頤也不敢怠慢,雖與這個死女人交手次數不多,但每次他都沒有討過好處,況且她的本事都用到他的身邊來了,他又豈會傻到輕敵?
所以這不得不讓他們兩個越發的好奇,胭脂雪這用來交換火蓮花的僅僅一句話,究竟,是什麼內容。
那廂雲頤吩咐下去的話,此刻已經被那上臺的曼妙女子,成功的帶到了司儀的耳朵裡。
司儀本來還想以胭脂雪玩笑告終,但見到燕王的出現,卻又有些猶豫,而現在接到了祁國攝政王的口信後,就更是嚴肅謹慎了起來。
“若是可以,還請燕王妃事先道出幾字,好容攝政王考量此話的價值.性。”朝胭脂雪拱了拱手,司儀的態度比之前更多了三分的恭敬。
收回對燕楚的心情,胭脂雪面色一正,莞爾一笑,“只要攝政王不怕,本王妃不介意讓在場諸位分享一點。”
縱然全場的人都因爲燕楚的露臉而屏息凝神戰戰兢兢的不再多話,可是在聽到胭脂雪這話後,都還是沒能忍住倒吸一口冷氣。
即便這些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將話都吞進了自己的
肚子裡,但從他們的反應來看,分明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難以置信什麼?
自然是難以置信,這個燕王妃在祭出以一句話來交易奇珍異寶火蓮花後,不僅不收斂,還再度口出狂言!
就算她現在身邊有燕王坐鎮,可她一個小小的庶女出身的弱女子,何以如此的囂張狂妄?竟然會說四國之首的祁國攝政王會因爲她的一句話而害怕?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司儀不知道該如何說,他們不過都是個傳話的,於是不願在這個問題上多作糾結,只客氣的對胭脂雪做了個請的手勢。
胭脂雪沒有將其它人的反應放在眼裡,擡眸間,視線直視對樓的燕煜那間雅間,只不過,視線並沒有在燕煜的身上停留,而是,靜靜的落在了那扇開了一半關了一半的窗戶上,絳脣勾着抹意味深長的彎度,“溱國的封疆大吏趙陽,晉國的國師北川赫,燕國的……。”
“住嘴!住嘴!!”本來還在悠然自得品酒的雲頤,忽然臉色大變的從座位上嚯的站起,手中上等的白玉酒杯也被應聲捏成了齏粉。
燕煜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聞聲色變的雲頤,“雲兄,她這話是什麼意思?竟惹的你……。”
雲頤素來是個處變不驚之人,可他居然屢次三番看到雲頤在胭脂雪的面前抓狂,現在更甚,竟然只是爲了一句胭脂雪無厘頭的話,就變得如此歇斯底里,莫非,胭脂雪唸到的這幾個人,其中暗含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驚怒交加過後,雲頤知道自己失態了,便扔下一句冷淡的‘沒什麼’,隨即奪門而出。
出了門之後,雲頤便面沉如水的吩咐外面的自己人,“去請燕王妃,來本王的房中一敘。”
那護衛一愣,隨即連忙應是,恭敬退下。
適才因雲頤那聲從燕煜雅間裡傳出來的底氣十足的吼聲而閉上了雙脣的胭脂雪,此刻閒適的將四面八方雅間裡的諸人再度睜圓了眼睛的表情收進眼底,笑的有些狡黠。
這下可不妙了呢燕煜,這裡燕國所有有頭有臉的客人們可是聽到很清楚呢,這祁國攝政王的怒吼聲,竟然是從你燕國太子的雅間裡傳出來的…
而瞧着她的燕楚,則很是喜歡她現在像只得逞的小狐狸的表情,忍不住,湊上脣去,在她勾起的嘴角上用力親了一口。
而反應慢了一拍的燕煜,直到雲頤匆匆走出了自己的房間時,這才猛然醒悟過來事態的嚴重性!
