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射炮火平息後很久,在深紅色的火山和黃色的火焰上飛行的B4,常常被旋轉的氣體推到數千尺的上空。一位航空隊的空軍少尉報道說:“從烈火中吹來的陣風非常強,使轟炸機上的人們在船裡打轉,就像在杯子裡轉着的骰子一樣。船上的木頭地板被掀了起來,凡是沒有拴緊的用具,扔得到外都是。”在一次顛簸中,一架B4被吹得翻了個兒,架駛員掙扎着轉了個圈才升到高空。有的轟炸機駕駛員控制不住飛機,機身衝進火葬柴堆上空,掀起一大片血火塵霧,把擋風玻璃弄髒,飛機裡充滿令人作嘔的焚燒人肉的惡臭,使噁心的飛行員趕緊戴上氧氣面具。
在地面的大街上,日本消防人員和警察既控制不了向前竄的火焰,也攔不住被嚇壞了的奔逃人羣。許多人慌張得不知所措,他們亂衝亂闖,既不知方向,也不知道抱在手裡搶救出來的衣物正在燃燒。久保田茂德博士率領着東京的唯一軍事救護隊,他的9名醫生和11名護士在黎明前到達下町效區。他們面臨慘不忍睹的洗劫情景,真是有些心驚膽戰。火勢仍旺,河上的橋樑擠滿了逃生的人羣。“在黑色的隅田川中,飄浮着無數屍體,有穿衣服的,有赤身裸體的,都黑得像木炭,實在令人難以置信。這些都是屍體,但是你分不清是男是女,你說不清那些飄過去的是胳膊還是腿,還是燒焦了的木頭塊。”久保田茂德這樣描述當時他們見到的情景。
黎明到來,夜風停止,大火燒盡了。春寒料峭的早晨,人們看到破壞程度之大,令人毛骨悚然。東京東部的一大片地區消失了:城市商業中心的60%被毀壞了,15萬座建築物、房屋、商店和工廠無影無蹤;60萬人無家可歸,他們驚慌失措地逃到郊外,除了性命以外,一無所有。日本官方統計,就這一夜的轟炸東京總共死傷了將近20萬人。
5月9日這天夜裡,標準航空隊司令魏禮煌將軍卻坐在他的司令部裡一直在焦急地等待消息。夜闌靜寂,星月全無。魏禮煌將軍凝視着黑暗的天空,兩撇小鬍子把已經三十多歲的他襯托的比起實際年齡大得多,他的牙齒緊緊咬住雪茄煙的一端,幾乎把這支碩大的哈瓦那雪茄咬成兩截。他在盤算着時間,等待這次領隊的殷承宗少將的來電。他喃喃的說:“唔,假如我失敗了,當然無話可說,我知道這些小日本的本領,我還以爲我們能飛進去,投下燃燒彈以後再飛走,而不致於冒重大損失。”並又輕輕地嘆了口氣說:“一定是我錯了。”此時,在魏禮煌周圍的每一位官兵都堅信,殷副司令一定能夠完成任務,假如他沒有完成任務,這個時候電報也該發回了。“但願他沒有遭到截擊,否則我們此行就完蛋了。”自夜幕降臨以來,魏禮煌幾乎是第一百次看錶,最後一次看錶是10日凌晨1時15分。魏禮煌中將又推測:“如果我們不馬上聽到迴音,他們一定是有了麻煩。”又過了多時,仍未收到回電,魏禮煌更焦急了,雪茄從他的嘴角垂了下來,濃眉蹙成一堆,直到眼睛眯成一條縫。他舉起一雙手搔搔頭髮,拭掉前額的汗水,轉身對着聚集在屋子裡的參謀官說:“這個決定完全是我作出的,當然由我承擔一切責任,我要向楊總和總座報告……”正
在這時,司令室的門砰然大開,一份急電遞交給魏禮煌中將的手裡。“殷副司令發來的!”當魏禮煌將軍默默看完之後,他抑制着內心的激動,平靜地念道:“已經投彈,目標地區一片大火,高射炮火由密到疏,未見戰鬥機。”發報時間是凌晨1時21分。屋子裡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航空隊萬歲!”
