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我二伯去年出了車禍意外死了,二伯母更是不守婦道,在陶沫三歲的時候就跑了,我認爲你收養陶沫當乾女兒並不妥當,誰知道陶沫會不會妨礙到主家嫡系一脈,畢竟陶沫寒假纔回來,就剋死了我奶奶,我們家裡的倒黴事就一件接着一件的發生。”
陶晶瑩此刻也顧不得什麼場合了,脆生生的發表着自己的看法,更是將掃把星、克家人這樣的封建說法釘到陶沫身上,雖然說封建迷信了一點,但是不少人都會忌諱這些,尤其是那些有身價的人,更是看重風水一說。
在陶晶瑩看來陶沫就是個掃把星,克走了親媽,剋死了親爸,如今又剋死了親奶奶,克的大堂哥斷子絕孫成了太監,這樣的掃把星,家主絕對不會願意收養她爲乾女兒的。
原本聽到陶靖之說要收養陶沫這個孤苦無依的小姑娘當乾女兒,在場不少人都嫉妒的紅了眼,家主只有一個兒子,這個大家都知道,但是家主要想收養女兒,完全可以從他們家裡挑選那,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可以,總比陶沫好,更何況陶晶瑩說的也不錯,陶沫說不定就是掃把星轉世,專門克家人。
“晶瑩,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胡說什麼!”陶老三雖然也嫉妒陶沫這麼好的運氣被家主收養,但是這話輪不到自家女兒來說,若是給家主留下壞印象就得不償失了。
陶晶瑩憤恨不甘的瞪了一眼陶沫,終究知道這樣的場合輪不到自己一個小輩來多嘴,氣鼓鼓的退到了蔣睇英身邊站着。
在場其他一些人雖然也嫉妒陶沫有這麼好的運氣,但是家主的決定容不得他們來質疑,所以此刻表情都是訕訕的,倒是不敢像陶晶瑩這樣當面詆譭陶沫,畢竟如果收養成功,陶沫就一躍成爲嫡系大小姐,若是要報復他們,那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
陶靖之笑眯眯的品着手裡的好茶,他雖然不像龐局長那樣幸運喝過特供的茶,但是卻也發現這茶非同一般,入口甘甜,回味無窮,一會一定要從陶沫那丫頭手裡摳一些出來,這麼好的東西總該拿出一點孝敬長輩。
“陶沫,你怎麼說?”見衆人嘀咕的差不多了,陶靖之朗聲開口,笑着看向被衆人給擠到角落裡的陶沫,自己收養陶沫爲乾女兒,雖然多少有些勢利,但是於陶沫而言也並沒有絲毫的損失,成爲陶家嫡系,陶家就是陶沫的靠山,這對陶沫而言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一直圍攏在陶靖之身邊,努力表現想讓家主看到自己的陶家一衆人這才反應過來陶沫纔是今天的主角,衆人不由表情訕訕的讓開了位置。
“承蒙陶叔看得起我一個小丫頭,我沒有意見。”陶沫想了想就答應了,佔用了原主的身體,原主父親死了,母親失蹤下落不明,陶沫是絕對不可能將這份恩情報答到陶大伯和陶老三這些極品親戚身上,所以若是有機會能報答陶家主家,也算是還了原主的恩。
“好。”雖然推測陶沫應該會答應,但是陶靖之也不敢絕對的肯定,這會聽到陶沫的回答,陶靖之不由朗聲笑了起來,神情愉悅,“差不多你也要開學了,不如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回市裡。”
陶家一衆人聽出陶靖之話裡趕人的意思,也紛紛識相的起身告辭,陶晶瑩倒是依舊憤恨不不甘心,卻被陶老三和蔣睇英給拉了出來,一屋子的人終於散了。
屋子外,一直等在車裡迫切想要知道自家師兄下落的蒲一歌也終於下車,快步的進了屋子,白嫩圓潤的臉上滿是急切,“陶小姐,你知道我師兄的下落嗎?”
