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個人是很奇怪和複雜矛盾的情緒,它可以讓一切發生在自己喜歡那個人身上的不美好的東西,全都在瞬間變得特別的美好。
譬如現在吃相併不好看的水玉,在此時燕楚的眼裡,卻是好看的不行,比觀什麼花兒,賞什麼景兒之類的,還要具有觀賞意義,看的他都一眨不眨,心旌神搖。
本來水玉是沒有再想理會他搭理他的,甚至都差點快忘了這個人還杵在這兒,可問題是這人幹出的這些事兒,分明都是時刻都在提醒着自己的存在,試問,她能那麼輕易的把他當空氣嗎窒?
這被人虎視眈眈的盯着用膳足足快的一刻鐘的時辰了,水玉再怎麼輕快的用膳心情,也被很快的攪和沒了戛。
“燕王,看別人吃飯很有意思嗎?”深吸一口氣,水玉冷眼瞪着對面的某人。
某人乖乖點頭,“挺有意思的。”
以前是他沒發現,還是沒時間去發現,他家媳婦兒用飯的樣子太有趣兒了,時而優雅時而霸氣時而小孩子脾氣……簡直精彩的不要不要的,好麼?
“……。”無語一陣後,水玉暗罵一聲變.態,然後把筷子一甩,走人。
瞧着自家媳婦兒又被自己氣走了的背影,燕楚實在是很無奈的長嘆了一口氣。
你說,做人怎麼就這麼難呢,嗯?
說假話說你虛僞,說真話說你有病,說半真半假,你又是居心不良……唉!
夫復難爲吶——
回了內室沒有旁的事情可做,水玉只有靠睡覺來打發時間休養生息,不過在睡覺前,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到底是什麼事情,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直到外面傳報的小兵在門外傳報消息時,她依然沒能想起來,甚至思緒還一下子就被傳報的內容給完全的佔據了去。
“稟報王爺,府外有一自稱您紅顏知己的郡主求見——”門外傳閱的小兵報告的一本正經字正腔圓,完全沒有夾雜任何的邪念和變味話中的意思。
可正因爲如此,這小兵的這番話聽在旁人的耳朵裡,怎麼聽反倒怎麼覺得怪怪的。
正在收拾碗碟的燕王聽罷,這不光是嘴角開始抽搐,臉皮都開始抽動了起來。
這個所謂的紅顏知己的郡主用腳趾頭想,他也已經知道是誰了——
可這死丫頭來就來吧,還故意讓傳話的人帶那麼多前綴幹嘛?簡直有病!
想到這,燕楚轉過頭,目光有些擔憂的落在了那道青靄帷幔上,專注的神情,就好像視線能穿透過去,看到裡面的人一樣。
雖然花想容那小子還建議過,要想重新激起一個女人對自己的愛意,那偶爾得發揮一下強大的手段不可,譬如,故意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讓這個女人吃醋——
這個效果有多有用,不用去嘗試他也已經知道了,因爲他自己就已經親身體驗過了若干回了。
他得承認,這樣狠點兒的手段確實有用,可是,現在的他已經決定不會對她使用。
那滋味實在是太難受,先不管對她到底有沒有用,他都不希望她嚐到一點兒……
當然,這是個矛盾的相對論,甚至可以說是一把雙刃劍,如果她一點兒都嘗不到,那反之就證明,她對他根本就沒有一點兒的情誼了。
所以,不管是不想讓她嚐到,還是不敢讓她嚐到,害怕她會露出根本不在乎的反應——總之,這個策略他已經決定不會使用。
沒曾想,這些沒眼力見兒的東西,居然驀地冒了出來,搞出這樣的烏龍來——
眼見此時的內室裡沒有一點兒的動靜,既鬆了一口氣,又覺得她該聽到卻並沒有任何反應的燕楚,覺得心臟有些刺痛,吸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收拾碗碟的工夫,便推着輪椅出了屋子,期間,別期望他能有什麼好表情給那個沒開眼兒的傳報小兵。
小兵半天不見自家爺有任何的迴應,還以爲是自家爺沒有聽見,吸了一口氣,擡起了低垂下去的眼兒,還打算再爲裡面的自家爺複述一遍,沒想到剛一擡眼,就看到了自家爺對着自己來勢洶洶的樣子,簡直就好像要活剝了自己的皮一樣,嚇得渾身一個哆嗦,腳下不自覺的往後退縮着,“王……王爺……。”
燕楚不苟言笑,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的到了小兵身前,然後擡手就是一個
巴掌,啪的一聲就打在了小兵的腦袋上。
別看小兵人高,燕楚又是坐在輪椅上的,但因爲小兵是保持着彎腰拱手參拜行禮的姿勢,所以讓燕楚很輕易的就用自己那隻大長手夠到了小兵的腦袋,然後給小兵狠狠來了這麼一下。
可憐,燕王打完人發完脾氣就甩手走了,而那小兵卻剛好把被打的原地轉了三圈的三圈轉完,最後卻眼冒金星的撲通一聲,給癱坐在了地上。
所以說,就算燕王坐在輪椅上這麼多年,燕王府的人,就沒一個人敢對自家爺開始輕視和不敬的,甚至還更加的小心翼翼做事,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瞧瞧,這小兵不就是下場麼?
