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鳥雀啁啾。
成墨宇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卻是被侍者們吵醒的,雖然侍者們的動作已經十分輕盈,但是她們也不知在做些什麼,來來回回的走動也不免發出噪聲。
我啞着自己的嗓音,帶着睡前哭泣過的低沉情緒,怏怏地詢問侍女道:“央宮裡可有什麼喜事。”
“喜事,回稟準靈太,後日便是主子您和長老的大婚之日,今日奴婢們趕早前來裝扮各個房間,一不小心吵醒了主子,還請主子恕罪!”
侍女滿臉笑容,分明是不怕我治她的罪,說來也是,誰若是得知自己即將變成一個地區最高統領的妻子,這個人不興奮地大加賞賜就已經算是極爲低調了,誰能猜到我現在並不開心,反而心有餘悸,甚至百感交集的感覺呢……
“我不怪你,你先下去忙吧……”我揮揮手,本是不想耽誤她的時間,卻在她轉身即將離去的時候想起一件事情來:“哎?你等等,我問你,準靈太的婚期已經推遲了多久?”
“已有半余月。”
我向她點點頭,原來成墨宇從自殺養病,又到吐血昏迷,已經半月時間了,我深吸一口氣,又詢問道:“那當日推我盪鞦韆的侍女在哪裡?我想見她。”
“死了,就在準靈太前往陽器殿觀看神的懲罰以後,她就跳井自盡了。”侍女答話如流,竟然沒有一絲對死者的憐惜,說起話來也像是司空見慣。
“死了?難道你不覺得驚訝嗎?有沒有傳出她爲何尋死?”我抓住侍女的話茬子,緊追不放。
侍女卻支支吾吾,不敢如實說出。
我只好以準靈太的身份加壓道:“快些講與我聽,否則小心性命!”
不過眼前的侍女卻不懼怕我,這讓我有些惱怒。難道成墨宇都是準靈太了,還沒有任何威嚴嗎,這不就等同於成墨宇被人小視了?不過,這是不是也充分說明準靈太並沒有什麼天大的尊貴吧……
我怒目相向於這個侍女,轉而又眯起眼睛,瞪着她的眼睛,一言不發。果然不消一會兒。侍女還是承受不住成墨宇的電眼。侍女還是決定告訴我一些什麼。
不過侍女她鬼鬼祟祟的衝着我使眼神,示意我借一步說話。
我於是擡起胳膊,吩咐道:“你,扶我出去走走。”
我簡直就是被這個侍女拉着走開的。她將我拉進了央宮裡最美的花園裡,花園裡繁華初至,各種花草都爭相競豔,淡黃色的小蜜蜂們也喁喁忙碌着,最悠閒的看似只有長翅蝶。
不過我倒沒有賞花觀景的心情,我見侍者這般鬼祟,就知道那個推我盪鞦韆的侍女死得蹊蹺。
眼前這個侍女尚未開口,我便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稟準靈太,奴婢梨香。”
“梨香。你有什麼話就不遺分毫的告訴我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放心!”我拉着梨香的手,輕拍着安慰她有些顫抖的手臂。
“奴婢剛纔並不敢多言語,若是閒言碎語傳到央律司的耳中,那奴婢梨香便是死路一條了。”梨香祈求的眼光撲在了我的眼眸上。讓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平復她的激動情緒。
不過我並沒有想讓事情鬧大,所以關於保密的事情,我一定會如約辦到的,況且央律司黑召無心鐵血無情,若是什麼宮事被她知曉了,怕是非要鬧大不可。
“那你快說吧,說完就忘記自己說過的一切。”我衝着梨香點點頭,鼓勵她勇敢些,也表示出自己人品很不錯,作爲準靈太,我是有身份的人,也是可以保護她的人,若真是出了什麼事情,我一定會罩住她的性命。
“是這樣的,推你盪鞦韆的侍女名叫梨白,是奴婢的好朋友,不過央宮的宮規裡有一條就是不準徇私情,所以她死了,我也不能表現出任何哀傷的感情來,不然耽誤了主子的好心情,我也是要被懲罰的。”
梨香對我苦楚一笑,似乎想請求我饒恕她現在的哀傷情緒,我也對她苦苦一笑,因爲若是我和她湊成一對,必定能將心裡的苦水都哭出來,並且用淚水製造一場噴泉都是有可能的。
梨香繼續扁着嘴,眼中含着淚花,她反而將我的手拉在她手裡,苦澀道:“梨白確實是自己發了瘋,她一下子瘋跑起來,恍惚間就跳進了水井裡,這一點我是親眼所見,當時也有五六侍女在場,不過大家都沒有攔住她,但是最最蹊蹺的事情並不是梨白忽然發了瘋,而是她跳井前大聲喊叫了一句‘救我’!”
