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
寢室裡，墓泠雪看着那帖子，喃喃了一句。
在她旁邊，三位室友同樣合不攏嘴，發出無意義的語氣詞。
跟她們一樣的還有很多人，這個帖子發在晚飯時分，正好是大家閒着拿手機找消遣下飯的時段，貼吧裡的數據流量也達到了一天的最高峰。
但今天有所不同，今天是安舒窈的“緋聞企劃”實行的第一天，上午還朝着良好的方向發展，下午就遭遇了滑鐵盧，到了晚間貼吧幾乎已經淪陷了，成爲了各種陰謀論、批判者、諷刺者的狂歡。
都說“三人成虎”，羣衆的力量是巨大的，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絕少有人認爲還有翻盤的希望了，他們中有很多幹脆退出貼吧來個眼不見心爲淨，也有人跟還未從圖書館回來的安舒窈一樣，心裡憋悶的窒息，卻又毫無辦法。
然而，雖然大家經常把“特權階層”掛在嘴邊，但其實很少有人真正明白，到底何爲“特權”——
帖子的名稱是乾脆利落的“警告名單”。
一樓簡單敘述了今天發生的事，幾筆帶過之前安舒窈“調侃”斐宸和墓泠塵，重點強調了之後那些人的“無中生有”和“惡意中傷”，然後是“根據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條，故意捏造並散佈虛構事實，足以貶低他人人格，破壞他人名譽，情節嚴重的行爲構成誹謗罪。介於此事件所以參與者皆爲具有完全民事能力的成年人，現對以下行爲人發出警告：”
之後就是長串長串的名單，每一張名單都是涉事人的本名+學生證照片+所在院+所在系+所在班級+在貼吧不堪言論的截圖+此貼吧賬號即爲涉事人的證明。名單中涉事人的姓名字體都加粗加大，照片都做了清晰化處理，而貼吧上發表言論的賬號爲涉事人本人的證明，不是同一QQ賬號在本班羣裡的備註姓名就是註冊賬號時所用的手機號或郵箱號的所有者，完全無從抵賴。並且所有言論的截圖都有紅字將截圖內容備註在下面。
每一份名單的最後都會有一句“警告***涉嫌對斐宸構成誹謗罪，此名單所有信息已發送給您的父母***和***，輔導員***，院長***，要求***對自己的言論負責，並於三個工作日內給出正面迴應和相應補償，否則斐氏集團將以誹謗罪控告並要求學院開除學籍。”最後一句警告每個人都不盡相同，有的人沒有“要求給出正面迴應”而直接就是“因情節過於惡劣斐氏集團將以誹謗罪控告並要求學院開除學籍。”
說得簡單點，這份名單講的就是：
你們不是很牛逼麼？不是在網上滿嘴噴糞仗着沒人知道你們是誰爲所欲爲麼？好，我現在把你們一個個挖出來，讓所有人看看你們叫什麼名長什麼樣講了什麼缺德話！既然你們敢胡說八道拿人消遣，那就爲你們的言論負責，反正上了大學都是成年人了，未成年人保護法也不會站在你們這邊了！不整你們一個個還真以爲隔一層網絡就他媽全是神了！
其實講真的，
這個做法並不是斐宸的風格，斐家的家風也並不是這麼高調的。反正已經查出是誰了，讓他們的父母失業，本人畢業後十年內找工作處處碰壁都是可以操作的，這種細水長流的方式纔是斐家的一貫做法，乾淨不留痕。但現在畢竟是情況特殊，斐宸估摸着墓家人都是墓泠塵那樣的暴脾氣，一言不合掀桌來戰的直腸子，對他們來說堂堂正正打人臉纔是最爽的，現在主要是爲墓泠塵出氣，當然要按照他的喜好來。
本來這學校就是斐氏投資，開除個把學生還不是分分鐘的事，而且現在證據確鑿，誰想鬧誰就做好聲名狼藉的準備。
——光會把“特權階層”掛在嘴邊，卻也不想想人家爲什麼會被稱爲特權階層。他們最大的不該就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百來個人就當自己能翻天了，而事實上一句品行不端、校園暴力，一個曝光幾個電話就能讓他們再也翻不了身。