“胭、脂、雪!”憤然轉身走到窗邊,燕煜惡狠狠的瞪着對樓站在窗前的胭脂雪,不料,卻將燕楚偷親胭脂雪的這一幕剛好看在眼裡,不由,怒中更起了濃濃的殺意。
此時此刻,讓憤恨衝昏頭腦的燕煜腦子裡唯一的一句話——留不得了,這個女人,絕對留不得了!
燕煜的目光實在是太‘熱烈’,令胭脂雪想無法感受到都很難。
迎上燕煜的視線,胭脂雪對他眼裡充斥的憎恨和殺氣不但不畏懼,反而,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
怎麼,燕煜你終於要恨我了麼。
好,很好,非常好。
那我們就彼此彼此,看誰的恨多一點,誰,更狠一點兒!
一側的燕楚,將兩人四目相接的情形看的分明,雖然他此刻竟卑鄙的覺得很高興,因爲自家媳婦兒同燕煜如此痛恨彼此的話,以後他就再也不用擔心燕煜會變成自己的情敵。
但高興的同時,他又有些擔心,擔心一旦發起狠來的燕煜什麼事都會做的出,擔心燕煜會傷到自家媳婦。
以及,一絲絲的奇怪和懷疑,奇怪自家娘子似乎不是一般的痛恨燕煜,懷疑,自家娘子恐怕,不僅僅只是因爲燕煜參與了傷害她生母莫千尋的事情,所以纔會這麼痛恨燕煜……
而對於此時此刻,將這一幕幕收進眼底的魅音來講,似乎也越發的肯定,胭脂雪就是玲瓏的徒兒,若非如此,胭脂雪絕對沒有這麼將燕煜恨之入骨的理由。
而五皇子燕陌瞧着這場面,只是眉角一挑,仍舊挽着那份灑脫不羈的笑,再無任何的丁點情緒。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流蘇忙上前去開門。
門開後,只見除了一寸金安排在門外守衛的護衛之外,還有一個站在門口中間的小姑娘。
“你是……。”流蘇奇怪。
“我們攝政王,有請燕王
妃一敘。”小丫鬟年紀不大,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卻異常的冷肅,一張笑臉不苟言笑,沒有半點的表情。
流蘇一看,便知這個小丫鬟絕對是個訓練有素的高手,不禁謹慎起來,“你且等等,容我稟報一聲。”
說完,便把房門再度關上,轉身疾步走進屋子裡。
待到離胭脂雪不遠處時,流蘇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將小丫鬟前來的目的稟明,雖然她知道火蓮花對王爺是何等的重要,可是她仍然擔心的提醒胭脂雪,“王妃,依奴婢看,這個小丫鬟要傳達的意思,恐怕是要讓王妃一人前去。”
胭脂雪自是知道的,畢竟剛纔說的那份名單,她相信,攝政王雲頤是絕對不會讓第三個人聽見的,但她還是很感激流蘇的提醒,沖流蘇微微一笑,“我省的。”
說完,便側了側身子,想安撫使勁拽着自己小手不放的傻小子,“王爺,妾身只是去……。”
“娘子你哪都不許去!”火蓮花燕楚志在必得,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會犧牲自家娘子的安危去換取火蓮花,不由任性倔強的提議,“如果娘子不帶楚兒去,楚兒就哪都不許娘子去!”
說着,還乾脆雙臂一環,將胭脂雪的纖腰圈了住。
正當苦笑連連的胭脂雪再想安慰燕楚幾句,旁邊的魅音也是不同意的冷聲道:“若真那麼想要那朵破花,便殺了那個男人就是。”
聞言,胭脂雪的額頭立刻就有冷汗浸出,一個頭簡直是兩個大,“皇叔,他是祁國的王爺。”
在燕國的地面殺了祁國的王爺,何況還是位高權重的攝政王……這以後牽涉的,還會只是私人恩怨這麼簡單?
若是一個不小心,可是會引起兩國戰爭的!
