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丞相府,四兒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秦沐歌硬是在連翹慢條斯理的服侍之下換了一套衣裳,“把那些掌櫃門請進來吧。”
連翹跟在秦沐歌身邊這麼久,光是聽這語氣便知道自家小姐心情似乎不太好。
看來在外面候着的那些掌櫃們要倒黴了。
丞相府在京城一共有三四十處商鋪鈀。
不過這次二夫人交到秦沐歌手中的,卻是她孃親陪嫁過來的十幾個店鋪。
說起來,這些店鋪涵蓋的範圍還是比較廣的。
有綢緞莊,也有米糧店,不過這些店鋪經營的範圍廣,卻不精伴。
不過好在還有丞相府這個名頭撐着,而且東西也不差。
所以這些年以來,生意雖不算火爆,但也算不錯了。
只是在秦沐歌孃親離世之後,這些東西都被二夫人巧舌如簧的騙去了。
不過,二夫人只是一個姨娘。
能夠讓她掌握住這些私章,恐怕沒有素雲夫人的首肯是不行的。
一方面,她此舉顯得大方,更有希望相府後院和睦之意;
另一方面,得了那些店鋪,二夫人氣焰自然高漲。
不過她不敢得罪素雲夫人,那麼,就只有欺負那些沒有孃親照顧的人兒了。
將這裡面的來龍去脈摸清楚之後,秦沐歌這段時間,將過去的賬本都翻出來查了一番。
憑藉着上輩子的經驗,她在短短三天的時間內,便將這些年的賬目裡面的貓膩全部都挑了出來。
而這裡面最爲嚴重的,就是城西的綢緞莊和米糧店。
按道理來說,每個店鋪一年純利潤應該是在五十萬兩左右。
再除去月錢和管理材料費用,餘下的至少也該有三十萬兩。
可讓人匪夷所思的是,賬目上每年卻只有十萬兩左右的進賬。
這些日子,秦沐歌早就去調查了一番。
這才知道這兩家店的掌櫃竟然是二夫人的遠房親戚。
這兩人一個名喚李福,一個名喚李寄,是兩兄弟。
本來他們該是待在鄉下種田的老農。
二夫人這一番提攜讓他們走出了山裡,來到這富貴榮華的京城。
秦振剛志在四方,後院若是沒有大事他一般不予過問。
這就給了二夫人很好的機會,將自己兩位表兄安插了進來,還給了很高的月錢。
只可惜這兩兄弟卻是窮怕了。
在這店裡呆久了,也十分眼紅那些個如流水般進賬的白銀。
不但沒有想過報答丞相府的恩澤,反而打起了店鋪收益的主意。
二夫人也是個狡詐的,她早就將自家表兄摸了個透徹——
知道這兩個人眼皮子淺,經不住甚麼誘惑。
這不,才大半年,他們便直接找上了門。
與二夫人商議着將那兩個店的大部分收益納入囊中。
二夫人一開始故作氣悶,還狠狠的呵斥了他們一番。
他們兩兄弟焉了兩個月,又給二夫人送了不少銀錢,這纔將表妹的嘴給撬開了。
於是這兄妹三人便將丞相府的營生當成了自家的東西。
每年剋扣工錢,偷工減料的事情從來就沒少幹。
偏偏每次出了事情,二夫人還都能想法子把事情給抹了。
兩兄弟愈發覺得自己這個妹妹厲害,所以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起來。
丞相府裡的十幾家店鋪表面上雖然是**的;
可是內裡卻是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
在二夫人的默許之下,李福李寄兩兄弟暗渡陳倉,跟其他店鋪的掌櫃勾搭在了一起,將這些店鋪弄的烏煙瘴氣。
而這一切的一切,身爲相府後院的掌家——
素雲夫人非但沒有出面阻止,反而是擺出了一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若是事情鬧的嚴重了,她纔會旁敲側擊的說兩句。
不過,說的也是要顧全相府顏面的話。
這更是叫二夫人肆無忌憚了起來。
也正是因爲這個緣由,這次二夫人才會如此認命的將這些私章還給秦沐歌。
因爲,這些店鋪早已經被他們兄妹三人給掏空了,只剩下一具空殼子了!