“坐。”招待着滿臉急色的蒲一歌坐了下來,陶沫給陶靖之重新倒了一杯茶,又給蒲一歌倒了一杯茶,這才解釋道:“我昨晚上問了一下,晏黎曦前幾天在市裡協助調查兩樁殺人案,昨天回京城去了,剛好和你錯過了。”
“那個兇殺案和我師兄真的沒關係了?”蒲一歌懸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之前父親就說了師兄涉及的案子不好處理,背後有人在施壓不說,而且證據確鑿,想要翻案很難,蒲一歌這才偷偷的瞞着蒲專家跑了出來,沒有想到案子竟然結案了,只是蒲一歌依舊擔心晏黎曦會涉案。
“放心吧,晏黎曦是被陷害的,已經查清楚了,等你回京城就能見到他了。”陶沫笑着看向徹底放下心來的蒲一歌,真看不出來這麼一個軟糯單純的人竟然是晏黎曦的師弟,差的太多太多了。
“那我現在就回去!”蒲一歌咧嘴笑了起來,呆萌圓潤的大眼睛裡滿是喜悅之色,站起身就想要往外走,恨不能立刻乘飛機回京城。
“等等,你現在回去不安全。”看着沒一點防備心思的蒲一歌,陶沫無奈的將人給攔下,他下巴上還殘留着被祁易鄴昨晚上捏出的青紫指痕,結果這會一高興就將危險因素給忘了。
陶沫不說,蒲一歌是真的完全忘記了,這會不由的臉一白,渾身緊繃的顫抖了幾下,腦海裡浮現出祁易鄴這些紈絝的狠戾和毒辣,就爲了逼迫自己,他們活生生的將服務生的腿給打斷了。
祁氏集團可是南江省的豪門世家,且不說先是在派出所收拾了祁廣德,後來又在酒店圍毆了祁易鄴,陶沫這算是將祁家父子都給打了,祁家是絕對不會罷休的。
陶靖之端着茶杯的手緊了緊,雖然事出有因,但是世家之間的磨蹭,一貫都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有理,陶家和龐然大物的祁氏集團根本沒法子相比的,這幸好陶沫背後還站着響噹噹的人物,否則陶靖之即使不願意,只怕也要將陶沫丟出去任由祁家來出氣。
看着急的團團轉,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蒲一歌,陶沫也不逗他了,“你暫且等一會,我找朋友送你回京城。”
“那會不會給你惹麻煩,我還是打電話給我父親。”一想到祁易鄴的兇殘和變態,蒲一歌擔心的看了一眼陶沫,拿出之前一直關機的手機就撥通了蒲專家的電話,總不能因爲陶沫救了自己就連累她。
這邊蒲專家也查到自家這出個門都能迷路的小神醫竟然偷偷跑去潭江市了,剛打算親自將人給逮回來,另一個不省心的大徒弟突然回京城了,蒲專家仔細詢問了晏黎曦的事,這麼一耽擱就到第二天了。
“你現在在哪裡?你師兄回來了,馬上訂機票回來。”蒲專家這些天因爲晏黎曦的事情也忙的焦頭爛額,機會沒睡一個好覺,這會纔算鬆了一口氣,對待偷跑的兒子也捨不得罵。
“爸,我沒事,師兄真的回來了,我馬上就回……爸,我惹上麻煩了。”蒲一歌聲音都弱了三分,將自己和祁易鄴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爸,你說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人?”
“你沒受傷嗎?”蒲專家神情擔憂的站起身來,恨不能立刻就飛去百泉縣,他也沒有想到蒲一歌只是獨自出個門就惹上這麼大的麻煩,若不是被陶沫給救了,蒲專家甚至不敢想象最終會發生什麼,那些紈絝子弟真的瘋起來,別說打斷人的一條腿了,就算是弄死一個人也無所謂。
“我沒有受傷,不過爸,陶沫好厲害,她竟然會四十九拍穴法,將那些人給揍慘了,陶沫說我回來不安全,打算派人護送我回來,可是這樣麻煩她多不好意思,雖然她是師兄的朋友,可是我也擔心祁易鄴會不會因爲我找陶沫麻煩。”
蒲一歌越說越愧疚,以前在京城,他雖然性子單純,但是醫術不錯,又有蒲專家罩着,碰到的人都很友善,誰知道一出門就出事了。
“師傅,讓我來和小師弟說。”一直坐在一旁的晏黎曦也將事情聽的七七八八了,看似溫雅出塵的俊臉上一抹寒光一閃而過,祁氏集團!