屋子內室裡,水玉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了窗前的,她只是悄然打開了窗戶的一條縫,將視線探出,無聲的看着他推着輪椅離開的背影,面無表情,眸光忽明忽暗。
沒有穿鞋的腳下有多冷,穿的單薄的身上有多冷,她已經渾然感覺不到,因爲再冷,都早已冷不過她胸腔裡那顆,已然結冰了的心……
上回在郡主府的一幕幕,就像被投進了石子兒的湖泊,開始蕩起一圈圈的回憶漣漪,一圈連着一圈,不知疲倦,毫不間歇。
那晚,別看她一直都在和司馬流雲這老狐狸對飲成雙,可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自己的情緒和心情,早已拴在了那兩個正在談笑風生的人身上。
一個是燕楚,一個當然就是那所謂的燕王紅顏知己——平陽郡主。
兩人的談話,坐在旁邊的她聽得很清楚,她也沒想到,兩人的羈絆過往,是那樣的瀟瀟灑灑兩小無猜,不存在一絲雜質。不像她和他,卻是從一開始,就是充滿了無數的猜忌和算計,最終還以傷的彼此鮮血淋漓爲句點。
兩廂比較,簡直就是一個乾乾淨淨令人心馳神往,一個卻是充滿了污垢,令人避而不及……
“說好了不會再讓你難過,可爲什麼……。”冰涼發白的小手捂住了心口處,一點點,一點點的揪了起來,雖然看上去手指只不過就是揪住了衣服,但水玉痛苦的表情,分明像是那些手指,是在一點點的用力揪住了裡面的那顆心臟,“爲什麼我總是情不自禁呢……。”
情一字,誰能自禁?
誰也不能。
燕楚去前院接待賓客的大堂的一路上,心情都沒有好過,直到到了大堂裡,看到翹着二郎腿坐在自己大堂裡主位上的平陽郡主時,心情更加的鬱悶了。
這丫頭從來都是沒大沒小,跟熟人更是不分你我,簡直像個男孩子一樣沒規矩,沒想到現在已經是個三十多歲的少婦了,卻還是一點沒變。
老天還真是有些不公,給了她那張沒被歲月摧殘的臉,同時又給了她這樣一幅沒心沒肺的灑脫性子,倒是令他有些嫉妒了……
“你來做什麼。”毫不拐彎抹角,燕楚問的直接而單刀直入,語氣甚至還有些不虞。
畢竟剛纔因爲這丫頭胡鬧的傳報臺詞,有沒有讓自家媳婦兒心情不好他不知道,但自家媳婦兒事不關己的反應讓他心情不好了,那倒是真。
喝着香茗吃着點心的平陽一聽這話,扭頭就看到了正從門外推着輪椅進來了的燕楚,見到燕楚臉上明顯的不悅之色,她不由的挑高了眉梢,“怎麼了,老朋友來看看你死沒死,你就這麼不待見?這樣一副不高興的嘴臉給誰看啊你!”
對於平陽如此難聽的回話,燕楚一點也不覺得奇怪,表現的十分平常和坦然,顯然,似乎現在這樣沒大沒小還十分毒舌的平陽,就是這樣的本來面目。
“這裡還有外人?”燕楚毫不客氣的反脣相譏,言下之意不是給她看,還能是給誰看的。
“嘿,你個不識好歹的臭小子!”平陽有點兒生氣了,想想她可是聽說了這貨被人刺殺,纔好心屁顛屁顛的趕過來看他的,沒想到這貨居然給她臉子看,能不氣人麼?
燕楚涼涼的掀了掀眼皮,“你第一天才認識我?”
他向來都不知道好歹兩個字是怎麼寫的。
平陽噎了一下,然後不耐的擺了擺手,“好好好,算你贏了,你贏了行吧?”
頓了一下,平陽的目光還是略帶關切的落在了燕楚臉上小小的一道劍痕上,“你說說你,到處招惹是非不算,明知道自己仇家多,出門也不知道多帶點人,來影衛都不帶,真不知道你哪裡來的自信,不會有人時刻都在準備要你的小命!”