即便這次秦沐歌重新拿回了這些店鋪,可這對兄弟煽動其他的掌櫃,依舊只對二夫人效忠。
不管秦沐歌派了誰過去說要查賬,那些個掌櫃要麼就是裝病不在,要麼就是避而不見。
反正他們的意思就是誰拿着那章子也是不管用的,除非有二夫人的首肯。
秦沐歌接管了那些鋪面也約莫有近十天了,可她卻從未親自到那店鋪去過一回。
這便更是助長了李福李寄兩兄弟的囂張氣焰。
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三小姐不過是一介女流罷了。
就算她在後院再怎麼耍手段,這外面的生意也還是得要男人說的算。
她一個小蹄子,當真還敢來跟他們這些年長的掌櫃們鬧嗎?
按照年紀來算,她可是要開口叫他們一聲叔伯的呀!
便是有了這一番言論,其他的掌櫃也是跟着趾高氣昂了起來。
就連秦沐歌派了身邊的親信大丫鬟連翹過來,他們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而且每一次說話都是極盡難聽,氣的連翹差點要翻了白眼。
今日,李福李寄也是得到了二夫人的消息。
這才召集了所有掌櫃一併到了丞相府。
只是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
他們非但沒有見到二夫人,反而還被秦沐歌這個小丫頭片子擺了一道。
她居然搬出秦振剛的名頭,讓他們生生的在前院站了兩個時辰。
這春日的日頭雖然不是很烈,但大部分掌櫃年紀都大了。
哪裡經得住這般折騰?
原本一個個氣勢洶洶的等着找秦沐歌的麻煩——
如今這麼一站,也是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吧唧的。
更有幾個白髮蒼蒼的,累的差點沒一個白眼翻過去。
就在他們再也撐不住的時候,總算是瞧見秦沐歌身邊的大丫鬟身姿搖曳的走了出來。
連翹臉上掛着虛僞的歉意,朝着各位掌櫃的盈盈一拜。
“真不好意思,方纔府裡來了貴客,讓各位掌櫃的久等了。小姐有請!”
這一番話差點沒讓那些個打算擺譜的掌櫃氣的直接嗝屁。
這個連翹真當大夥兒都是瞎子嗎?
她眼底的嘲諷和笑意那麼明顯,真當這些個兒老狐狸瞧不出來嗎?
還是說,她壓根兒就是故意的?
一羣倚老賣老的掌櫃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李福和李寄領頭走了進去。
兩兄弟臉上十分不好看,眼神裡面卻是帶着輕蔑。
難道秦沐歌以爲她耍這點把戲就能夠唬住他們了嗎?
小妮子果然就是小妮子,經不起半點推敲。
她當真以爲這麼一嚇,大夥兒就會心甘情願的聽她指揮?
要知道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其他人可都是當過幾十年掌櫃的。
一個個老奸巨猾,可精明厲害着呢!
想起之前大夥兒商量好要一致對抗秦沐歌,這兩兄弟臉上不由的又露出笑容來。
今個兒他們便來會會這個嫡出三小姐,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麼貨色。
大夥兒魚貫而入,偌大的前廳居然只有主位上有兩個椅子。
很明顯,是有人將椅子故意搬走,打算讓他們站着回話呢!
那些個老掌櫃一個個瞪圓了雙眸,氣的吹鬍子瞪眼。
不說二夫人,就連素雲夫人要見他們的時候,他們也是能夠坐着回話的呀!