收到兩個聯隊組成的轟炸機羣的報告後,魏將軍從日本首都周圍戰略目標地圖上摘下不止21面小旗,這些小旗標誌着據稱是下町區的工廠。這次國防軍出動的400多架B—4“彈道”式轟炸機,只有4架沒有返航,但是,其中有5名飛行員在海上得救了,這個損失數字比上次高空轟炸襲擊的損失率還小。沒有人懷疑,這次燃燒彈恐怖襲擊東京,日本的老百姓死了千千萬萬,但是到了開戰的第三個月之後,日本在三韓和臺灣進行戰鬥時所用的瘋狂暴行的種種報道,使國防軍軍人加強了這樣的觀點:日本皇帝的所有臣民遭到這樣的命運是活該,責任應該由天皇和那幫戰爭發動者來負。對日本東京的這次兇惡的夜襲,楊士海、魏禮煌、殷承宗三位空軍將領就更加相信戰略轟炸的重大作用了。對日本城市進行恐怖的燃燒彈空襲,顯然成了最終打擊日本戰爭潛力的手段。這種史無前例的從空中火攻日本本土,意味着可以從空中征服日本,而不致於冒登陸作戰所必然造成的大量傷亡的危險。空襲的結果,無疑縮短了通向勝利的征程。
使40%的東京置於火焰之中,轟炸機羣就返回基地了。但不到24小時,又有400架B—29轟炸機機羣又飛上天空,領航員把航向北指名古屋。這天夜裡,他們要把名古屋這個工業城市心臟的4.8平方公里的三角地帶點燃。名古屋比較現代化的建築物和較好的消防設備極力控制大火,但是,數以千噸計的燃燒彈,仍造成了大規模的破壞。因此,在楊士海辦公室的標記地圖上又取消了一些記號。他的下一個目標是大阪。5月14日夜,這個港口,也是日本重工業中心,在國防軍一次空襲中有14.5平方公里被夷爲平地,消滅了許多軍事工廠、鍊鋼工廠和碼頭。3天以後,標準航空隊又用同樣的手段對付神戶港,700噸燃燒彈將神戶變成火城,神戶造船廠在烈火中也化爲烏有。然後第37轟炸機聯隊又被派去襲擊名古屋,去摧毀上次空襲沒有消滅的部分。這次行動以後,由於所剩燃燒彈不足,於是許多B4“彈道”轟炸機又裝上高爆航彈和航空子母彈。
到5月18日,戰略轟炸進行到第十天的時候,日本的十七座特大城市都被轟炸機光顧過了,日本明治維新以來建立起來的現代工業體系和科研機構鬥毆被付之一炬,很多工廠不得不把小型加工設備分散到鄉下去,通過簡單的人力或者不穩定的電力供應堅持生產,但是生產的質量和數量和之前比起來遠遠不如。工業被摧毀的同時,電力、鐵路、公路、橋樑、市政設施都被選定爲重點目標,電廠被炸平,鐵路被炸斷,公路上到處是散佈的定時*炸彈和子母彈,連很多醫院都被摧毀,大批的傷員是死在了露天的臨時救護所裡。城市裡到處積屍如山,散發着屍臭和腐敗的氣味,由於機械短缺,人力不足
,各處的市政義勇隊不得不把收斂的屍體用建築物的木質殘骸堆積起來集體焚化,一罈子一罈子的骨灰被僧侶們安放在寺院的善堂裡,活着的人拖着飢餓的軀體忙碌着,時不時就有人倒地不起,成爲下一堆焚屍堆的組成部分。國內工業的慘重損失還不能馬上摧毀日本,但是當中國轟炸機把燃燒*航彈投向糧倉和運糧船的時候,日本人才發現自己的飯碗也要被砸了,本土糧食生產一向不足,海外運輸又沒有辦法突破中國的海上封鎖,連庫存糧食也被大量焚燬的話,日本馬上就要陷入饑荒之中。各國的使館也有損失,但是中國航空隊沒有把使館區作爲目標,所以各國的外交官損失不大,不過日本的慘象已經讓他們震驚不已了,紛紛給本國政要發去詳細的報告,彙報中國這十天的戰略轟炸給日本帶來的慘重損失,和他們對日本繼續戰爭能力的悲觀預測。
“首相閣下,我們的駐日本使館已經把中國空軍空襲日本的情況報告遞交給外交部了。說實話我從沒有想到僅僅依靠空中力量就能讓一個二等列強國家瀕臨滅亡,這簡直太可怕了。”大英帝國海軍部的第一部長溫斯頓丘吉爾爵士晃動着他那碩大的腦袋說道。“雖然我也不認爲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和日本的同盟對東亞地區的穩定還有什麼實質性的意義,但是我們應該預見到,即使是香港按期完成交接之後,中國已經高漲的民族情緒將會在東南亞地區乃至整個亞洲地區蔓延開來,對於我們的新加坡、緬甸甚至是印度都有很惡劣的影響。而空中決勝的論調讓那些土著猴子有可能會通過引進飛機來對抗我們的遠東艦隊,這樣的話帝國海軍將面臨嚴峻的挑戰,所以從保衛帝國在遠東的核心利益的角度,我想提請首相大人對中日衝突進行調解,防止中國繼續得寸進尺的擴張。”
“親愛的溫斯頓爵士,您的顧慮也恰好和我的不謀而合,中國人的行爲表明他們早就對海上空中力量的運用和戰略空中打擊的作戰方式有了全面而有效的準備,他們這樣做的現實目標當然是日本帝國,但是也不能排除他們將我們的遠東軍事力量的存在列爲目標的嫌疑。更加讓我感到不安的是,這種戰術思路的擴散將會對帝國海上絕對控制權提出挑戰,我們將會面對維多利亞女王時代以來最爲嚴峻的挑戰,是的,甚至比公海艦隊對我們的威脅更大,爵士,我認爲我可以把調解中日衝突的偉大使命賦予您,也希望您能吾王陛下和大英帝國帶來遠東和平的曙光。”史蒂芬首相大義凜然的微笑着,憑他對丘吉爾的瞭解,這位長得跟拳師犬八分相似的傢伙連性格都像,讓這位好鬥而敏感的老油條去應對東方的亂局,確實是一大善政。
同樣的一幕在白宮、在愛麗捨宮、在羅馬的總統府都在不停的重演,世界各大國都已經察覺中日雙方的衝突正在嚮導致世界性全面戰爭的方向發展。一戰之鑑爲時不晚,各大國還不打算再來一遍,雖然各國立場不同,但是把中日兩國拉到談判桌前纔是各國達成的唯一共識。在英美法意的組織下在馬尼拉召開了第六輪中日和平談判,但是和平真的會降臨在血雨腥風的洛東江畔嗎?真的能讓本願寺裡那堆積如山的骨灰罈不再增加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