“師兄,你沒事真的太好了。”聽到手機裡那熟悉的聲音,蒲一歌這會纔是徹底放下心來,可是歡快的聲音瞬間又低落下來,活似耷拉着耳朵的的小兔子,“師兄,我給你的朋友惹麻煩了。”
“沒關係,陶沫不會在意的,一歌,將手機遞給陶沫。”晏黎曦安撫了一下自己蠢萌可憐的小師弟,陶沫那丫頭只是看起來軟弱可欺,骨子裡卻有一股子的狠戾,可是自家小師弟那真的是白紙一張。
“喂,是我陶沫,你已經安全回到京城了?”接過電話,陶沫笑着和另一頭的晏黎曦寒暄着,“你小師弟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會聯絡操大哥,派人護送他回京城的,不過祁易鄴那人有些的變態,即使回了京城之後,你也派人留意着,只怕他不會善罷甘休。”
陶沫和晏黎曦說了一會,掛了電話之後,操權派過來的人已經到了門外,陶沫將還很愧疚擔心的蒲一歌給送上了車,即使祁氏集團神通廣大,但是操大哥介入了,祁易鄴絕對查不到蒲一歌的下落,絕對能安全的護送他回京城。
等着陶沫忙完蒲一歌的事情將人妥妥當當的送走了,陶靖之才放下手裡的茶杯,茶葉太好,一不小心就喝了太多,都跑了三次衛生間。
從陶沫的行事,陶靖之也多少看出來她的性格,看似文靜柔和,但是行事卻果斷利索,非常護短,如此一來,日後有陶沫護着阿野,自己即使死了也不用擔心了。
“有什麼收拾安排的?我等你安排好一起回去。”陶靖之笑着看向陶沫,態度比之前更加溫和關切。
說到打算安排,陶沫最開始的打算就是在後山弄一個小型的中草藥種植基地,也算給自己弄個經濟保障,但是此一時彼一時了,既然要去主家,陶沫也不用折騰這小型的種植基地了,“就只有和祁氏集團那十畝荒地的問題了,還有之前我曾經入股了董大師在西南的藥材基地,前兩天董大師的律師打了電話給我,我想將這件事交給主家來操作。”
當初在藥材公盤上,何家故意激怒董大師,利用西南的藥材基地作爲賭注,想要獲取董大師的炮製絕技,最終雞飛蛋打、鎩羽而歸,陶沫那時無權無勢,入股這個藥材基地也不過是爲了和董大師混個熟臉,日後有什麼麻煩也好找董大師幫忙。
把入股的事情交給主家來操作,也算是陶沫給陶靖之的示好,董大師天生性子就孤僻,根本不擅長經營,這樣一座大型的藥材基地,何家前期投資已經上億了,一旦經營好了,那來錢也是刷刷的,可是相對的,若是經營不善,虧起來也嚇人。
董大師不懂經營,只能聘請職業經理人打理,但是陶沫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何家絕對不會罷休的,誰知道他們會做什麼手腳,如今讓陶家來經營,陶沫相信不管從哪一方面考慮,董大師都會答應的。
畢竟陶沫首先就有股份,再者董大師能保住炮製絕技,也算是欠了陶沫一個天大的人情,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陶沫和何家也算是仇敵了,所以陶家不可能投靠何家來算計董大師。
花了十多分鐘聽完了陶沫的敘說之後,陶靖之微微眯了眯眼,複雜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看似無害的陶沫,這樣一個巨大的餡餅丟過來,陶靖之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心動了。
陶家一直想要轉型漂白,但是卻不那麼容易,一旦漂白,很多見不得人的黑色產業就要關閉,陶家的收入會立刻減少四成以上,而且很多空閒人員無處安置,如今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擺在這裡,這對陶家的轉型絕對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陶沫是不打算再回鎮子上了,這裡並沒有任何讓她留戀的人,所以爲了省麻煩,這一套住了快一個月的門面房,陶沫將這房子交給殷隊長讓他幫忙給賣出去,這樣徹底絕了陶大伯和陶老三兩家霸佔房子的心思。
第二天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禮,陶沫就上了陶靖之的車子,在一衆陶家人羨慕嫉妒的目光裡,立刻小鎮直奔潭江市而去。