“我也不知道那天
怎麼就沒有多帶點人出去。”燕王扯了扯脣角,乾脆的推着輪椅坐到了平陽的旁邊主位,兩人中間就只隔着一個小小的茶几香案,隨手拿起香案上的另一杯沒人動過的茶,不緊不慢的小啜起來。
那天說來也是趕巧,身邊的暗衛剛好是輪班換崗的時候,偏偏他就在那個空檔裡,去了薄家,身邊也就隨便帶了那麼幾個親衛而已。
沒想到哪天都不出事,偏偏就那天出了事,更奇怪的是,那些人還是消失在武林之中將近二十多年的殺門殺手,他可真是想不出來,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那麼厲害的人,居然還能請的動殺門中的鬼殺一門,來殺他燕王一個小小的管家。
雖然他並沒有有幸接觸過這類殺手,但是因爲當年曾經一度的轟動一時,連各國的權貴皇家,都沒有一個不懼怕這個殺手組織,所以,這個殺手組織雖然沉寂了二十多年之久,很多人的手裡,卻都有着這個殺手門或多或少的記錄。
然,除了知道殺門的門主神秘莫測,迄今爲止都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之外,這殺門的四個分舵首腦——妖殺、魔殺、神殺、鬼殺,亦是同樣,來無影去無蹤,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身份來歷,沒人知道他們的模樣年紀,更不知道他們的武功深淺,還有他們到底用的都是什麼樣的殺人手段,只知道一點,殺門不會輕易接單交易,但一旦接了,那就一定是讓舉國爲之一震的大單,而他們要殺的人,從來都是零失手!
這也是爲什麼那晚的那個鬼殺,會對他的好皇弟那樣的嗤之以鼻,畢竟,他的好皇弟上位四年不到,位置纔不過剛剛坐穩,所以他現在除了有個亮閃閃的燕國一國之君之稱之外,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沒有殺門想要的奇珍異寶,也沒有殺門想要的金山銀山,更沒有殺門可能會要求的等同代價——
故而,他這好皇弟若想做殺門的交易者,還真是差了一大截。
平陽郡主一歪頭,見燕楚蹙着眉,似乎在思量什麼事情的樣子,有些不高興的屈指叩響了桌面,“回魂了回魂了——”
燕楚不期然的回了神,看也不看她,喝了一口茶後,就開始下起了逐客令,“好了,你看也看了,也確定我沒死,現在可以回去了。”
想想那天若不是這死丫頭的央求,他纔不會配合她,演了那樣一出無聊的戲碼,還不知道他那正在屋子裡沒聲沒息呆着的媳婦兒,此刻心裡頭會怎麼想他呢!
不過不管她心裡怎麼想,或是壓根什麼都沒想,他現在都不希望自己又在她的心裡再和人渣、小人、色胚這樣的字眼劃上等號。
沒辦法,誰讓他那麼想她回到自己的身邊,想的都快瘋了,想的……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呢?
就怕一個不小心,會因爲一點點的瑕疵,而就此再度失去她。
燕楚差勁的待客之道真是讓平陽不爽極了,頓時就拍案而起,指着卻還在淡定喝茶的燕楚鼻子怒斥:“誒你個沒良心的,我好心來看你,你怎麼不是甩臉子,就是立刻想着趕人啊你?我招你惹你了?!”
“當然。”燕楚雲淡風輕的吐出這兩個字,他心情不佳,誰也甭想心情好。
平陽一愣,然後想破了頭也沒想明白自己哪得罪這貨了,不由哼唧兩聲,坐回原位,“能不能把話說清楚點,我哪裡得罪你了?”
燕楚把茶杯往案几上一放,眼神不善的凝視一頭霧水的平陽,“譬如你成親的喜宴之上,你的無理要求。譬如,你今天爲了進我王府,找人傳報之時,故意加的前綴。”
他將故意兩個字咬的重了些。
“那天我不是說了,就是找你幫幫忙嘛,事情都過去了,你也做都做了,還這麼小氣吧啦的記着做什麼嘛……。”平陽有點心虛了,眼睛瞟來瞟去的,就是不敢直視燕楚的眼睛,氣焰也弱了不少,“至於今天……今天……哎呀!誰叫你燕王府的看門狗那麼忠誠聽話,我要是說我只是平陽郡主,他們肯定不會那麼勤快去傳報給你啊,那我就只能……只能加個一丟丟的前綴,讓他們多少重視一點我這個來客嘛!”
