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太子府。
又是一年秋意濃,太子府後院鳥語花香,一派生機勃勃。
不同於平素安靜祥和,此刻的後院已然是亂成了一團。
“快點,快點,熱水!櫟”
“穩婆來了,大家快點讓讓!”
後院的矮房那邊,大門被緊緊的闔上,不時有丫鬟婆子進進出出。
今個兒一早,太子妃的肚子就開始有陣痛襲來。
這幾日,連翹和四兒兩個丫鬟一直小心翼翼的在秦沐歌身邊守着,甚至是比自己要生產還要緊張。
這會兒,太子纔剛剛準備出門上早朝不到一個時辰,太子妃的肚子就開始疼了起來。
連翹臉都嚇白了,馬上去側房那邊叫穩婆。
那穩婆是見過世面的,去檢查了一番,當即判斷太子妃要臨盆了。
四兒望着秦沐歌因爲疼痛而慘白的臉,還有滿頭滿臉的汗水,再加上身下那慢慢涌出來的血水,嚇的雙手雙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放了。
倒是連翹一掌打在了她腦門上,“還不趕緊找小廝去給太子殿下送口訊,說太子妃要生了!”
這一聲呵斥倒是叫四兒終於回過了神來。
她牙牀打顫,跌跌撞撞地朝着外面就跑了過去。
而當秦沐歌被擡到後院的產房時,腹部的陣痛已然是叫她疼的渾身溼透了。
連翹上前一把握住了虛空一抓的手,想給她一些支持。
迷迷糊糊的,秦沐歌微弱的開口,“景、景哥哥……”
連翹眼睛一酸,連忙上前哄道,“太子妃,四兒已經派人過去送信了,太子馬上就會回來。”
一旁的穩婆顯然是已經習慣了這滿屋子的血腥味兒,皺着眉頭囑咐,“太子妃,您不能再開口說話了。待會兒生孩子還要很多力氣。”
連翹緊緊地握住了秦沐歌的手,一邊替她擦汗一邊告訴她吸氣呼吸,“太子妃你聽我說,待會兒一定要聽穩婆的,所有力氣都要用來生孩子知道嗎?”
秦沐歌眼角滑過淚水,最終還是弱弱的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早朝剛剛下。
文武百官均是退了朝,而容景則是與晉王一併,前往御書房商量朝政。
因爲皇帝神志不清,所以早已經搬到了別苑裡面去靜養。
容景如今雖然是太子的身份,但是所有的朝政大事都是由他定奪。
當容景來到御書房之後,擡眼卻瞧見了韓清顏也在場。
那雙黑眸微凝,淡漠的從韓清顏的身上掃過去,最後落在桌案上的那封燙金帖子上。
“這是……”
容景狐疑開口。
晉王笑着道,“韓悠然現在是北韓的王爺,打算三個月之後,來訪南陵。”
“又來?”
容景眉頭微微一皺,似乎不太歡迎那個少年。
腦海裡面開始思量着到時候怎麼樣才能將自己的女人藏的深一點。
就在他還在思量着,尋什麼藉口才能夠拒絕的時候,遠遠的卻瞧見一位太監領着一個眼熟的小廝飛快地朝着這邊奔了過來。
蘇牧和容景均是定睛一瞧,發現跑的面紅耳赤,氣息混亂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太子府的門房。
容景心中一沉,也顧不得回晉王的話,一個飛快的轉身,便朝着那太監和門房那邊奔了過去。
那太監被突然而至的容景嚇的一個趔趄,差點摔到了地上。
容景黑眸一沉,“是不是太子府有事?”
那門房被一把揪住了衣襟,好容易喘上了一口氣,“太、太子妃要生了!”
“天吶!”
一旁的韓清顏聽到這話,登時驚呼一聲。
她的話音還未落,便瞧見容景大手一伸,便將那門房仍在了一側。
再擡眼,那一抹深紫色的身影早就已經如同一陣風似的到了御書房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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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牧也是又驚又喜,在恭恭敬敬地給晉王見過禮之後,也是縱身一閃,追了過去。
待容景一路狂奔,回到了太子府的時候,後院的矮房裡面正傳來了秦沐歌聲嘶力竭的痛呼聲。
那一聲聲淒厲的叫聲,就像是一柄柄利刃割在了他的心頭之上。
待他狂奔到了太子府的時候,發現皇后還有花無漾,扈酒娘,百里容,巴陵等人早就已經焦急的在門口守着了。
耳邊充斥着秦沐歌痛不欲生的叫聲,容景只覺得腦子裡面一片空白。
他一把將肩上的大氅扯下,作勢就要往產房裡面衝。
可他纔剛剛走到門口的時候,便叫皇后一把給拉住了。
“產房你不能進去!”
皇后焦急的開口,再看向容景的時候,心中一驚。
以爲那雙絕美剔透的黑眸此刻已然是泛起了血紅,連被自己握住的手臂也正在不着痕跡的輕顫。
平素冷淡到幾乎要懷疑他不帶感情,可如今竟然因爲秦沐歌的生產擔憂驚慌到如此地步——
皇后又是感動又擔心,最終還是溫和的說一句,“未央,你進去沐歌會分心。”
定定了看了皇后一眼,容景終究是頓住了腳步。
皇后和扈酒娘雙手緊握,緊張的等待着消息。
而容景此刻雖然是面色平靜,但是腳下卻是不受控制的在矮房的前面轉着圈圈。
那花無漾原本就擔心,這會兒瞧見容景又一直在繞圈圈當下就吼道,“太子,你別轉了,轉的我腦袋都暈了,眼睛都花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裡面的秦沐歌又是一聲尖叫。
衆人明顯的瞧見容景身子一顫。
“容景——你個混蛋,疼死我了!”