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這師父纔會改了這動不動就殺人的壞毛病,真是……
“莽夫。”其中利害也知道的流蘇,不禁毫不客氣的落井下石。
一揚眉,魅音轉過眼,就這麼死死的盯着流蘇。
流蘇毫不示弱,真是半點也不怕,睜大了眼睛開始和魅音大眼瞪小眼。
這幕惹得作爲一個屬下的無情,饒是再怎麼從容,此時也不由得扶額,認真的問向胭脂雪,“王妃,你手上的東西,確定重要到攝政王絕不會對你動手?”
笑了笑,胭脂雪毫不猶豫的點頭。
“不行不行!楚兒就是要一起去!”就算如此,燕楚仍然不放心,死死的箍住胭脂雪的纖腰不肯鬆手。
就在胭脂雪無可奈何,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燕楚突然身子一震,雙手陡然鬆開了胭脂雪的纖腰,隨即,整個人便向後倒了下去。
“王爺!”胭脂雪被嚇了一跳,正要伸手去將燕楚接住,不料,卻被已經從燕楚的身後及時接住了昏倒下去的燕楚的燕陌捷足先登。
胭脂雪一愣,剎那明白過來,“你點了王爺的睡穴?”
燕陌點了點頭,邊將燕楚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肩頭,邊善解人意的笑道:“臣弟雖然不知道皇嫂爲何那般想要那朵火蓮,但是臣弟看皇嫂就算以身犯險也要得到。所以臣弟覺着,這東西一定對皇嫂很重要,這不,只好如此了……。”
說到這,燕陌目光有些歉意的望向胭脂雪,“皇嫂不會怪臣弟多事吧?”
胭脂雪搖了搖頭,就算燕陌不這麼做,她自己也是要立刻就動手的。
“好好幫我照看王爺,我很快就回來。”垂下眼睫,柔和下來了的目光在燕楚孩子般的睡容上流連了一圈後,胭脂雪才拜託的看向燕陌,而後,目光又意味深長的轉到了無情的身上。
“皇嫂放心。”燕陌微笑點頭。
無情則是鄭重其事的頷首,面色很是嚴肅,她自然明白胭脂雪那目光的深意,分明是讓她好好看着自家那宮主魅音,別讓他呆會去搗亂。
得到兩人的保證後,胭脂雪便沒有絲毫牽掛的離開了房間。
出了房門,胭脂雪已經收斂好一切的外露情緒,雖然冷麪冷語,可語氣上,還是帶了客氣的對侯在門外的小丫鬟道:“還請姑娘帶路。”
那侯在門外一直一動不動的小丫鬟,此刻看到胭脂雪這個目標人物後,終於有了反應,對胭脂雪做了個請的手勢後,便與胭脂雪並肩走在一起,腳下的步子,卻比胭脂雪前了一步。
這
丫鬟的言行舉止都被胭脂雪不着痕跡的收進了眼裡,心下也忍不住暗贊也同時憐憫。
這樣的人,被訓練的如同提線木偶人,縱然聽話乖巧,不論是武功方面還是其他都是練到了最好的地步,但是,說的難聽些,這種人早就已經不能稱之爲人了。
五樓的房間格局,是一圈圓形,長廊連着長廊,不過,爲了每一間的屋子能達到最好的隔音效果,還有防止被人聽壁腳或跟蹤監視,所以每一間的屋子都與旁邊的另一間屋子中間,都隔了一道約莫半丈寬的小走道。
將這些細節看在眼裡的胭脂雪心下又是一陣喟然,一寸金能做到四國最大最好的商貿售賣,並非只是因爲一寸金是富甲一方的金算公子開設的,主要是它的隱秘性,公開公正性,安全性,都做的非常獨到。
畢竟,賣的這些東西都不是凡品,被人搶奪劫道的可能性很大,而來買這些東西的人,自然是希望自己花了錢不是白花,能安全到自己的手裡纔是最重要的。
當然,期間難免有些客人不想自己的身份透露,也不想自己與誰秘密會面的事情被人發現,其中要談及的話,更是不想讓人知道。而這一點,一寸金替他們做的很細心周到,每間房外面可都是把守了大批武功高強的護衛的。