“你那還叫一丟丟的前綴?”燕楚氣悶了,臉上很不好看,“知不知道你現在是有夫之婦,知不知道這四個字,很有可能會毀了你的名聲?”
當然,毀掉了他在自己媳婦兒心裡的良好形象,更是罪大惡極——
平陽嗤之以鼻,往椅背上一靠,二郎腿一翹,“切!我的名聲早就已經臭名遠播了,再臭一點又有什麼關係?”
燕楚氣悶再升一級,“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
再不忌諱的女子也多少還是會注意一點自己的行爲和形象,可這死丫頭倒好,完全與常人想法背道而馳,別人都巴不得自己名垂青史的好,可她居然還巴巴兒的要把自己名聲搞臭!
有時候他真懷疑這丫頭就是腦殼有毛病,難怪她爹都說她就是個反骨,天生的反.動.派!
明明知道燕楚這分明就是在譏諷自己,平陽卻反倒扭頭對燕楚咧嘴一笑,“這樣才顯得我夠特別唄!鳳毛麟角呢我——”
燕楚扶額,“要特別上你家特別個夠,我這裡廟小,容下你這鳳毛麟角的大神!”
第二次的驅趕,讓平陽真的覺得沒面子了,一拍桌子,“誒我說哪有你這樣的東道主……。”
話還沒說完,堂外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個小兵來,仔細一看,似乎就是剛纔那個給燕王傳報的小兵。
“稟,稟告王爺——”小兵臉色很不好,眼睛還有意無意的往堂上坐在主位上的平陽郡主看了兩眼,然後露出很委屈的,好像要哭的表情,“一位自稱是駙馬爺的公子,要,要求見郡主!”
“不見!”沒等燕楚答話,這一聽這話的平陽郡主立刻臉色一變,厲聲說道,那咬牙切齒的樣子,就好像要吃.人一樣。
燕楚斜睨了平陽一眼,對小兵大手一揮,“讓他進來。”
怎麼看平陽這死丫頭是要賴在這裡不走的樣子,他要是不把司馬流雲放進來,估計是怎麼趕都趕不走平陽了,爲了以後的好日子,現在就把這個麻煩精讓司馬流雲領走,那纔是明智之舉。
平陽對燕楚怒目而視,“小楚!”
燕楚沒搭理她,目光不悅的還盯着那個可憐的還在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的猶豫小兵,“誰是你的主子。”
小兵渾身一個哆嗦,感受着現在還在疼的腦仁兒,趕緊垂頭說了一聲屬下該死,而後應着是,戰戰兢兢的退了下去。
“你這小氣鬼,也就會欺負欺負你的手下!”平陽對燕楚的作爲是沒法子了,就不由得開始給那個小兵打抱不平。
燕楚這會子連話都懶得跟她說了,自顧喝起了自己手裡的茶。
平陽見他連理都不理自己了,不由更惱了起來,但是一想到自己今天來的目的,又只好把肚子裡的火氣壓了下去,視線不安的往堂外瞟了瞟,實在是焦急不已,只好一握拳頭一咬牙,瞬間換上了諂媚的笑臉,“小楚~你就幫幫姐姐嘛,就這一次,再最後一次,嗯?”
“不行。”燕楚毫不猶豫的拒絕,這無聊的兩口子之間的事情,他才懶得再攙和,除非他腦子讓驢踢了,“你每次都說最後一次,可我從來就沒見過你最後一次的底線在哪裡。”
平陽搓着手心,一臉的央求,“拜託拜託嘛,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啦!三天,就三天,住完三天我就馬上捲鋪蓋走人,我保證!“
說到最後,起誓的手勢都做了出來。
“你的保證還不足鴻毛份量,省省吧。”燕楚語氣涼涼的,很沒好氣。
平陽無語了,本想就這麼算了,可耳朵一動,以她的內力,分明就已經聽見了外面走道上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幾年的朝夕相處,就算看不到那個人聽不到那個人的聲音,但只要是聽到腳步聲,她都能認得出是他來——
對於這樣的熟悉程度,平陽只想苦笑,但現在她儼然已經沒有了多餘的時間去傷春悲秋,只能繼續懇求燕楚,猛地站起身,一把就拽住了燕楚的手臂,晃了幾晃,“小楚,小楚~就當姐姐求你了,求你了還不成嗎?我現在真的不能見他,一旦見到他,我肯定以後都將再也走不出郡主府了你知道嗎?你忍心看姐姐後半輩子都被他關在囚籠裡,悽慘的過活嗎?”
