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滿心擔憂頂着一腦門官司的安舒窈和墓泠雪兩人進教室的時候,這邊程子衿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程子霖。
程子霖自持身份,在市郊一家幽靜的咖啡館訂了位子,奈何程子衿嫌麻煩不配合,最後兩人還是在學校碰了面。
“怎麼?”程子衿活動了一下脖頸,表情很是寡淡。
“聽說你那天回去的時候被人襲擊了?”程子霖到底還是城府淺了,他對程子衿這麼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沒有一點好感。雖然他既不是私生子這樣不名譽的存在,現在又跟程家斷絕了關係,可他是長子,天生就比別的孩子多得到了一分關注,而且因爲他程家走了很長時間的鋼絲,這段時間因爲他的外祖父程家也是心驚膽戰的。這個人頂着程家長子的名頭,沒爲家裡做一點貢獻不說,還沒有一點自知之明,每次來家裡的時候都是一副“誰都不甩”的拽樣,好像他們就是欠他的一樣。
原本今天來他想着反正這人跟他們也沒什麼關係了,搞得這麼僵也不好看,誰知他還沒來及寒暄,程子衿就這麼一副“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的樣子,頓時他也就換上了一副死人臉。
“嗯。”
“聽說斐家插手了?”
“沒有,”程子衿知道他今天是來幹什麼的了,皺皺眉,難得耐着性子跟他解釋:“仇家要堵我,我就找了朋友幫忙,斐宸也只是來幫忙的。”
“什麼時候你跟斐宸有這麼好的交情了?”程子霖的表情很是狐疑。
“不是我跟他有交情,是我朋友,”程子衿忽然想起墓泠塵之前說的:“你見過的,寒假的時候。”
他這麼一提,程子霖就想了起來:“那個人……說你室友來着?”
“嗯。”
“斐宸是他喊去的?他知道你跟斐宸的家世?”
“嗯。”
“那他還隨便就把斐氏的繼承人拉上了你的船?”程子霖臉上的懷疑不減反增。
“你什麼意思?”程子衿終於正眼看了這個面都沒見過幾次的弟弟。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程子霖沒他高,卻很有氣勢地盯着他:“斐宸的意思就是斐家的意思,你以爲他真的就是幫朋友個小忙這麼簡單?”
“那你倒是說說看他還爲了什麼?”程子衿嘴角扯了一個冷笑,這表情說明他已經快沒耐心,要爆了。
程子衿這個表情看得程子霖有點發怵,他一直鄙視程子衿是個小混混,但真正面對他的時候才知道,這種小混混恰恰是他不敢惹的。
怵了一瞬,程子霖強行定神:“我們家正跟斐家談合作續約的事,那個項目多賺錢你不是不知道,一旦斐家拿你外祖父的事要挾,這一趟我們一分也別想多賺!”
“錯了,”程子衿冷哼一聲:“是你家,跟我沒關係。”
程子霖也冷笑了一聲:“你外祖父利用程家洗白生意這麼久,你對這個家一點貢獻都沒有卻分了那麼多家產,現在你拿了錢轉身就說沒關係了?”
這下程子衿
是真的怒極反笑:“籤財產轉移書的時候先讓我籤斷絕關係聲明的是你們,以前爲了怕我擋你的路拿幫我外祖父洗白生意換我離開程家的也是你們,你跟你母親處心積慮讓我離程家遠遠的,現在又要蹦出來說我該爲程家做貢獻了?你們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呢?程家就是你們這羣玩意兒?那我還真慶幸我不是程家人。”
程子霖的表情都扭曲了,那一瞬的驚詫明明白白表現在那張城府還不夠深的臉上,短暫的慌亂後就是憤怒:“程子衿你別血口噴人!要不是那老頭子帶着你來威脅……”他越說越講不下去了,但不是因爲得知這些都是自己的母親一手安排的,而是他那一瞬間如同被暮鼓晨鐘敲醒了一般,發現了一個更讓他害怕的事實!他是家裡的繼承人,很多事情他都能接觸到,以前沒有注意過的細節紛紛浮現在腦子裡:
爲什麼明明是長子程子衿卻不是在程家長大的,爲什麼對外要當做沒有成程子衿這麼個人的存在,爲什麼程子衿能一次分走那麼多財產,爲什麼明明那麼如履薄冰卻仍然不斷開跟黑道的聯繫,這一切都讓他得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結論——
程家跟黑道有聯繫,這並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家裡真的涉黑了!所以才一直幫着那位秦老爺子洗白生意,因爲那也是在幫自家洗白!
活了十幾年,程子霖頭一次腦袋轉的這麼快,他甚至有點頭暈目眩:家裡做的這麼隱秘,可能父親一開始接近秦老爺子的女兒就是有預謀的,這可能是一場交易,而程子衿就是聯繫雙方的紐帶!