如此這般,一寸金想不讓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追捧,都是難得緊。
輾轉走了漫長的一段長廊,終於,在一間被如雲高手圍的密不透風的屋子前,小丫鬟停下了步伐。
“燕王妃,請。”小丫鬟朝立刻打開的那道房門作出請的手勢。
胭脂雪點了一下頭,不假思索的踱步走了進去。
當身後瞬間傳來房門被關上的聲音時,胭脂雪不由淺淺勾了勾嘴角。
她倒要看看,這裡會不會是個龍潭虎穴。
信步朝屋裡走進,胭脂雪發現這間雅間,絕對比燕陌包下的那間還要大上一半,屋裡的佈置陳設,也都是極盡奢華之能事。
果然啊,這是個看身份的世界。
穿外屋,到了一道珠簾前。
珠簾是用上好的紅寶石打磨,每一顆都很圓潤,都打磨的極是光滑,無不散發着璀璨奪目的光華。
胭脂雪被眼前這道簾子的寶石流光晃得有些眼暈,便立刻擡手勾了簾子,提腳入內。
簾子勾起的剎那,胭脂雪瞬間就看到了那道懶懶斜躺在一方美人榻上的一抹紫色。
由於那人是背對着她,所以她並不能看清楚,那人的模樣,只是看身段品氣韻,覺得一定是個非常愛美的男子。
或許這樣的念頭該放到一個女子身上比較恰當,但是,胭脂雪現在對這個祁國神秘莫測的攝政王的背影第一感覺,就是如此。
單從花哨的屋子擺設,男子身上華貴並繡着細膩精緻的梨花圖案的絳紫衣袍,那段傾瀉在榻上猶如上好錦緞的青絲,發間束髮用的那根精美緞帶,就已經很說明,這個男子,是個愛美並且追求完美細緻的人。
這樣的雲頤,讓胭脂雪先是一呆。
畢竟聽到那些關於這個男子在祁國的事蹟,怎麼聽都給她的感覺,該是一個冷酷暴戾心狠手辣的暴君形象,不該是這麼的……柔和。
男子並沒有開口先說話,一動不動的躺在榻上,好似,睡着了一樣。
嘴角微微上揚,胭脂雪當然不信他是睡着了,從剛纔惹他生氣到現在,不過才半盞茶的功夫而已,怎麼可能睡得着?
何況,前提還是她把他惹得那般火冒三丈,他若還真能睡得着,她可不得不佩服他的鎮定和寬宏大量的氣度了。
他要耗時間,可她不想奉陪。
“聽聞攝政王日理萬機,沒曾想,竟然會親自到這一寸金一遊。呵,本王妃還真是幸運,還能與攝政王做上一筆有趣的交易。”大方走進裡屋,胭脂雪就像到了自家王府般自在,自行到了桌邊坐下,捻起茶壺,替自己倒起了茶水。
眼下怕是要費些脣舌,喝口茶潤潤嗓子,很有必要。
榻上的雲頤其實從胭脂雪無聲的走進來時,就已經知道是她來了,只是,他還不想看見她,尤其,是她剛纔陰了他一把之後。
然,現在聽到她臉皮子頗厚的說什麼有趣的交易,氣的沒差點就從榻上跳了起來,恨不得上去掐死這個臭女人!
這一次,不光是他到了燕國的秘密行蹤保不住了,連他和
燕煜在秘密往來的事情也保不住了,更重要的是,這個女人的手裡居然還拿捏着……都是這個胭脂雪的錯!
“你想怎樣!”明明把胭脂雪請來,是要讓自己找回掌控權,可越想越是怒火中燒的雲頤哪裡還蹦的住,開門見山就說了這麼一句聽起來就充滿了賭氣意味的問題。
“機會難得,本王妃與攝政王你,還想再談一筆更有意思的買賣。”胭脂雪說的雲淡風輕。
雲頤卻聽得頭皮發麻,蹭的就從榻上坐了起來,幾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臭娘們兒,你以爲你知道了那份名單,得了這份把柄,本王就要處處受制於你了?別特麼妄想了!!”