“你甘心嗎?同樣是陶家的人,陶沫以前就是一隻灰老鼠,可是現在卻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鎮子就這麼大,陶沫回主家的事情根本瞞不住,這會洪彩彩陰陽怪氣的嘲諷着滿臉不甘心的陶晶瑩。
“那又怎麼樣?袁明已經死了,沒有這個舅舅當靠山,名聲又臭了,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之前陶晶瑩就和洪彩彩撕逼了一場,脖子上的抓痕到現在還痛,這會更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陶晶瑩,我的確不甘心,你也不甘心吧,不如我們合作怎麼樣?陶沫這個賤人可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洪彩彩壓下對陶晶瑩的仇視,雖然她們互相都看對方不順眼,但是她更想對付的人還是陶沫。
陶晶瑩詫異的看了一眼面色蠟黃的洪彩彩,倒是認同了她的話,而此刻坐在車裡的陶沫完全沒有想到這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女人結成了統一戰線,而她們的目標正是自己。
潭江市,陶家主宅。
陶靖之是一個風雅的男人,所以整個主宅的設計風格都偏向江南水墨田園的設計,一步一景,亭臺樓閣、奇花異草、假山怪石,乍一看還以爲走進的是某個私家園林。
“短短几天,你惹是生非的本事倒是見長了!”大廳裡,三叔公板着老臉冷哼一聲,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不待見陶沫,可如果真的不喜歡陶沫,又怎麼會坐在大廳等了這麼久。
“爸,這就是陶沫?”坐在輪椅上,陶野笑着看向跟在陶靖之後面一起進來的陶沫,從叔公口中知道了陶沫的事情之後,陶野一直好奇陶沫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能將陶家分家那邊攪和的雞犬不寧。
陶野在想象裡以爲會見到一個熱情爽朗,甚至性子有點潑辣的姑娘,可是這一見陶野卻發現自己錯的離譜,陶沫看起來有些的清瘦,簡單的衣着,頭髮紮了個馬尾辮,微微有點長的劉海遮擋下一張巴掌大的臉,膚色是略帶營養不良的微黃,乍一看,完全是一個安靜而斯文的小姑娘。
可是陶沫卻有一雙清澈見底的靈動雙眼,此刻莞爾微笑時,整個人的氣息瞬間就改變了,居移氣、養移體,若不是這過於樸素的衣着,這絕對是豪門世家走出來的千金名媛,那份氣度涵養根本不是小門小戶裡的姑娘能擁有的。
陶沫也知道陶靖之這個家主唯一的兒子陶野雙腿曾經因爲意外殘廢了,此時見到坐在輪椅上和自己打招呼的陶野,完全不見一點的頹廢和晦暗,年輕而英俊的臉龐上笑容熱情明朗,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很是溫暖,透露着一個兄長對妹妹的寵溺和喜歡。
“哥哥,你好,我是陶沫。”或許是因爲血緣關係,或許是因爲看對眼,陶沫發現自己對陶野有種親切的好感。
“既然認識了也好,阿野一會你給陶沫介紹一下家裡的情況。”看得出這兄妹兩人算是一見如故,陶靖之也心情愉悅的笑了起來,在回潭江市的路上,陶靖之已經開始考慮如何和董大師那邊接觸,接受西南藥材基地的諸多事情。
“哥,如果不介意的話,我給你把個脈。”陶沫向着陶野走了過來,既然決定當一家人了,看着腿上搭着毯子坐在輪椅上的陶野,陶沫面色有些的沉重,陶野看起來病不太好。
從陶野出事之後,爲了他的一雙腿,陶靖之可謂用盡了辦法,甚至落下老臉去求那些名醫,可惜一次一次的診斷結果都是失望的,陶野的雙腿因爲被凍的時間太久,骨頭和肌肉都被嚴重凍傷之外,更重要的是雙腿的神經都被凍死了。
人體內的神經系統繁雜,若是一條兩條傷了,或許還可以醫治,一雙腿的腿部神經不論大小都被凍死了,除非有肢體復生技術,否則根本無法治癒。
或許是經歷過太多太多的失望,陶靖之此時並不抱有什麼希望,即使他知道陶沫被季老爺子收爲了徒弟,但是陶沫是一片好心,陶靖之也不會阻止。