這一晚註定很多人是過不好了，有的人在帖子一出現時就點進去看了，有的人說過就拋之腦後去幹別的事了，可是你忘了網絡卻記着你做過的每一件事說過的每一句話。於是有人在看過帖子之後滿心一種被扒了皮上街遊行的惶然和不知所措，有人忽然接到父母或者輔導員的電話，前者焦急的詢問他在學校闖了什麼禍導致要被開除了或者痛罵他講話太囂張書都白唸了，最後話題還是要回到他是不是真的要被開除了，怎麼能不被開除上去；後者相較前者就公事公辦的多了，套路化地尋問前因後果進行思想品德教育告知這件事的後果，然後……然後就得掛了，因爲輔導員還要給下一個打電話或者接聽某個家長的來店。
接到電話的人基本上都是一臉懵逼，大致搞清楚怎麼回事之後便是惶恐和焦急，而比他們更惶恐更焦急的父母都是趕緊打電話給輔導員瞭解情況。而輔導員們甚至院長們大多明哲保身，公式化的告訴他們“你的孩子在學校對他人惡意中傷、搞校園暴力，對學校的風氣和教學環境造成了嚴重的不良影響，學校正在處理此事目前還沒有對他的處置決定下達”云云。
也有了解的比較多人比較善良的輔導員跟打電話來的父母說幾句大實話：“其實這件事說白了就是那個學生被您兒子惹火了想出氣，要是他願意私了那就是道個謙賠幾個不是就能解決的事兒，怕的就是他現在不願意私了，話是您兒子說的帖子是您兒子發的，他家律師一個誹謗的帽子一扣，學校一個校園暴力、敗壞風氣的帽子一扣，您兒子是跳進黃河洗不清的呀！”
父母一聽這話十個有九個是懵的，在他們看來自家孩子都還沒出過學校門呢怎麼就要被人告了，而且學校裡同學之間能有什麼矛盾至於麼？學校這黑幕也不能這麼黑吧？
還是那個實在的輔導員：“我能理解在你們眼裡他只是個孩子，但是法律上他可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能開車能下礦殺了人要償命的那種成年人，像您兒子乾的這事兒，往小了說就是同學矛盾，可往大了說他誹謗也完全是合乎法律規定的啊，人家就
是願意花那個功夫折騰你能怎麼辦呢？千言萬語一句話，您兒子做錯了事，又不巧碰到一個有權有勢還非要跟他計較的，怎麼說呢……算他倒黴吧。”
可是顯然十二年辛苦考上的大學不是一句“算我倒黴”就能釋然的，當晚不知道多少人睡不着覺，多少父母當即訂了車票準備第二天趕來。那天更晚一點的時候，名單上的人尤其是同班的，在其他人或幸災樂禍或憐憫的攻勢之後，同病相憐的聚到了一起，辦法想了不少，但總體來說還是一籌莫展，他們心裡有種一致的感受，那就是過早直面社會的冷酷和不平等所帶來的渺小感。
應證了斐宸的想法，墓泠雪現在確實爽的要死，她簡直想跟安舒窈一起去喝一杯，不過條件限制（快門禁了），她只能跟室友一解此刻澎湃的心情。
跟她不同的，室友幾個在看完那個帖子後都是一副“媽媽問我爲什麼跪着唱征服”的表情，此起彼伏的“臥槽”了一陣後，開始議論紛紛：
“天哪我男神就是帥！”
“這些人也是蠢，上次那個‘道歉帖’就挖過斐宸的家世了。活着不好麼，真作死！”
“他們估計以爲斐宸跟娛樂圈明星似的，隨便罵，頂多被粉絲罵回來。斐宸是沒粉絲，但他能直接懟得你懷疑人生。”
“哎，你說斐宸不是真的要把他們全開除吧？”
“就該開除幾個讓其他人看看，一個個在網上跟大爺似的，都算老幾啊！”墓泠雪哼了一聲。
“估計以後是再也沒人敢招惹你哥了。”
“媽的我哥招惹過別人麼他們這麼囂張！現在好了吧，踢到硬板了吧，那些人就是賤，你罵他他越來勁，你踹他兩腳他就老實了。”
“你這也說太過了吧？”
“別這麼說都是同學，你也不是沒在網上噴過人啊。”
“那我也沒人身攻擊過啊，說真的，就那些人那個素質，開除了也好。”
“到時候看吧，這兩天還有的熱鬧呢！”
墓泠雪：“你回宿舍了麼？”
安舒窈：“嗯【擦汗】今天真心累。”
墓泠雪：“是啊我這情緒也是大起大落的。”
安舒窈：“不過好在這事兒也算是圓滿解決了。”
墓泠雪：“斐宸是故意的吧？”
安舒窈：“啊？也不能這麼說吧，他一開始也沒插手啊，後來情況不對我倆一個賽一個的沒用，他肯定要控制局面的啊。”
安舒窈：“不過他可能是對此早有準備吧。”
墓泠雪：“說實話，就今天這個事，讓我覺得我之前那些擔心都太小兒科了。”
墓泠雪：“你能幫我跟斐宸約一下時間麼，我這次……恐怕是真的後悔了。”
另一邊，對着新帖子嘖嘖讚歎的胖子拍着墓泠塵的肩，一句話真相了：
“斐宸這是要包養你了呀哥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