沒想到雲頤會如此大反應的胭脂雪愣住了,手上剛拿起的茶杯,停在了脣畔前。
少頃,胭脂雪方輕輕的笑了,向來波瀾不起的冰冷視線,此刻卻帶着極度玩味的意思,不斷上上下下的審視着雲頤一氣之下,扭了過來的與她已經面對面的臉,“果然是你啊,雲衣美人兒。”
口吻,還是以往的那般充滿了戲謔意味。
原就討厭她對自己這副德行和口氣的雲頤,這會子真是徹底的怒了,忙跳下了榻,上前就是狠狠揪住了胭脂雪的衣領,“再敢羞辱本王,本王就殺了你!”
胭脂雪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咦,你難道不是雲衣美人兒?不是雲裳戲班的當家花旦,本王妃主母那金屋藏嬌的美嬌男?”
“你!!”雲頤差點噴出一口老血,面對她這樣毫不掩飾的言語嘲諷,他偏生半個字也反駁不了,因爲那些,都是他如何都反駁不了的事實。
雖然在做聶雲衣的時候,他這張臉有稍加做過修飾,但五官長相,並沒有多大的變動。
現在想來,他真是萬分後悔,要不是他不肯將就把自己這張臉做做掩飾,非要用本來面目招搖過市,用這張臉原有的美貌G引那些女人,也不至於現在淪落到被胭脂雪這臭娘們兒一眼認出的下場。
“美人兒何必生氣,生氣可就不美了。”胭脂雪輕佻的勾了一下雲頤的下巴。
雲頤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兒,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並且後退了數步,直到又跌坐到了他身後的那張美人榻上,才憤怒交加的用袖子擦着自己的下巴,嫌惡的惡狠狠威脅,“再敢碰本王,就切了你所有的手指!!”
沒想到雲頤這麼討厭女人觸碰的胭脂雪,不禁失笑出聲,“嘖,本王妃突然有些好奇,如王爺這般不喜別人觸碰的人,究竟……是怎樣與本王妃的主母‘交流’的呢?”
故意將交流二字咬的意味深長,邊說着,邊還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將茶杯擱回桌上,步履一步步的,走近美人榻,“嗯?”
看到朝自己走來的胭脂雪,雲頤有些慌亂,手不自覺的拽緊了自己的衣服領口,“你你你……你別過來!”
瞧着雲頤這副儼然像要被欺負的可憐的良家婦男,胭脂雪就覺得愈發好笑了,難得起了逗弄的心思,“乖,別怕,本王妃不會吃了你。”
“讓你別再靠近了聽見沒有!再過來本王就喊人了!!”雲頤氣的咬牙切齒,看她這死德性,那種事一定沒少做!
胭脂雪哪裡會聽他的話,把他的威脅都當作了玩笑一樣,徑直走到了他的面前,並且,一手在他肩上一推,把他就給輕鬆的推倒到了榻上。
眼看胭脂雪就要俯身下來了,雲頤又怒又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明明剛纔這個混賬女人還和她的燕王在那一個勁兒的鶼鰈情深,現在居然轉臉就對他!
“無恥!”雲頤面帶噁心之色的低吼。
胭脂雪被罵了,倒是沒有生氣,反倒還心情大好的低笑出聲,手伸向了雲頤捂緊了的衣領,“那本王妃就恭敬不如從命,讓攝政王瞧瞧,什麼才叫做真正的無恥。”
看着那隻朝自己伸來的不懷好意的纖纖玉手,雲頤這下真的慌了,他很想喊人,把自己最好的影衛喊出來殺掉這個色膽包天的混賬女人,可是話到嘴邊,他卻根本喊不出來!
他可是攝政王雲頤!
在別人眼裡,他是高高在上不容褻瀆侵.犯的,是一個掌控着太多人生殺大權的主宰者,若是把人喊進來,讓他們看到他被一個女人欺凌的醜態,別說傳出去了,就算以後在這些手下眼裡,他的威望恐怕也要不復存在了!