聽着秦沐歌拼盡全力的怒吼,容景再也繃不住了。
他幾乎是一個箭步衝到了門口,一邊拍門一邊喊,“小沐沐,小沐沐,我在呢!你若是疼的話,咱們就不生了,不生了!”
一席話出,更是叫皇后和扈酒娘哭笑不得。
生孩子怎麼還能因爲痛就不生了?
皇后連忙上前,一把拉住容景,“未央,你就讓沐歌喊幾聲,你可不能跟着她胡鬧。怎麼能不生呢?”
容景面上一凝,劃過尷尬。
那正在捶門手也是僵在了半空。
就在這個時候,穩婆端着一盆血水將房門一把拉開了。
衆人一哄而上,容景正打算衝進去,卻被穩婆一把給攔住了。
“太子,您真的不能進去。”
容景黑眸裡面捲起風暴,終於是怒了,“不能進去你倒是快點讓她生啊!”
“……”穩婆滿臉黑線,最後還是弱弱的道了一句,“孩子有點大,可能會耽誤一些時間。”
說完這話,穩婆飛快的將門一扣,從裡面反鎖了。
“……”容景面部表情呆滯,似乎還在品味那句話的含義。
孩子有點大,可能時間有點久。
孩子有點大,所以可能會導致難產……
驟然回過神來,容景那幽深的黑眸裡面瞬間捲起了狂風驟雨。
“孩子有點大,孩子有點大——”
容景自言自語的呢喃了兩句。
突然猛的撲到了門上,開始瘋了一般的拍着大門,“保大人,保大人,裡面聽見了沒有!”
皇后望着急的頭暈腦脹的容景,簡直不敢相信他就是往日那揮斥方遒的太子。
初爲人父,他也是如同愣頭青一般,甚至是比一般人還要慌張無助。
皇后一把拉住容景,又是哭笑不得,“生孩子都會痛一陣,這才進去多會兒,怎麼就保大人了?”
“嗚哇哇哇——”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清脆響亮的哭聲從產房裡面傳了出來。
容景只覺得腦袋裡面“嗡”的一響,似乎有一根緊繃着的弦陡然斷裂開去。
那房門纔打開一絲絲縫,容景便衝了進去。
那穩婆累的滿頭大汗,瞧見容景不顧滿屋子的血腥味兒就衝了進來。
“恭喜太子,是個小少爺。”
穩婆剛打算將嬰兒送到容景面前,卻見他連正眼也不瞧,徑直衝到了秦沐歌的身邊。
牀上的人兒已經是累的昏睡了過去。
蒼白的臉上是凝重的倦意,額頭上的汗水幾乎要將枕頭打溼。
整個人就彷彿剛剛從水中撈出來一般。
容景黑眸忽閃,傾身在秦沐歌額頭上映了一吻。
若這個時候她醒過來,會發現——
一直在身邊堅強如磐石的男人,此刻那雙黑眸之中,已然是泛起了疼惜愛憐的淚水……
生產完了之後,秦沐歌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才清醒了過來。
她醒過來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要看寶寶。
當百里容抱着孩子坐到了秦沐歌的身邊,望着她依舊有些蒼白的臉色,心中泛起疼惜。
“沐歌,是個男孩。”
秦沐歌嘴角一彎,心急的將孩子接了過來。
一雙眼睛已經睜開了,只是身上的皮膚還是有些皺巴巴的。
秦沐歌擡眼能夠瞧見容景正蹙着眉頭站在邊上。
她故意掃了容景一眼,伸手輕輕的碰了碰他的鼻尖,能瞧見他小鼻子不舒服的皺了皺。
眸光一亮,秦沐歌興奮的望向容景,“景哥哥,他好像在笑呢!”
容景傾身上前,只見秦沐歌懷中的小娃娃正眯着眼睛。
那樣子看上去,倒真像是在笑似得。
“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可能會笑!”
容景蹙眉,見秦沐歌望着孩子眼底的那一片深情。
而且,自從她抱上孩子之後,眼底就再也容不下自己了。
想到以後,會多出一個小兔崽子來跟自己的搶媳婦兒,容景胸口莫名的就對秦沐歌懷中的孩子多了一絲不滿。
“明明就會笑,你看眼睛這麼大,長大肯定是個帥小夥。”
聽着秦沐歌那膩的像抹了蜜汁一樣的聲線,容景心中醋意叢生。
他上前看了娃娃一眼,癟嘴道:“跟小肉鼠一樣,難看死了。”
“……”秦沐歌俏臉一黑,擡頭狠狠的瞪了容景一眼。
只是,她罵人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懷中的寶寶就好似聽懂了爹爹的嫌棄。
癟了癟嘴,當下“嗚哇”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秦沐歌一見此景,當下就着急了起來。
她身子一側,屋子裡面其他的人早就已經退出去了,只剩下容景一個人眼巴巴的望着她。
秦沐歌要去攬衣服的手一頓,俏臉一紅,“我要餵奶了,你怎麼還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