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南宮府中,她都再未有與我多言。
縱是相鄰而住,縱是推門偶遇,她也不再像從前一般,笑着與我調侃,爲我的傷心難過緊張。
那一段時間,我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我後悔極了,後悔自己爲何要對她說那樣的話。我嘗試着挽回,卻終是於事無補。
南宮府上開始備嫁娶事宜,四處張燈結綵,喜慶異常,我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孤寂。
或者,是我太過貪心,不滿足於這樣偷偷的喜歡她,不滿足於她對我的寵溺只是出自親情,纔會讓我們之間走到這一步。
我開始在夜裡撫琴,本是想讓自己高興些,應這府裡的景。可不知道爲什麼,最後彈着彈着,總也變得荒蕪淒涼。
而放在從前,她若見得我不開心,必已前來軟聲勸慰,可如今,她卻再未有來過。
眼見着她與南宮逸的婚期將近,我們之間,似乎陷入一場死局,永無轉圜餘地。
然,花園中無意聽到的對話,卻讓我原本死寂的心沸騰起來。而這沸騰之餘,則是難以言喻的苦澀和自責。
她是爲了我,才答應與南宮逸成親的。
這個消息讓我如遭雷擊,明明,她爲了我連自由之身都放棄了,我卻還在計較自己會不會有退路。
那一晚,我哭着到她房中求她,求她不要與南宮逸成親。我寧願死,也不要她爲我做這樣的犧牲,即便是假成親也不行。
鴻蒙**之上,女子貞潔太過重要,若此時日後傳出去,她或許會像姑姑一般,永無翻身之日。
然,她卻十分果斷的拒絕了我,冷漠離開。
看着她離開的那一刻,我心中下了一個決定。
既然她是爲了我而答應南宮逸的婚約,那麼,只要我死了,那這場婚約也就沒有了意義。
然,或許是我膽小,亦或是我太過愚笨。
我並沒有死,奄奄一息,最後爲南宮逸所救,而她,也並沒有改變心意,反對我越發淡漠。
一番折騰,到最後卻什麼都沒有改變,這世上,大約再沒有比我更蠢的人了。
婚禮那一日,我站在角落中,看她穿了一襲大紅踏上花轎,身姿綽約,那一刻,我突然在想,如果我們之間從未有相遇過,或許對彼此都是好事。
我終於還是無法眼睜睜看着她嫁給別人,我選擇了逃離,逃離南宮府,逃離那一片刺痛我雙眼的大紅,也逃離這個讓我心中缺了一個大窟窿的地方。
渾渾噩噩中,我暈了過去。
等到再醒來時,竟是爲百里楓所救。
他找人替我調養好身子,又告訴我,當初南宮府的婚禮並沒有辦成,她在中途被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年帶走了。
身穿紅衣的少年?這些時日我一直在她身邊,卻從未有見過什麼穿紅衣的少年。
不過,這一刻,我竟是有些慶幸的,慶幸她並沒有嫁給別人。
身體康復之後,我開始專心於修煉。而百里公子對我也頗爲照拂,丹藥寶物供應不絕。
我知道,他會對我如此,是因爲她的緣故。
那一刻,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慶幸,慶幸我竟與她是姐妹……
再見到她,是在北滄。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鳳非離,神祗一般的男子,而從她看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隱忍和微光。
她終是找到了她喜歡的人……
我以爲我會難過,而事實上,也卻是有一些。但經過南姜的那段日子後,卻沒有那麼尖銳了。
她的疏離,讓我明白,我對她的情愫原本就是沒有結果的。她遲早會找到自己喜歡的人。
而這世間,也大抵上只有鳳非離這樣的男子可以配的上她了。
心在那一刻像是鬆了口氣。
不管日後她對我是疏離還是冷漠也好,只要我對她的心不變,便也沒有什麼好難受的。
可偏偏,我卻在比武大會上見到了另一名女子——林思音。
她親暱的喚她阿音,看她的神色一如曾經看我時寵溺,卻不像看我的時候那般,含煙籠霧。
我並不傻,自是看出來她們一早便熟識,且從林思音與她的談話中不難猜出,她們二人相識的時間,遠比我認識她要早。
那麼。如此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她當初對旁人冷漠異常卻獨獨對我寵溺溫柔,她當初不惜拼盡姓名護我看我的眼神卻總也若有所思。
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因爲我與那人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那一刻,我想,我是不是應該慶幸自己長了一張與林思音一樣的臉,從而得她憐惜,得她呵護?
我從未覺得如此的嘲諷過,我突然很想將自己的這張臉毀掉,我突然很想走到她面前當面質問她,我到底算是什麼,她到底把我當做什麼。
可最終,我終還是沒有勇氣去問。
因爲,我真的在慶幸。如果時光倒流,我沒有遇到她,那我的一生,又有什麼精彩可言?
不過,即便是慶幸,我也仍舊沒有在那裡多留。
因爲,每在那裡多留一分,我便越發覺得自己像是小丑。
我怕,我會忍不住,忍不住在那裡嚎啕大哭,將我的心如刀割盡數曬在衆人面前。
所以,我走了,至少,那樣能讓我保留一點自尊。
我不知道有沒有看到我的眼淚,可我還是沒有忍住。
落荒而逃,奔騰而出的眼淚讓我幾乎看不清前方的路,胡亂鑽進一條小巷之中。
就像從前一樣,她尋了過來,我卻再也感覺不到曾經的雀躍歡喜。
像這樣的情景,我在南姜盼了一日又一日,可當我如今終於盼到的時候,卻早已是面目全非。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終還是將之前我沒有勇氣問出的話說了出來。
或者,我該藉此機會讓自己死心。
我愛上了她原本要給別人的溫存,卻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而她,也當真是極配合的。
我的心在那一刻轟然碎裂,很乾脆,或許以後再也拼湊不完全。
可那一刻,我竟覺得自己解脫了。
心碎了,那日後,不論她與何人比翼雙飛,我都不必再心痛了……
只是,此刻,請容我最後任性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