連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架起了輕紗簾子,輕紗後面一抹纖細的身影落入她的眼簾。
“今個兒讓各位掌櫃的過來,目的想必大夥兒也應該清楚。”
連翹站在簾子旁邊,臉上掛着笑容,說話也是不卑不亢。
“勞煩大夥兒將賬目遞上來,一一講解便是。”
連翹話音落下,半響,卻是沒有一個人上前回話。
那些掌櫃們一個個不是低頭當聾子,便是四處張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李福李寄兩兄弟瞧見這個場景,那臉上的囂張跋扈更是絲毫沒有掩藏。
冷笑掛在嘴邊,眼底帶着輕蔑。
“你們是聾了還是啞了?”
連翹一見此景,不由的怒了。
李福李寄兩兄弟回頭看了一眼依舊紋絲不動的掌櫃們,臉上的笑意愈發濃了。
半響,李福才假模假式的上前拱手,態度卻是傲慢無比。
“稟告三小姐,咱們這些掌櫃都是老資歷了。自從夫人離世之後,這些店鋪就一直是二夫人在打理。三小姐久在閨閣,從未外出,如何能懂得商場的兇險?咱們一個個爲了丞相府辛勞了大半輩子,可不想看着這些店鋪沒落呀。所以,還是勞煩三小姐將二夫人請出來主持大局吧!”
說着,李福又扭頭煽風點火了起來,“大家說是不是?”
剛纔還在沉默的人瞬間便來了精神,一個個點頭道。
“就是,還是請二夫人出來主持大局吧!”
有更甚的,更是毫不客氣的開口道,“三小姐什麼也不懂,就別逞能了吧!”
這一番話聽的連翹差點沒把面前的桌子給掀了!
這些人說的是什麼鬼話?
他們壓根兒就沒有將自家小姐放在眼底嘛!
簡直是可惡至極!
“你們……”
連翹眸子瞪得溜圓,氣的渾身發顫。
她正打算指着那些掌櫃們破口大罵的時候,身後卻是傳來了一陣清清脆脆的聲音。
猶如深山百靈,悅耳動聽。
卻又莫明的帶着一絲壓力和清冷。
“看來各位掌櫃的是不打算服我的管咯?”
擡眼之間,眼前的薄紗簾子已經被撩了起來。
大夥兒一擡頭便瞧見主位上那一襲白衣的少女,美眸半眯,纖長的手指正沿着碧玉杯沿輕輕滑動。
露在衆人面前的側臉未施粉黛,雖然五官平庸了些,但氣質卻是一等一。
全然就不似外界傳聞的那般軟弱無能。
不需要言語,甚至連一個動作也不用,她光光是端坐在那裡,便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
不僅那些老掌櫃,就連李福李寄兩兄弟也是看傻了眼。
自打當上了掌櫃,中飽私囊的事情沒有少幹過。
有了銀錢,他們流連煙花場所的時候也越發的多了起來。
但那些個胭脂俗粉的氣質瞧在他們眼底,卻及不上面前這位的萬分之一。
只是,讓他們萬般不解的是——
傳說中的秦沐歌不是一個病秧子,扶不起的阿斗嗎?
而且以前他們跟二夫人報賬的時候,也見過秦沐歌。
那時的她憔悴不堪,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而如今,這種雍容華貴的樣子,又怎麼可能會出現在她的身上?
見李福看秦沐歌看的幾乎癡迷,彷彿稍不留神,那哈喇子便要從嘴角滑落。
連翹猛地瞪圓的眼睛,竟是快步上前,照着李福的臉上便狠甩了一記耳光。
“好個恬不知恥的東西,三小姐也是你這狗東西能夠隨便看的?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李福最是好se,方纔一時忘了形,此刻被連翹一記耳光打的清醒了過來。
想着秦沐歌剛纔擡出秦振剛的名頭,恐怕這事丞相也是首肯的。
知道自己衝撞了小姐,定然會麻煩不斷。
想到這裡,李福猛地跪倒在地上,竟是不管不顧地磕起頭來。
“三小姐恕罪,三小姐恕罪!”