陶野也是如此,笑着將右手伸了過去,“我這腿已經殘廢了六年了,當初因爲極寒導致腿部神經全部凍死,已經沒有治癒的可能性了。”
陶沫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陶野面色易於常人的蒼白,手指搭上陶野的脈搏,陶沫眉頭倏地一皺,很多人都是寒性體質,但是大多說並不嚴重,一般注意飲食,或者輔以溫性的藥物也可以調理過來。
但是陶野的身體卻比一般人嚴重了數十倍都不止,陶野手腕一片冰冷,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摸到了冰塊,陶野這年輕,按理說火力正壯,一般老年人的手腳都不可能這麼冰冷,更何況屋子裡暖氣還是足足的。
隨着診脈,陶沫表情也愈加的凝重,脈息時有時無的薄弱,供血不足導致血液流動過於緩慢,會間歇性的引起頭痛和心臟血管收縮的劇痛。
更讓陶沫吃驚的是陶野體內殘留着大量的寒氣,且不說大冬天氣溫低帶來的痛苦,只怕就是三伏天高溫,陶野也要承受體內寒氣帶來的折磨。
三伏天外面氣溫高,可是因爲體內寒氣淤積,這外熱內冷兩種折磨,陶野竟然承受了足足六年,此時神色一片坦然平靜,完全不見寒氣入體帶來的痛苦,也沒有因爲殘疾而頹廢陰鬱,這份強大的忍耐力只怕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
“丫頭,怎麼樣?”三叔公雖然也知道希望渺茫,可是卻依舊抱有一線希望,畢竟他是看着陶野這孩子長大的,看着他如今這樣,三叔公心裡頭說不出來的酸澀和心疼,他寧可是自己這把老骨頭殘廢了。
陶靖之嘆息一聲,看着面色凝重的陶沫,不由寬慰的開口:“阿野這病沒法子看了不少醫生,都說沒辦法醫治。”
“哥,把你的袖子捲起來。”陶沫收回手,有那麼一瞬間的猶豫,但是卻還是開口了,清澈的目光緊盯着面容震驚的陶野。
從殘廢以來,陶野一直表現的很樂觀很開朗,即使一次一次的看醫生,一次一次的失望,陶野也沒有在意,甚至不斷寬慰着陶靖之和三叔公,直到此刻,陶野那總是洋溢着笑容的英俊臉龐徹底的僵硬住。
陶靖之還有些詫異陶沫這突然的要求,可是看到陶野表情不對勁,陶靖之心裡頭咯噔了一下,腳步一個上前,一把抓住陶野冰冷的手,捲起了他的衣袖,當看到那手腕上一條一條或深或淺的刀疤時。
陶靖之完全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家兒子手腕上一道一道自殘的刀疤,左手右手皆是如此,一瞬間的震驚之後是狂暴的怒火,陶靖之如同發怒的野獸,用力的攥緊了陶野滿是傷痕的手腕,失控的質問,“陶野!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陶靖之從沒有想過自己這個一直開朗樂觀的兒子竟然一直在自殘,那些陳舊的傷疤至少已經兩三年了,一想到陶野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用刀自殘,陶靖之這個總是冷靜自若的男人第一次如此的勃然大怒,氣的渾身發抖,睚眥欲裂之下,右手猛地揚起向着陶野的臉扇了過去。
“陶叔,你冷靜一點!”陶沫眼明手快的抓住了陶靖之的手,看着暴怒着臉的陶靖之,他完全沒有了平日裡的優雅沉靜,和天底下任何一個普通的父親一樣大怒咆哮,甚至要打人,陶沫第一次清楚的看到了何謂父愛。
三叔公也是震驚又心痛,但是此刻還算冷靜,攔住暴怒的陶靖之,“好了,你給我冷靜一點,你打阿野也是於事無補!”
“陶叔,哥並不是因爲殘廢而自殘,只怕是因爲無法承受體內寒氣折磨帶來的痛苦才自殘的。”陶沫身爲醫生,她清楚的能明白這份痛苦有多麼煎熬,如果不是實在承受不住了,陶野一定不會爲了減輕痛苦而自殘。
可正是因爲自殘導致血液流失,讓他體內的寒氣更加猖獗,帶來的痛苦也不斷擴大,這就是一個惡性循環,陶沫看了一眼表情愧疚的陶野,若不是自己發現了,只怕最多兩年,陶野的身體就會徹底崩毀。
暴怒之後的陶靖之此刻終於冷靜了一點,倏地轉過頭看向一旁的陶沫,神色緊繃而不安,“陶沫,到底是怎麼回事?”
