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聽到元洵這樣說,秋瑤依動情的低泣起來,須臾,卻又強忍着哭腔道:“殿下對臣妾的好,臣妾銘記在心,只是,臣妾福薄,恐怕承受不起殿下您如此的深情厚恩,而且,臣妾也不想讓您爲我揹負罵名,要不,陛下還是放了臣妾吧”
說到這裡,她似是再也忍不住一般,放聲哭了出來。
元洵連忙心疼萬分的去哄:“說什麼傻話,我馬上就是九五之尊了,我說你承受得起,你就承受的起,我現在就偏要立你爲後,若是有人敢隨便置喙,我就砍了他的腦袋,到時候,看誰還敢反對!”
爲了立她爲後,他竟是準備冒天下之大不韙了?
秋煙離聽到自己心上傳來更加清晰的碎裂聲。
那我呢,我算什麼呢?這十年夫妻,又算什麼呢?
屋內的秋瑤依已經破涕爲笑,充滿感激和動容的喊着他:“殿下……”
元洵則軟言哄慰:“好了,別哭了,每次一看你掉眼淚,我這心裡就像被貓抓了似的難受,別哭了,好不好?”
他現在,肯定在爲她拭淚吧……
似是爲了驗證她的猜想,秋瑤依的嬌笑再次響起:“殿下!”然後便是他們笑鬧的聲音。
那聲音尖銳,殘忍,竟比這漫天狂風還要刺耳。
秋煙離失魂落魄的端着那早已冷掉的茶,腦中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也不知道自己剛纔聽到了什麼。
甚至,連眼淚就那樣滑落下來,她都沒有感覺。
她只是覺得,她的世界已經轟然崩塌,只剩下一地殘垣斷壁,拼湊不出過往的美好
秋瑤依的婢女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上下掃她一眼,不耐道:“不好意思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和我家公主,還有要事需要商量,如果您沒有其他事的話,還是先回去吧。”
婢女輕蔑的語調,還有“太子妃”這三個字,在那個當下,就像對她的一個莫大諷刺。
原來,她信以爲真的十年,竟是一場虛情假
意的欺騙。
不!不會的!
這一定不是真的!
那時的她,那樣的傻。
即便親耳聽到,仍然不願意相信這血淋淋的現實。
茶杯啪一聲摔落在地,正好扣在石階邊緣,摔得一塌糊塗。
秋煙離伸手欲去推門,企圖闖進去,問個究竟,可秋瑤依的婢女卻一個箭步擋在了她面前:“不好意思太子妃娘娘,殿下特意交代了,不允許任何人入內打擾,還請您不要爲難奴婢。”
後來,是如何的歇斯底里,她已經記不清楚了。
她唯一記得的,就是那場漫天漫地的瓢潑大雨,和她被淋透揉碎的千瘡百孔的心。
那天,一直到她離開,元洵都沒有走出那扇大門來看她一眼。
再之後,就是她被人迷暈,然後被“捉姦在牀”。
當時元洵站在她牀邊,那陰沉的臉色,暴怒的神情,讓她天真的以爲,在他心裡,多少還有一點屬於她的位置。
於是她拼着一條性命從地牢中逃了出來,只爲了向那人解釋,所謂的“捉姦在牀”不過是一場別有用心的陷害。
可是,當她拖着傷痕累累的身子,艱難避過侍衛們的搜捕,終於站在他面前時,等待她的,卻是他冷漠無比的眼神,和他當機立斷發下的殺令。
現在想想,那時的她,多麼天真,多麼可笑。
回憶走馬觀花似的到了這裡,所有的屈辱和悲憤填堵在胸口,她終是忍不住,仰天大笑了起來。
夢境隨着她的笑聲開始劇烈搖晃,並一點點剝落崩塌
她腳下踏空,一路尖叫着向下墜落,等她落穩後,再向四周一看,竟是再次回到了那間陰暗的地牢裡。
她試圖爬起,可不等動,卻聽到秋瑤依的獰笑聲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綿延不絕地迴盪在耳邊。
她看到自己身下那堆凌亂的草垛上,盛開了一朵巨大的紅色花盞,舒展的葉瓣纏繞住她的四肢,叫她動彈不得。
她試圖掙
扎,可那些葉瓣卻越纏越緊,彷彿要合力撕扯開她的身體。
她奮力的扭動,卻望見遠處的黑暗中,有一個嬰兒在向她招手,小嘴一開一合,似乎在對她說着什麼。
她的孩子!
幾乎是下意識的,秋煙離馬上就認出了,那是她未出世的孩子。
“寶寶……”她張嘴大喊,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而那嬰兒似乎也聽到了她的呼喚,雪白小臉上淌下紅色血淚,一滴滴落在地上,匯成一條暗色小溪。
不要……不要!
心臟緊緊揪成一團,好像快要從胸膛裡被扯出來。
“我的孩子!”
她嘶聲大喊,十指張開,緊緊摳着身下的花盞,似想要奮力挽留住什麼。
然而那嬰兒已經在黑暗中離她遠去,只剩那一地鮮血,依舊觸目驚心。
“不要!”
不要帶走她的孩子!
她可以不要權力富貴,也可以不要名分地位,甚至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只求他們,不要帶走她的孩子!
秋瑤依的獰笑還在繼續,她的聲音空蕩蕩傳過來,一句接着一句
“秋煙離,你如今自身都難保了,還想護住肚子裡的野種,真是夠不要臉啊!”
“現在你說沒有,誰還會相信呢?”
“這件事從頭至尾,根本就是陛下一手安排的!”
“原來大名鼎鼎的北離公主也不過是一個不安於室的賤人,父王聽到,一定會被你氣死吧?”
同樣的話,現在聽來,依舊刺耳。
“孩子……父王……”她口齒含糊,低聲呢喃。聲音一點點弱下去,終是歸於平靜。
元祁緊緊攬着懷中人,修長手指拭去她頰邊淚痕,俯身吻在她眼角。
“不要怕,有我在,不會有事的,別怕……”
他來來回回重複着同樣一句話,月光疏冷,從雕花窗櫺漏了幾絲進來,停在他臉上,照見那一雙狹長的鳳目和微蹙的眉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