燕楚目光一動,不善的看着她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鬆手。”
平陽乖乖鬆手,蔫頭耷腦的,剛纔來時的精神頭,現在完全都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看她要死不活的德行,燕楚眼皮子一翻,“你到底又做了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了,惹得他現在要把你當死刑犯一樣關起來。”
平陽嘴角一抽,對於燕楚現在還要落井下石的毒舌實在是感到心塞,略有躲閃的避開燕楚投來的目光,“沒……沒什麼。”
燕楚一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沒有一點要打算追問下去的興致,繼續事不關己悠閒自得的喝起了自己手裡的香茗。
平陽見他半點不爲自
己操心的樣子,這求也求了,鬧也鬧了,還是半點不頂用,真是有些心有慼慼焉了,索性懶懶的癱坐在了椅子上,表情又恢復了正經狀態,只是面有疲憊之色,手指揉起了眉心,“小楚,真的不肯幫姐姐這一次麼……本來姐姐還打算,你若是肯幫姐姐這一次,姐姐就會把家裡祖傳那顆祖瑪黑珍珠送你,就當是先給你未來王妃的賀禮了,做彩禮給女方,那也是臉上有光的寶貝……。”
燕楚品茶的動作一頓,眼裡意興闌珊的眸子攸的一亮,扭頭看向平陽,“就是老爺子以前經常掛在嘴上的那顆包治百病延年益壽十年的黑珍珠?”
平陽點了點頭,“我爹是這樣說的,據說這祖瑪黑珍珠還是晉國邊境被流竄的突厥侵擾時,我爹爲晉國出手解決了突厥,所以晉國皇帝爲了感謝我爹的仗義援手,便把他們晉國被稱之國之聖水的滄海中,三百年纔出三顆的祖瑪黑珍珠,就這麼賞賜給了我爹一顆。”
燕楚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牽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這樣珍貴的東西,就如此輕易的賞給了老爺子這個不過隨手解決了突厥的多管閒事之人,真的只是因爲感激?呵,十年的壽命,那不知是多少江湖高手,多少權貴之人想要得到的。只怕是他們晉國爲之賣命了幾輩人的肱骨大將,連這黑珍珠的樣子都還沒有那個幸運見過吧。”
“那是當然,要不然,那些人怕是早就沒命能看到迄今爲止的太陽了吧?”平陽也跟着笑了起來,眼裡驀然閃動起了一種狡黠的光,“說來晉國皇帝這份感激之禮還真是厲害,把我們公孫一家,害的差點就要就此在大燕銷聲匿跡了。”
“晉國皇帝這招人云亦云確實厲害,知道我父皇是個多心的,就用這樣一顆小小的珠子,成功的成了挑撥父皇和老爺子之間的君臣關係,要不是老爺子有點腦子,只怕你們公孫一脈何止是銷聲匿跡,只怕幾輩子人積攢下來的一族英明,從此也要遺臭萬年了。”談及此事,燕楚面上十分的嚴肅,甚至還有一些後怕的成分在其中。
“是啊……。”平陽也是心有餘悸的忍不住唏噓感慨,那時她也已經是記事的年紀。
其實,不像他們這樣當過兵做過將的人是不會知道的,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講,最可怕的永遠都不是戰場上時刻的在和死神在擦肩而過,在做着抗爭,也不是他們在外拋頭顱灑熱血,而朝堂之上卻偏偏還有奸佞賊臣卻在玩着怎麼坑害自己的陰謀詭計——
他們最在乎的,是自己熱血換來的功勳和榮耀,是家族幾輩人用性命換來的一代代青史!
這是他們最寶貴的東西,是旁人不可玷污的淨土,而倘若連這都守候不住,他們恐怕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
門外的長廊上,有人的說話聲,越來越近。
“管家看來傷勢頗重,我那有上好的金風玉露,如果管家不介意的話,倒是可以嘗試一用。”
這道聲音聽起來彬彬有禮,談吐有節有度,還很平易近人,絲毫都沒有摻雜對人的高低貴賤之分,對對方的態度語氣,就好像是在對一個至交多年的老友。
“司馬官人實在是客氣,只是老朽一個身份低微的下人,金風玉露卻是千金難求的名藥,配老朽……實在是頗爲浪費。”
這道聲音有些蒼老,語氣裡還有些無力虛弱的感覺,聽起來似乎不是病了,就是傷了,字句上是把自己位置擺的很低,但說話的態度裡,卻還是不卑不亢的。
那彬彬有禮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伴隨着爽朗的笑聲,“哈哈,管家說的這是哪裡話!都說士農工商,人分三六九等,若要真說身份低微,那我司馬流雲纔是那個身份最低的不是?”
那蒼老的聲音略亂慌亂,“司馬官人別誤會,老奴可沒有那個意思,老奴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