“哥的雙腿凍傷之後,寒氣入體太嚴重,爲了杜絕寒氣從雙腿傳遍全身,陶叔你應該找了人封住了哥雙腿上的一些穴位,而且這樣一來,至少不用高位截肢。”陶沫雖然沒有詳細的檢查,但是也診了七八分。
給陶野封穴的醫生手法很高明,而且目的也是好的,一來是不用截肢,二來爲了封住雙腿的寒氣,可是即使封了穴,但是隨着血液的循環,一些寒氣也漸漸侵襲到了陶野的上半身,一天二十四小時,陶野整個人都像是被泡在冰水裡,寒氣如同鋼刀一樣剮在骨頭和經脈上,承認無法忍受的痛苦和折磨,讓陶野無法忍受,所以纔會自殘來轉移痛苦。
“是,當年我託了關係,請到了曹老爺子親自給阿野封了雙腿的穴位,這樣可以避免高位截肢,也可以封住寒氣,只可惜曹老爺子年紀太大,前年就去世了,否則每年他還會給阿野檢查穴位。”陶靖之聲音驀地有些的哽咽,他從來不知道阿野承受了這麼大的折磨和痛苦,甚至到了無法承受的地步從而自殘。
“丫頭,我聽靖之說季老爺子是你的師傅,你可不可以請老爺子來給阿野重新診斷一下?”一瞬間像是老了好多歲的三叔公期盼的看向陶沫,季石頭被稱爲御醫,最出名的就是他的九針法,傳聞只要季石頭願意行鍼,那是針到病除。
陶沫雖然只和季老頭子在藥材公盤上接觸過,後來還是從陸九錚口中得到老頭子被陸九錚強行帶回京城給人看病去了,不過雖然沒見過季老頭子出手,但是卻也知道這個平行空間並沒有精神力,所以即使季老爺子願意出手,只怕也無法根治。
“實在不行就截肢吧。”陶野不在意的笑了笑,這雙腿早已經沒了直覺,當年是父親一直抱有一線希望,總想着可以醫治好自己,可是這一雙腿除了帶來寒氣刮骨的痛苦之外,一點用處都沒有,若是爲了活下去,陶野可以接受截肢手術。
陶靖之和三叔公臉色一變,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也不知道能說什麼,當年之所以封穴,爲的就是可以保住陶野的雙腿,沒有想到最終反而害了陶野,若不是這痛無法忍受,阿野這孩子怎麼會自殘,一時之間,陶靖之和三叔公心裡頭酸楚的痛了起來,看向陶野的目光也滿是心疼、內疚、自責。
“現在截肢已經晚了,寒氣幾乎滲透到了五臟六腑和骨骼、經脈裡,而且因爲貧血嚴重,一旦手術會造成心臟驟停,失敗的可能性至少是九成。”若是當年一出事就截肢,倒不會出現變成這樣,只是現在卻是太遲了。
陶沫沉思着,自己精神力如今太過於弱小,若是有精神力幫忙的話,或許還有醫治的把握。
一聽陶沫這話,陶野還好一些,陶靖之臉色則是大變,而三叔公更是承受不住的跌坐在椅子上,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阿野這孩子每天都承受着無法承受的痛苦,甚至到無法忍受的時候只能自殘來轉移痛苦。
“陶叔,你別難過,我先開個方子,暫且控制着寒氣的擴張。”陶沫連忙補充的開口,也許陶叔收養自己爲乾女兒是衝着大叔的關係,但是對待陶野卻是拳拳父子之心,“陶叔,你幫忙儘可能的收購高品質的藥玉,我會想辦法拔除哥體內的寒氣,只是時間要久一些。”
如果說剛剛陶靖之沉浸在痛苦和自責裡,此刻則是又活了過來,陶沫既然開口了,那必定是有把握的,再者如果陶沫沒有這點本事,季老爺子怎麼可能收她爲徒,甚至還親自上門讓自己看顧着陶沫。
一掃剛剛窒悶的讓人無法呼吸的氣氛,陶靖之總算恢復了慣有的優雅沉靜,三叔公更是喜上眉梢,“我那裡還有幾塊藏了幾十年的藥玉,我都給你拿過來,我現在就去拿。”
