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蛋?”
懷瑜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這和蛋有什麼問題嗎?
“準確的說,是一個完全封閉的蛋,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句話嗎?”
趙稷看着懷瑜的眼睛, 爲他細細道來
“不死不滅的不死之鳥, 爲什麼會在一個珠子裡封印着呢?”
懷瑜隱隱覺得好像明白什麼, 卻又像是河水中游動的魚兒, 叫人抓不住尾巴。
於是又靜靜的聽趙稷往下說道
“迦明葉第一次見朕, 便給了我裝着這孔雀的珠子,對我說這裡面的是不死神鳥,不死不滅, 你猜這是什麼意思?”
懷瑜有些試探的接過話說
“鳥是活的?”
“是了,”
趙稷甚是欣慰的笑道, 又站了起來, 走到那孔雀的面前, 想要伸出手撫摸一把,那孔雀卻躲了一躲, 往門口一窩,便動也不動了,只有羽毛在空中飄蕩着,化出一道道微弱的光芒。
懷瑜也跟着走過去,站在他的身邊, 擡起頭看着趙稷, 仍然有所不解。
“那和你幫他解決了問題又有什麼關係呢?”
“懷瑜啊——”
趙稷沉默一瞬, 不知道該發笑還是該嘆氣, 剛剛還想要誇讚, 結果下一刻就開始犯蠢。
“你還沒有明白嗎?鳥困珠子裡,卻又是不死之鳥, 這不是一種困境嗎?迦明葉的問題,便是要我將這隻鳥從珠子裡放出來,一個自由的神鳥,纔算是真正活過來的鳥,不是嗎?”
……
所以你就讓人把珠子摔下城牆?
這樣說的話,這樣說的話……
懷瑜簡直是無話可說了,這樣委婉曲折的理解方法,果然不是一般人才能猜到的吧。
於是發至內心的感慨道
“果然不愧是聖上,這樣的問題,也能猜得到答案啊。”
趙稷卻轉過頭看他,道
“不必這麼說,認真說起來,還是你給了我一點啓示。”
懷瑜伸出手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的說道
“我?”
我做了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趙稷點了點頭,走到他的面前,爲他整理的外衣,又雙手扶在他的雙肩上,和他眼睛對着眼睛,徐徐說道
“你那一日將迦明葉幻化的蓮花連根拔起,那隻蓮花又變回了血液,道是假的終究是假的,我便明白了迦明葉的意思,假的終究是假的,那麼,真的也終究是真的。”
懷瑜還要做掙扎
“如果是假的呢?”
如果理解錯誤,那摔碎了那個容器,孔雀——果然死掉了或者化爲虛無了呢。
趙稷嘴角翹了翹,這個問題更簡單了
“這不是更好解決,欺君之罪,不過砍頭而已。”
趙稷的話音剛落,懷瑜便驀然好像一道涼風進入了腦中,吹散了那困擾他的迷茫,讓他忽然就完全清楚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般來說,無論什麼人,都不會覺得傳說中的神鳥是真實存在的,尤其是被封印在一個珠子裡的神鳥,都會覺得不過是和尚的障眼法,或者是什麼思想放進珠子裡的工藝品,畢竟天下能工巧匠,做出一隻栩栩如生的孔雀實在是不在話下。
更何況這是一隻比起普通的孔雀華麗許多的神鳥。
那麼,自然不會去想砸碎這珠子——無論如何,來自一個有着高深法術和尚送來的禮物,無論什麼人,都不會想着故意把它給弄碎,最常見的,便是束之高閣。
當然,很顯然,趙稷不再這許多人之列,他是一個不能用平常人思維去理解的人。
懷瑜覺得自己分外清醒了,卻又分外的不清醒,風吹着虛掩的門扉,吹的嘎吱作響,好像是有人在推動着門扉一樣。
懷瑜想要掙脫趙稷的桎梏,卻無法掙脫,於是只好和他對視着,看着他那近乎點漆一樣的瞳孔,在這樣深得夜裡,在這樣昏暗的夜裡。
在這樣寂靜的夜裡,好像是帶着蠱惑一般,讓懷瑜無處可逃。
懷瑜別過眼去,試圖通過問題讓自己轉移注意力,然而聲音淡不可聞
“既然是……要讓這隻孔雀從珠子裡出來,爲什麼不直接挑明呢,你和他又做了什麼交易,又爲什麼……選擇今天放出這隻孔雀?”
“不知道,不能說,以及——”
趙稷很簡單的一一的否決了他的問題,然後扶着懷瑜的額頭,將他涌入懷中,以及那已經顯懷的未來太子。
這樣擁抱着,似乎是在一起了。
趙稷在他的耳邊說道
“最後一個問題,你自己猜想吧,如果得到最後一個答案,我滿足你一個要求。”
最後一個問題——爲什麼選擇這個時間放出這隻孔雀?
爲什麼?
爲了——
懷瑜就要開口說出自己的猜測,趙稷卻又打斷了他的聲音,說道
“好好的沉思吧,這個願望——以後你會用到。”
以後——什麼時候會用到?
懷瑜猛地擡起頭看着他,那一瞬間他的身體幾乎是下意識的僵直了,眼睛滴溜溜的轉着,想要去從趙稷的目光中窺探出什麼,
找及卻什麼話也不說了,只是將他緊緊的箍在懷中,胳膊越收越緊,讓懷瑜無法呼吸,那微微顫抖的手指抵在懷瑜的脊椎骨處,將那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原因引起的顫抖一同到達懷瑜的心間。
懷瑜僵直身軀,不過一刻鐘,便軟了下來,他向來意志不夠堅定,尤其在趙稷面前,或許是順從的多了,便很難的反抗
他垂下頭,落在趙稷的肩窩處,能聽到那過於快速跳動的心聲。
你到底在想什麼。
你到底要做什麼。
懷瑜懷揣着莫名的,很是憤懣的情緒在心底詢問,卻得不到回答,也得不到發泄。
晚上同牀而眠,也沒有一絲一毫枕邊人的感覺,懷瑜睜着眼看着頭頂黑暗裡飄蕩着的帷幔,第一次失眠了。
他側過臉去看趙稷的睡顏,其實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但是這樣安安靜靜的,好像是美好的畫卷一般的容顏,卻是他的男人,卻是這坐擁天下的男人。
但是爲什麼自己從來沒有爲此感到患得患失,或者與有榮焉呢
或許是從來懷揣過情愛的感覺吧。
懷瑜在心底一個字一個字的對自己說,對自己的孩子說。
至親至疏,自己與趙稷,真是古往今來,最稱職不過的天子與君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