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招待所一樓,大廳邊上有個大房間,裡頭有專門兩部電話供這些公安同志聯繫工作,不過排隊的人永遠都是那麼多。
房間雖然大,但濃煙滾滾熱氣騰騰,還好有頂上有兩個大吊扇在賣力旋轉,呼呼強風帶走下面這些漢子們被熬出來的油汗。
兩部電話機隔着不到兩米,面前至少有十二個人在盯着它們。
管理電話機有兩個人,仔細瞪着這些人,都得先登記再打,而且這些都得記賬的。
何喜業佔着一個電話不放手,已經招來不少可怕的目光了。
“這事這麼難嗎?我下午剛來過,叫那個付五圓的知道我,我知道他下班了,他就沒跟你交待點事?”
何喜業說得腦門都快開了。
然而供銷社現在接電話的這個人,就是一句又一句的不知道,也不想上去看。
何喜業是最討厭這種人了,相比打電話,他其實更願意上門去,拿着證件一亮相,誰都得慫三分,哼!
中午那誰,那個付五圓倒是打電話過來報信了,說李建國父子是整夜未歸,這倒也可以解釋,比如在朋友家喝多了這樣,但中午是結賬時間,房間沒人就直接讓給別人了。
現在入住的人這麼多,房間永遠是緊張的,重點是還有三塊錢的押金在那裡沒拿走。
三塊錢!
一晚上不住還不回來拿押金,這小小供銷社採購科副科長就已經奢侈到這種程度了?
一包中華加一斤精肉,這...就不要了?!
何喜業十分不解,一時間握着話機無言發愣。
看着這傢伙佔着坑位不拉屎,瞬間好多人就急怒了,明明都已經拉無可拉了你還不快拉褲子走人?!
“我說老何,你這行不行啊,不行我借你自行車跑一次嘛,你這佔着電話,我們怎麼辦!”有人實在不耐煩了。
稍文明點的:“就是,何同志,大家都要打電話!你這樣子不行啊!”
“老何,你要不一會再打吧!”這種算是客氣的。
好幾個人馬上跟上說話,主要就是讓他趕緊讓位子,誰手裡沒幾個案子誰不得及時跟幾條線聯繫,電話比什麼都快。
何喜業壓力很大,這些人好幾個比他的職位要高一點,雖然沒有上下級的關係,但......衆怒難犯啊!
“等等等等,我再打幾個電話!三個,好就兩個!再打一個打完我就走!”
何喜業看到邊上這一張張憤怒的臉,趕緊掏出一包良友來個單手發煙,“我這很關鍵,我手頭兩個案子,我分身無術啊!”
兩個多嗎?這是至少的好吧?!
不過還能怎麼樣,又不能真打,幾個公安接過煙,搖頭嘆氣,走到門口去點,房間裡風太大,點不着煙,點好了就在門邊抽了起來,順便討論下案情什麼的。
何喜業拿着小本子,今天發的那些協查通知他還得了解一下有沒有情況,兩個逃犯纔是工作重點,李建國這個暫時放一邊吧。
他在看着本子時,邊上電話突然空出來,立刻幾個人就搶上去。
“我的!”
“到我了!”
何喜業一看那架勢,趕緊背過身子,保護好手中的話機,匆匆對着本子,按了一個電話:“喂,...呃,你哪...哦,我知道,我說順口了,你和平賓館對吧?
我單位同事下午來過你們那裡發協查通知,對,沈縣公安局的,他叫申壽,申請的申,長壽的壽!對了,是我單位的,我姓何,想問下有沒有逃犯的消息,沒有...有沒有沈縣人......”
“老何!何所!何喜業?!”
門外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暴喝,然後是啪啪啪的腳步聲,感覺是什麼兇獸衝了過來。
何喜業手一抖,回頭一看,果然是跟自己一起過來的同事申壽一頭大汗衝進來,滿身熱汽。
“快走!找到了!”
何喜業一激靈:“誰找到了?!”
“昨天晚上抓到了一個,是尤二根,在大吉鄉大利村,偷雞吃被羣衆們抓到了一個,梅家根跑進山了!村部人到鄉里打電話通知,局裡讓我們馬上去村裡!”申壽拉着他往外走,“馬上!局裡讓我們趕緊過去!”
何喜業趕緊跟上,尤二根和梅家根正是逃走的兩個犯人,人沒抓回來容易出大事。
“大吉大利?我記得那是自然村?”何喜業眉頭一皺,居然在那裡,那應該是自然村了,但翻過山其實離着榕城地界也不太遠。
“是!”
“梅家根往哪個方向跑了?”何喜業一邊走一邊問,他不用去房間拿東西,所有都在一個包裡。
“不知道,只知道進山了!”申壽喘着氣一步就跳下臺階,“鄉里安排民兵去打山了。”
“打山......”何喜業抿抿嘴,急切問道,“打山的人夠不夠?不夠的話恐怕抓不住啊!”
“都上了,還帶着狗!”申壽其實也不清楚情況,但反正以往如果要抓山裡的犯人基本上都是跟集體打獵似的,多路上山,狗在前面開道。
“梅加根是搶了一把獵槍走,子彈數量現在情況不明,就擔心他翻出山進城再傷人。已經通知周邊的幾個村子要注意了。”申壽眉頭鎖得緊緊的。
何喜業心中大恨,這個梅家根,哼!居然還偷吃老鄉家的雞......
“我們現在坐什麼車?”出了大門何喜業看看院裡這些車子。
“還什麼車,我們自己想辦法去路上攔過路車吧,到那看有沒有拖拉機進山,快點!”
兩人狂奔而去。
背後大家稍稍關注了一下他倆,然後沒三秒鐘立刻就有人撲上去搶電話,又是一片爭鬧。
…...
和平賓館,旅客登記處。
“剛纔那是在問沈縣的人嗎?”鄭吉媛拿着電話有點兒發愣。
剛想來個好態度,對面就直接撂了,這聲音扎得她耳朵痛,好像對面說什麼抓到了,聽不太懂口音有點重,不管是不是逃犯,抓到了就好。
不管了,她把電話小心放下,拿起筆,專心寫檢查,至少還差着一千八百字,因爲眼家這一頁紙六百字,兩千字至少得三張半,現在自己寫的連小半頁都不到。
下午發生的事那麼多,爲什麼我就只能寫這兩三句呢?鄭吉媛欲哭無淚,突然間好羨慕那個小孩,能一下從嘴裡嘣出好多話,這要是都寫下來,估計早就得三千了!
他還會做蒼蠅籠子,鄭吉媛想起那張小臉對着自己說自己是社會青年的樣子,好神秘。
他們兩個好像就是沈縣的,不過經理都尊敬地叫那小孩子同志,就不可能是壞人了。
鄭吉媛擡頭掃視了下進來的那些客人,如果能馬上抓住一個敵特,說不定能省掉寫檢查,但也可能增加一個寫心得報告的任務......發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