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非離如同徹底將她遺忘一般。
初時的滴答小雨在後來變成了傾盆大雨,壽宴要持續三天三夜。
她的膝蓋由最初的劇痛變得麻木,到後來,基本上已經沒有了知覺,
大雨無情拍打在她臉上,過往有換班的下人來來往往,大都十分好奇的看她兩眼,繼而眸中掠過一絲嘲諷。
流雲是在天快要亮的時候來的。
雨還是一直下,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
“奴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剛放工,便聽人說你跪在這裡,這麼大的雨,你身體如何承受得住?”
原本,妖界是設有結界的。可自從十年前那人走後,尊主便將周遭結界撤去。說是那人更喜歡季節變更,愛看雲捲雲舒。
墨妍有些麻木的搖頭,四周雨聲轟鳴,她幾乎聽不清流雲在說些什麼。
“你快回去!是我犯錯在先,此刻受罰也是應該的!”她不該不聽他的話,擅自離開壽宴,還與雲不歸私下會面,使他心中不快。
“縱是罰,也要有個深淺適度。你這般跪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流雲一臉急色,最後乾脆將手中的碎花紙傘扔到一邊,俯身欲要將墨妍從地上拉起來。
“你起來!你起來!我們去求尊主!你不是給尊主採集了靈花露水麼,單是憑着這一點,難道還不能將功補過麼!”放眼整個妖界,沒有一人不知道採集靈花露水所需承受的痛苦以及需要付出的代價。
聽聞流雲所言,墨妍急了,她四處看了看,見沒有人,方纔鬆了口氣。
“流雲,你不要說了!你答應過我,這件事會爲我保密!”她之所以採集靈露,絕非是爲了在他面前邀功。
聽聞墨妍所言,流雲終是安靜下來。
大雨席捲而來,她慢慢蹲下身來,緊緊將墨妍抱在懷中。
“奴兒,你這是何苦呢…”她細聲呢喃,語氣中帶了悲憫。最後乾脆跪在她面前,捧了她的臉頰。
“奴兒,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尊主?”她眸中帶着詢問,臉上神色卻有些凝重。
墨妍被她問得有些心虛,不由得別開臉,可到後來,她確實覺得自己侷促得有些可笑。
垂眸,嗤笑一聲。
“他是堂堂一界之主,又如何是我這卑微****可以高攀的,流雲,你放心,尊卑有別,這一點,我還是懂得……”墨妍語氣中帶了幾許悽色,她這一番半真半假的話,好似是在安撫流雲,有好像是在慰藉自己。
是啊!尊卑有別,所以他看她的時候眼中永遠帶着居高臨下的冷傲和漠然。
果然,聽聞墨妍所言,流雲微微鬆了口氣。
“你知道便好,你等着,我這就去找尊主…”流雲說完,轉身朝明暉殿的方向看去。
墨妍在身後叫了她幾聲,可她根本就沒有回頭,一頭扎進雨幕之中。
由於下着雨,天色一直都灰濛濛的。墨妍倒沒有覺得餓,只是自膝蓋處一陣陣寒意升騰而起。
她時不時會看向通往明暉殿的路,倒不是指望鳳非離會來,她只是擔心流雲的安危罷了。
天漸漸黑了下去,雨還在一直下。她突然憶起,聖魔峰的那天晚上,他一身狼狽的出現在她面前,身上猶在滴着水,滿目癲狂之色。
而後,他沒有任何猶豫的跟着她自斷崖頂端一躍而下。
脣際掛了一抹笑容,眼前畫面開始模糊,她用力的搖了搖頭,卻發現自己幾乎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了,身體終是癱軟下去,黑暗一絲絲侵襲着她的意識。
最後,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不遠處似乎有人向她走來。精神微微一震,還未帶她反應過來,下一刻人卻被人抱了起來。
“奴兒,你怎麼樣?”耳畔,是流雲略帶哭腔的聲音,可她卻只覺得好累……
臨陷入黑暗前,她看到一抹白影在她面前晃動。
“丫頭…醒醒…醒醒…”那人的聲音很是溫淡,如同春風一般,很快讓她進入夢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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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妍是在第二日清晨醒來的,地點是她和流雲同住的房間裡。
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流雲正拄着下巴坐在她牀邊,見她醒來,一雙大眼睛倏然一亮。
“奴兒,你醒了?”她驀地從地上跳了起來,又是摸她的額頭,又是掀開被子看她的膝蓋。
墨妍被小丫頭忙碌的樣子弄得有些好笑。
“好了,我沒事,只是口有些渴,你扶我起來,我喝兩口水就好了!”她笑着開口,欲要起身,卻只覺得一陣鑽心的痛從膝蓋處傳來。
她被疼得悶哼一聲,整個人身體又重重摔回牀上。
見墨妍神色痛苦,流雲不由慌了。
“你怎麼樣,是不是很疼…”小丫頭急急開口,說到最後,眼睛竟是倏的紅了起來。
“你是不知道,那日雲公子將你抱回來時,你渾身都冷透了。回來後,你便發着高燒,還不住的說胡話,後來醫師來看,說是再晚一刻,你這雙腿便保不住了…”小丫頭開始自顧自的數落,語氣中滿是心疼之意,最後,竟是膽大的抱怨起鳳非離來。
“尊上也真是的,到底是犯了什麼天大的錯,要這樣折騰你…”
聽聞流雲所言,墨妍微微揚起脣畔,而後垂眸。
“流雲,是我的錯,不怪尊上…”
她確實對他沒有半分責怪之意,他如今不記得她,不論他怎樣對她,那都不是他的本意。
見墨妍一副毫無怨言的模樣,流雲着實有些無語。
回過神來,她好似突然想起些什麼。
“奴兒,你是不是有什麼親人叫阿離啊?”小丫頭微微皺着眉,看向墨妍的眼神中滿是迷惑和不解。
聽聞流雲的問題,墨妍不由心中一跳。
“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怎麼這樣問?”
流雲慌忙搖了搖頭。
“也沒有什麼事,只不過,你昏迷的時候,嘴裡一直喊着阿離…”話說完,她四處看了看,又湊到她面前來。
“你一定不知道吧,咱們尊上的名字中帶了一個離字,而從前的那名墨夫人,便是這樣喚尊上的…”
流雲神秘兮兮的樣子弄得墨妍微微一愣。半晌,她回過神來,脣際掠過一絲苦笑,而後低下頭。
“哦!我從前養了一隻狗,名字就喚作阿離。現如今,有好些時日沒有見了,甚是想念…”
她胡亂扯了個藉口,小丫頭倒也好騙,沒再多問,只提醒她日後要多注意些,不要被旁人聽了去…
然,墨妍沒有料到的是,她說這句話時,鳳非離正巧就站在她與流雲的房間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