“救我?梨白如果是自願跳井的,怎麼會讓別人去救她?”我發現了梨香想說明的疑點,便追問道:“她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作爲宮婢侍女,誰沒有苦衷,只不過梨白雖然一向文靜,但是有了什麼鬱悶也會與我說說,但是猛然間就想不開跳井了,奴婢還是有些接受不了,總感覺她是遭受了什麼邪運。”
“你說,梨白她很文靜?可是她分明是很活潑的個性,她說的話和她做的事情,畢竟都是大膽的,還有她的力氣也很大,盪鞦韆時將我送的很高很高,高到可以看見陽器殿前的一衆人……”我如是說着,希望我對梨白的看法,能夠得到梨香的證實。
可是梨香卻抹了把眼淚,搖搖頭:“不可能的,梨香做活力氣也很小,所以時常受到管事的打罵,不過梨白她人倒是很漂亮,前靈擇黑召目木極其喜歡她,有幾次還將她逼到牀上,可是梨白說前靈擇太老了,人雖然色,卻做不成最壞的事。”
“最壞的事?”我呵呵苦笑出聲,梨香一句最壞的事,倒讓我猜出這一切的來龍去脈了。
不過我還是驗證道:“那日陽器神柱上綁着的三個人,都是些什麼人?”
“叛亂者。他們企圖算計長老,卻被長老識破了,他們已經在水牢關押許久了,近日依舊賊心不改,所以遭到了陽器神的處決,聽說他們都是前靈擇的親信,卻是秘密的親信,所以出事時前靈擇便將謀反之事推脫的一乾二淨了。”
原來如此,梨香的一席話就像是密碼一般,她讓我終於可以完整地推算出整件事情的原委了。
靈擇黑召目木謀反失敗,便被長老黑召喚燁設計氣死,而後他怒不可遏,便附身到這附身到那,目的就是利用準靈太的魅力來報復黑召喚燁。
黑召目木最後又附身在生前覬覦的侍女梨白身上,他借用梨白將我的鞦韆蕩得高高的,目的就是讓我看見陽器神殿的事情,從而讓我誤以爲長老黑召喚燁不講信譽,讓我因爲皇甫凌他們的死而悲傷欲絕,他黑召目木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又告訴我所謂妙計,他讓我揭穿神的懲罰一說,告訴我其實讓人體自燃的並不是神,而是自然界的磷粉。
那麼,如果當時準靈太成墨宇的揭穿引起了轟動,黑召目木企圖推翻黑召喚燁統治的終極願望便達成了。
也就是說,其實皇甫凌他們根本就安安穩穩的存在於央宮裡,一切都是我自己在自編自導,我過於杞人憂天,我總是不願意以最簡單的一問一答方式來詢問黑召喚燁,並且就算黑召喚燁回答了我實話,我也並不相信他,在這樣一個沒有信任的環境裡,我就像一個失去朋友的獨行者,總是自掘墳墓。
我暗自扼腕讚歎,自始至終,薑還是老的辣,黑召目木雖然總是失敗,卻工於心計,他所設計的事情如果成功了,那麼黑召喚燁的統治被推翻的時候,皇甫凌、莫飛虞、雲天依以及現在的我這個成墨宇,都必將脣亡齒寒。
因爲,成墨宇已經是準靈太了,再怎麼着,百姓們都不會認爲成墨宇和黑召喚燁沒有關係。
而皇甫凌他們便是成墨宇的內親,我當時爲了救皇甫凌,確實說了皇甫凌是成墨宇的表哥,莫飛虞是成墨宇的爹,而云天依便是成墨宇的表嫂,這一大家子拖拖拉拉一大串子的關聯,恐怕也是抹消不掉的。
不知何時,我已經緊握住侍女的手掌,以至於讓她吃痛的叫了一聲。
“呃!”侍女還順帶着流出了兩行熱淚,她竟然向我跪下了:“準靈太,奴婢看得出您與衆不同,您沒有受到宮規的蠶食,所以心地還是十分善良的,奴婢說了這麼多,現在就是想懇求準靈太,給梨白立一個墓吧,我不希望她被棄屍荒野,到終了還變成個孤魂野鬼,嗚……”
我“嗯”了一聲,卻又被提醒了一次。
墓?沒錯,黑召目木自從陽器神殿事件之後,便沒有再出現過,而且皇甫凌似乎也很正常,並沒有被附身的跡象,難道黑召目木已經被立了墓碑嗎?
那日他是忽然間便消失的,看來不是被地獄小鬼逮走了,就是被莫飛虞立墓給吸走了。
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侍女梨香要給梨白立墓的事情,便想着立刻去找長老黑召喚燁批准,所以便讓梨香先去忙着大婚的裝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