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瑜還沒有回到王宮的時候, 他前來送別趙崢的消息已經傳回到了宮內,不僅僅是宮內,但凡對此關心的人, 都已經瞭解, 各自心情, 卻又是不同。
御書房內趙稷才批完奏摺, 那站在一旁的官員將要陳述的事情說完畢, 卻並沒有離去,趙稷擡頭看了他一眼,問他還有什麼事情, 這官員才很是隱晦的說道
“聖上,本朝自古, 沒有後妃送別前臣的先例。”
這話其實說的也不算隱晦了, 趙稷聽得一樂, 他是想到會有人提這件事情,倒是沒有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 擡起眼看着這老臣,嘆了一口氣說道
“規矩麼,就是用來打破的,不是嗎?”
那老臣便很是不滿的皺眉,又道
“此舉不妥, 陛下, 君後父親乃是李陽將軍——李家世代行軍, 重權在握, 聖上——”
“唉——”
趙稷打斷他的話, 又湊近了一些,眯了眯眼, 好心建議道
“愛卿,下午瑜兒的父親便要進宮與朕爲懷瑾出征的事宜進行探討,不如你當面和他說?”
那老臣便不開口說話了,他又不是閒的沒事幹,和李陽打嘴炮,多半要被氣死。
自古秀才遇到兵,是講不了道理的。
只是到底還是很擔憂的看着趙稷,怕他被感情矇蔽了雙眼,趙稷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
“朕知道愛卿心意,但是瑜兒生性純良,決不會惹事的。”
這世上多少人扮豬吃老虎,如果被一時的純良迷惑了雙眼,日後怕是少不了生事端,這人還要繼續勸慰,趙稷便擺了擺手讓人離開了。
看起來果然是爲了愛情不顧一切的樣子了,那老臣連連嘆氣,但是趙稷打定主意不聽他的話只裝作看奏摺的樣子,老臣無法,只好退去,心內卻計較着必然要找個人來警示聖上纔是。
而另外一端,臨仙宮中昏暗不明,這是太后寢殿,自從先帝去世,太后的屋內便總是昏暗不明,好像因爲先帝的離去,他整個人都失去了光彩似的。
這一刻他端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樹木,聽着屏風外的人回報李懷瑜送別趙崢的詳情,聽完之後,才輕聲道
“錚兒果然回頭了?”
那屏風之外的人單膝跪在地上,低着頭,將現場的情況一一如實告知,太后聞言低頭沉默半晌,而後才閉上眼睛,又嘆道
“吾兒——眼睛甚有些多餘。”
這句話卻是有些殺意在內的了,又有一點的怒氣,太后大人生氣不顯山不露水的,然後後果卻總是很嚴重的。
滿堂侍女太監無一敢應答,殿中安靜如空谷,那屏風之後的人又說話道
“殿下或許對您有所思念,因此回望。”
“思念我作甚?”
太后冷笑一聲,絲毫不爲所動,他沉默着,便無人敢多說一句話了,過了好一會兒,太后才又說道
“罷了,也到了年紀,讓洛衣也着手收拾東西啓程往青陽關去,我晚些時候找皇帝寫一道賜婚的聖旨,你先下去罷。”
那屏風外的人還要說什麼,到底沒有說出口,這不是她能參與進來的事情,便告退了。
神仙打架,凡人強行介入,只會成爲被殃及的池魚罷了。
懷瑜回去宮中的時候,便見到趙稷坐在廊下看着那隻白貓在庭院內玩繡球,看起來很是愜意的樣子。
懷瑜走過去,早有侍女很是貼心的另外搬了一張躺椅來,鋪墊上薄被毯子,懷瑜坐了上去,才又轉過頭去和趙稷說話
“你看起來很閒。”
“也不是很閒。”
趙稷隨口回答,又開口問道
“聽說你送了趙崢一枝桃花?”
“路上隨手摺的。”
懷瑜沒什麼自覺的回答,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只是有點奇怪他怎麼知道這件事情。
趙稷擡起眼看着懷瑜理所應當的模樣——這種並沒有已經是成爲國母自覺的表情,還真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了。
當然,趙稷這樣讓自家夫人送別王弟的君主,也是前無古人的。
不過這種話沒必要說給懷瑜聽,趙稷唔了一聲,也沒有過多的詢問,只是過了一瞬,又莫名其妙的的說道
“你覺得趙崢如何?”
懷瑜點了點頭
“還好。”
“你覺得,他是忠心之人嗎?”
“還——”
懷瑜說了一個字,就立刻閉上了嘴巴,認認真真的看着趙稷,很是懷疑的說道
“我怎麼覺得你是在坑我?”
“怎麼會呢。”
趙稷絲毫不慌不亂,甚是坦誠的說道
“我想爲他尋一門親事,因此來問問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有什麼好問的。”
懷瑜平躺在躺椅上,閉上眼睛,覺得這人好無聊
“我和他又不熟。”
問誰也問不到我的頭上吧,懷瑜在心裡默默的說道。
有的人呢,神經總是粗到令人不可置信的地步的,趙稷逗了一會兒那隻白貓,又想要和懷瑜說什麼的時候,回過頭就看到他已經睡過去,腦袋歪歪的落在軟枕上,髮絲落下,在風裡飄蕩着。
趙稷嘆了一口氣,嘖了一聲,又笑道
“太后怎麼說?”
這句話好像是在自言自語的,然而他話音落下,便有了一個身影顯現出來,朝着他低頭行禮,又道
“稟陛下,太后意屬洛衣。”
“洛衣?”
趙稷略略回想了片刻,方纔想起來是什麼人。
洛家也算的上名門世家,先富後官,三四代積累下來,勉勉強強也上的了檯面來了,在趙稷眼裡混了一個眼熟,年前這位洛衣少爺生辰,也曾邀請了趙稷去,因爲這位少爺與太后家中很有些淵源,且當時還是君後的太后也提了一嘴,因此趙稷閒來無事便也給了這個面子。
他是知道十之八九要把洛衣塞到太子府,不過這人是【中人】,趙稷也沒有多放在心上,放在太子府當個擺設他也沒有很大的意見。
只是面子給了一半,被懷瑜攪黃了。
那一夜,正是他碰見懷瑜驚蟄期的夜晚,因此半路折了趟,並沒有赴宴,可見冥冥之中,姻緣之事都該有定論的。
趙稷擺了擺手,自己心中已經有了計較,那暗衛便又悄無聲息的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