客廳裡,陶靖之和陶野都不由自主的看向斟酌開方子的陶沫,兩人怎麼也沒有想到就因爲收養陶沫,反而讓陶野的腿有了治癒的可能。
陶野體內寒氣入體已經多年,可謂是根深蒂固,陶沫開的是藥浴的方子,藥性選的卻是溫養爲主,畢竟寒氣已經深入到了五臟六腑、經脈、骨骼,若是藥性太激烈,說不定會引得寒氣爆發,徹底摧毀了陶野的身體。
有了決定之後,陶沫開手中的狼毫開始在紙上快速的書寫起來,卻是草書裡的獨草體,筆走龍蛇、字行飄逸裡帶着桀驁不羈的張狂,“陶叔,讓人按照方子抓藥,然後再準備一個紫檀木的浴桶,要帶蓋子的,還有木桶下面必須砌一個可以添加木柴炭火的竈坑,藥浴的時候需要隨時加熱體溫。”
若是普通人家,一個紫檀木的浴桶就很難弄到,價格至少有二十萬了,而且不一定能買到真正的紫檀木,不過對陶家而言這些都是小問題,陶靖之親自派人去處理了。
到了晚上,陶靖之親自打電話給陶家嫡系一脈的人,讓大家來主宅吃一頓飯,也算是正式將陶沫這個收養的乾女兒介紹給陶家嫡系所有人。
陶家嫡系一脈,陶靖之的父親當年有四個兄弟,按理說該是老大一家繼承家主之位,可是陶靖之父親卻是難得的人才,最終陶靖之爺爺將家主的位置傳給了陶靖之的父親,後來又傳到了陶靖之手裡。
就因爲家主之位,陶家嫡系一脈一直面和心不和,尤其是二房一脈一直虎視眈眈想要謀奪家主之位,尤其是陶野雙腿殘廢之後,陶靖之後繼無人,二房一脈更是活躍起來,不少陶家的人也漸漸傾斜向着二房靠攏。
如今二房一脈的主事者陶家昌比陶靖之年長五歲,而陶靖之的二叔,陶家昌的父親也依舊在世,算起來二叔公比三叔公還長了一些,不過因爲陶靖之更親向三叔公,所以一直以來,三叔公在陶家說話的力度都大於二叔公。
“父親,不過是家主他們爲了一個小丫頭胡鬧,你何必親自過來給他們這個面子?”陶家昌不解的看向自家父親,若真收養一個男孩子,陶家昌還有些擔心陶靖之是不是想要將家主之位傳給這個收養過繼的乾兒子。
但是陶沫只是一個丫頭片子,陶家家規想來都是傳男不傳女,所以陶家昌完全不擔心,不過爲了給陶靖之這個家主的面子,陶家昌還是攜妻子兒女一起過來主宅了,只是自己父親可是老一輩,完全沒必要給這個面子。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冷漠着滿是皺紋的古板老臉,二叔公陰翳着一雙眼,周身都散發出讓人退避三尺的陰寒氣息。
家主親自打的電話,這個面子陶家所有人都要給,所以不管是嫡系一脈,還是被看重的旁系分家都都拖家帶口過來了,足可以知道這一次家宴的重要。
“你竟然來了?”三叔公一貫不滿這個性子越來越陰沉的二哥,當年是父親將家主之位傳給了老四,老大當年自認爲不是當家主的料,自動退出,而二哥一直認爲家主之位是他的囊中之物,誰知道最後家主之位被傳給了老四。
從此之後,三叔公就感覺到這個二哥變了,變得越來越狹隘,越來越陰沉,一直到如今,幾十年過去了,二哥不但沒有死心,甚至還暗中做了不少事,這讓三叔公對二叔公最後一點兄弟之情都磨滅了。
冷冷的打量了一眼三叔公,二叔公木然着表情坐了下來,一旁不少的小輩雖然有些發憷,卻依舊禮貌的上前問候,漸漸的,整個帶客廳幾乎坐滿了陶家人。
“不過是靖之收養的一個女兒,這架子夠大的,竟然讓我們所有人一直乾等着,”陶家昌陰陽怪氣的開口,已然給陶沫扣上了不孝長輩的大帽子,“我聽說這丫頭大逆不道,和自家大伯和三叔都撕破了臉,這樣一個品質低下的人,靖之到底爲什麼要收養她?”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這個到底還要我來教你嗎?”啪的一聲,三叔公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冷眼教訓着陶家昌。