思前想後左右衡量,眼瞧着胭脂雪的手離自己的領口不過毫釐之差了,雲頤雙眼狠狠一閉,“本王答
應你,答應把火蓮花給你就是!”
手上動作一頓,胭脂雪挑眉,瞧着雲頤頗有一副豁出去赴死的小模樣,笑容就是難以打住,“火蓮花,本來就已經是本王妃的囊中之物了,不是?”
說完,手再度上前。
“那你到底想幹嘛?!”此刻雲頤真是欲哭無淚極了,特麼的,他本來還想威脅整治這個臭女人,沒想到居然引狼入室!
簡直臉面都給丟光了!!
誰讓他武功不如她,現在又不能喊人,最過分的是,自己居然都沒對這個女人保持一點的戒心,實在是,自食惡果……
終於進入正題了……見雲頤都快哭了,胭脂雪終究還是好心的將手收回,直起了身子,轉了身,朝桌子那處走了回去,神色瞬間收斂好了適才的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又是那副淡漠從容的樣子,仿若剛纔的一幕幕那只是雲頤的錯覺。
“本王妃聽說,千年血人蔘與火蓮花相輔相成,惺惺相惜,所以,在火蓮開花結果當日,千年血人蔘必定會出現在周圍,趁機吸取火蓮開花時最初的那縷純粹精華。”優雅落座,胭脂雪復又漫不經心的將剛纔那杯茶水端起,“如此,對於血人蔘的修煉而言,必定事半功倍。”
杯到脣前,藍眸斜睨向了面帶詫異的雲頤,絳脣微翹,“本王妃說的對麼,攝政王。”
雲頤在她這句充滿了玩味意味的攝政王三個字中幡然清醒,嫌惡的別開了眼睛,雙手恨恨的打理着自己那被自己揉的皺了的領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本王沒有血人蔘!”
“你是沒有,可這並不代表,你們祁國的皇帝陛下,你的父皇,祁王也沒有。”抿了一口茶,胭脂雪挑高了一邊的眉角,“不是?”
雲頤一怔,旋即豁然站起,雙目噴火的狠盯着胭脂雪,“你,你到底在祁國埋了多少眼線和細作?!”
連這麼隱秘的事情她都知道,就連他和母后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怎麼會知道的?!
“這個很重要麼?”胭脂雪好笑,“如果本王妃問攝政王你,除了本王妃手中的那份名單以外,你又在我們大燕國,還有晉國和溱國埋了多少眼線和細作,攝政王會如實回答麼?”
眼線和細作向來分爲兩種,一種在明,一種在暗,明的還有跡可循,或許能從對手手裡拿到名單,可暗的,除了眼線細作後面的主子一人以外,根本無人知曉他們的身份。
要知道,她當初爲讓妙音坊得到這份名單,就已經損失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只爲有朝一日,祁國和燕國對峙之時,能拿來一用的。
雲頤冷哼一聲,並不回答這個傻子都會回答的問題,但怒火併沒有因此消散,“一碼歸一碼,這份名單縱然有些作用,但它的價值也只僅限於交換火蓮花,其它的,免談!”
胭脂雪自然不傻,不會妄想拿着這份名單一直威脅雲頤,她相信,就在剛纔她公然念出的那兩個名字之後,雲頤恐怕早就已經吩咐了人,要把那些在晉國溱國,還有燕國的那些名單之上的眼線和細作,將統統的換掉。
“祁國,國力之所以遠超於我大燕,不但是因爲地廣物博,也是因爲商業貿易,以及製造業,勝在不是一層兩層。”拿着茶杯在指間轉着圈兒玩,胭脂雪靜靜的垂眸看着杯子裡的茶水波紋四起的樣子,“可惜,再豐富雄厚的資源,也有開採完的一天。何況,對於祁國這樣一個日進斗金的商貿大國來講,資源更是在急速的縮減。怕是枯竭那日,就要爲期不遠了吧?攝政王。”
關於這一點,作爲祁國最有權利掌控人之一的雲頤,怎麼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