程子衿知道這件事麼?秦老爺子告訴過他麼?斐宸發現這件事了麼?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心裡沒點逼數?”程子衿的耐性徹底告罄。
他不知道,他只是以爲這是母親在針對他……母親怎麼可能能繞過父親做這種決定呢?
“就、就算這樣,母親也不過是在幫我鋪路罷了!”爲今之計是順着程子衿的話往下說,程子霖只覺得冷汗都要滴下來了。
“啪!”
下一秒,左臉火辣辣的疼,程子霖都被打懵了,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
“啪!”程子衿反手又是一下:“你母親爲了給你鋪路做什麼都是對的,倒真是理直氣壯……我也覺得我想撒氣借你臉使使也是沒關係的。”
程子霖是程家小少爺,是程母好不容易等來的能繼承程家、把程子衿踢開的男孩,他從小到大都沒被怎麼罵過,更別說打了。
“你……”程子霖剛想開口。
“啪!”
“手感還不錯,”程子衿一副“打順手了再來一巴掌”的拽樣,而且他打完了就站在那看着程子霖,像是等着他還手好順理成章地踹他一頓似的。
程子霖頂着腫起來的火辣辣的臉,他想發作,程子衿嘲諷鄙夷的眼神、他的自尊都告訴他快點反抗,可是理智和恐懼卻告訴他要是真的衝上去了那才叫順了他的意,於是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難堪境地。而面前讓他難堪的罪魁禍首就這麼淡然招恨地站
在那兒,等着他做決定。
“我就說他是流着髒血的下流東西,就該一分錢都不給他,要不是秦老頭,他算什麼東西!”程家下榻的酒店裡,程母一邊心疼的抹眼淚一邊對程子衿破口大罵,主母的儀態全然顧不上了。
程子霖齜牙咧嘴的讓母親上藥,以他正值青春期的年輕氣盛,受此大辱,再聽着母親咒罵,該是越聽越上火纔對——倒不是說他不生氣,只是剛撞破了家裡一個可怕的秘密,他不由得心不在焉,此刻越聽越覺得恐怕家裡是真的涉黑了,而且聽母親這怨恨之中帶着忌憚的話,恐怕程子衿說母親一直打壓他……也是真的。
罵了一會兒那個婊.子養的、居然敢打她的寶貝兒子的下流種子,程母漸漸覺得不對,自家兒子她很清楚,十幾歲正是活潑的年紀,又一貫是被寵着的,此刻居然沒有耍脾氣朝着要把程子衿往死裡整。不過就算他沒這麼要求,程母也打定主意要在程子衿得到的資產上做手腳——怎麼上次他沒被人打死呢?不僅要繼續礙她的眼,現在還動了程子霖,程母第一次這麼深刻的體會到了對程子衿的恨意,恨不得讓他不得好死受盡屈辱的恨意!
“媽……”猶豫了半晌,程子霖開口:“我們家……是不是涉黑了?”
“沒有的事,”程母一愣之後斷然否決:“那下流胚子身上流着他那死鬼老媽的血,這輩子註定是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死在街頭的混混,跟咱們沒關係!”
不是錯覺,母親真的很恨程子衿……不僅僅是因爲怕他會威脅到自己,程子霖看着母親扭曲的臉,那上面的怨毒簡直能滴出毒液來,故作輕鬆地說:“反正他跟我們家已經沒關係了。”
此言一出,像是觸及到了程母的痛楚,她抱住自家兒子,摸着他的頭,眼眶通紅:“媽只能依靠你了,只有你了。”
雖然不太合時宜,程子霖咬了咬脣,故作寬慰地說:“有我呢,還有姐姐。”
“唉……”程母嘆了口氣:“你不要太親近你姐姐,等她嫁人了,就是別人家的了。”
程子霖心裡一涼,推開母親:“姐要嫁人了?”
程母擦了擦眼角的淚:“現在圈子裡不少人都在打斐家少爺的注意,我想着那孩子也是不錯的,你上次也見過,覺得怎麼樣?”
“姐喜歡他麼?”程子霖反問。
“那孩子很優秀,”程母淡淡的道。
聞言,程子霖的心涼了一半,他不由得想要盡力再爭取一把:“可我聽說吳家那個女人也打斐宸的主意,姐她……”
“那個賤人有什麼好在意的,”程母開始補妝了,很不在意地說道。
程子霖的心徹底涼了,吳亦瓊的“豐功偉績”至今想來都是讓人不寒而慄,現在輪到他的姐姐對上這隻發瘋的母狗了:“媽……”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別多想了,媽會解決的,”程母摸摸他:“早點休息。”
同一時刻,斐宸冷着臉對手機裡道:“看住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