這個老不死的!陶家昌有那麼一瞬間的憤怒,但是卻又壓了下來,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三叔,您老不要生氣,我只是感覺陶沫這丫頭太沒有禮貌,我爸和三叔你都是長輩,竟然讓他們苦等着,這架子也未免太大了一點。”
不管陶家昌和三叔公之間如何較量,其他人此刻也都低聲議論起來,對陶沫十分的好奇,畢竟從他們打探的消息得知,陶沫並不是什麼優秀的人才,家主爲什麼要收養她的確讓人詫異。
“三叔公,祁氏集團來人了。”就在衆人喝茶等待裡,陶管家突然疾步走進了帶客廳,身後還跟了五六人,一個一個趾高氣揚着,爲首的正是祁廣德和祁易鄴父子。
祁氏集團?在場陶家人都詫異一愣,難道家主收養陶沫的事情和祁家已經通過氣了?陶野當年訂下的未婚妻就是祁家的女兒,但是因爲陶家勢力只在潭江市,祁家根本看不上這門親,幾乎沒有任何往來。
六年前陶野殘廢了雙腿之後,所有人都以爲祁家一定會來退親,誰知道祁家並沒有來人,然後這樁婚事就這麼拖着,今天祁家突然來人,倒是讓人詫異,難道是來退婚的?可是選在這個時候,也未免太過分了,這根本是打家主的臉。
“人倒是很齊全!陶靖之呢,既然敢對我動手,現在躲着就行了嗎?”氣勢洶洶的祁廣德此刻陰沉着臉,砰的一腳揣在身邊的花架上,哐噹一聲,花盆低落摔在了地上,驚得陶家人一愣。
“這裡是陶家主宅!”對於祁家人,三叔公並不喜歡,當年這樁婚事也是祁家老爺子親自決定的,祁家如果嫌棄陶家,大可以來退婚,卻又爲了面子爲了保住祁家守信的名譽,愣是不退婚,如今又來陶家耀武揚威,三叔公性子原本就烈,此刻更是勃然大怒。
“老頭子你不要囂張,今天我們來就是找陶靖之和陶沫算賬的!”祁易鄴陰冷一笑,三角眼陰森森的掃過在場所有陶家人,戾氣橫生,“我祁易鄴是祁家嫡系一脈的繼承人,你們陶家竟然敢動手,那就是和祁家撕破臉,既然如此,兩家決裂開戰,不死不休!”
“三叔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和祁家不是姻親嗎?爲什麼家主和陶沫會打了祁家的人?”陶家昌嚇的夠嗆,也顧不得尊卑對着三叔公就憤怒的質問起來,“家主這是要做什麼?要害死整個陶家嗎?衛家血粼粼的例子就擺在這裡,家主真是瘋了,瘋了!還有那個陶沫就是個掃把星!”
“你給我閉嘴!”三叔公雖然也知道陶家絕對不是祁氏集團的對手,但是不管面對怎樣強大的敵人,陶家人的骨氣不能丟,陶家昌這樣的心性就不配稱爲陶家家主!
在場其他人此刻也都是臉色蒼白,陶家再強也只是在潭江市,和南江省祁氏集團這個龐然大物一比,那就是螞蟻和大象的區別,若是兩家開戰,不用想也知道慘敗的必定是陶家。
“現在知道怕,可惜太晚了!”祁廣德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一想到陶靖之竟然敢將自己丟到審訊室裡,祁廣德就氣的渾身直髮抖,趾高氣昂的掃了一眼陶家人。
“當然,我們也不會和陶家所有人過不去,畢竟得罪我們的是陶靖之和陶沫,所以想要和解也很容易,讓陶靖之給我們父子磕頭賠罪,將陶沫那個賤人交給我們帶走,兩家自然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