秦沐歌美眸閃了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連翹跟在自己身邊這麼久,果然是愈發瞭解自己的心思了。
想着,她讚許的朝連翹遞去一瞥。
隨即,臉上卻是蒙上了冷冰。
那目光寒冷無比,如利刃一般狠狠地射在衆人的臉上。
讓方纔那些個被秦沐歌身上那詭異氣勢迷惑的人冷不丁的縮了縮脖子,慌張的別開目光。
“寬恕?”
秦沐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話音未落,她便猛地將手裡的碧玉茶杯朝着李福的腦門上便砸了過去,怒斥出聲。
“狗東西,堂堂丞相府嫡女豈是你可以褻瀆的?莫不是你把我當成那煙花柳巷的賣笑女子了?”
那杯子力道十分,精準無比的砸在李福的腦門上。
眨眼之間,他的額頭上便破了一道口子。
鮮血順勢的流了下來。
李福又痛又怕,被秦沐歌一些話嚇得渾身發抖。
秦振剛早在開設鋪面的時候,便立下了規矩。
丞相府下鋪面的掌櫃必須的潔身自好,不得留戀煙花柳巷,否則有損丞相府的名聲。
如今秦沐歌竟然說出這番話來,莫不是她抓到了自己的什麼把柄?
如此一想,李福更是唬得面色慘白。
一開始還張狂無比的他瞬間猶如霜打了的茄子。
只見他一手捂着腦袋上的傷口,任由那鮮血從指縫中流出,佈滿整張臉。
“小姐,恕罪,我再也不敢啦!”
秦沐歌眸光一亮,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雖然清淡,卻叫人瞧了毛骨悚然。
“哦,看來張掌櫃果真還去過那煙花柳巷了?”
連翹一聽秦沐歌這話,更是氣的臉都白了。
她上前兩步,指着李福便罵開了。
“才,三小姐面前什麼時候輪到你自稱我了?”
說罷這話,她又回過頭去,朝着門口的小廝喊道。
“來人啊,把這個褻瀆三小姐,留戀煙花之地的東西拖出去,先打三十大板再說。”
一聽這話,李福便立時反應了過來。
這個主僕兩個分明就是在給自己下套子!
此刻的他哪裡還顧得上額頭上還在汩汩流血的傷口?
當即憤懣的爬了起來,指着秦沐歌便喝道。
“我是二夫人的表兄,三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小心開罪了旁人還不自知!”
秦沐歌眸光一冷,眼底狠厲更甚。
不光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她最討厭的事情就是別人威脅她!
“慢着……”
秦沐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揚手阻止了正要上前架起李福的小廝。
那李福見秦沐歌這般,不由的挺起了胸膛,臉上的得瑟愈發明顯。
小妮子果然就是小妮子,一句話便叫自己給唬住了。
待會兒等自己見了二夫人,將這傷口一亮,看她還怎麼折騰!
豈料他的如意算盤還沒有打響,秦沐歌卻又開口了。
“嫖宿勾欄是要打三十大板,但是褻瀆了三小姐,那雙眼睛就留不得了!”
見秦沐歌無比淡定的揮手,那些小廝對視了一眼,想着這李福不知天高地厚,還想着二夫人能夠替他出頭。
殊不知,那二夫人早就被這位厲害的三小姐的給整的毫無還手的餘地了!
小廝們手腳並用,飛快的將李福壓制住,連拉帶拖的將人朝門外拖了去。
李福不敢置信,秦沐歌不但沒有被唬到,居然還要挖了自己的眼珠子。
當即憤怒不甘的怒吼出聲,“秦沐歌,你敢!我表妹不會放過你的!”
一旁的小廝無奈的搖頭,這個李福死到臨頭還不知所謂。
其中一個無奈的開口提醒,“張掌櫃,二夫人已經倒了。如今府裡只有三小姐才能做主,您還是擦亮眼睛再開口吧!”
這一番話,摧毀了李福最後的念想。
他不敢置信,二夫人居然被秦沐歌給扳倒了?
轉念一想,事情鬧到這麼大,二夫人卻還沒有出現,難道……
難道真的被這個小賤人給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