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螞蟻...”周正捏出半截蟲屍,認出是什麼,“哦,給你劈死了。”
“它啃木頭的聲音實在太吵,而且這一隻會生出不少後代。”
“我聽人說,功夫高到頂尖,耳朵能聽到螞蟻爬的聲音......”周正搓搓手指,“你這......”
李一鳴搖頭:“白蟻跟螞蟻不是本家,跟蟑螂倒是有點親戚。”
“哦?真的?”
“真的,它是三大社會性昆蟲之一,蜜蜂螞蟻和白蟻,白蟻對建築很有害。但用處也不少,吃起來營養豐富,另外,它應該有不少藥用價值。”
“能治什麼病?”周正眼一亮。
“具體什麼病不好說,但你看,它們生活的環境那麼差,還能養得白白嫩嫩,身體裡總有點好東西,回頭研究研究......”
周正瞄了李一鳴一眼,總覺得他話裡有話:“那我回去正好說說這事。”
“好啊,既然要說,我就再補充點有趣的。”
李一鳴笑笑:“我從一本古書上看到說有白蟻還吃白銀,如果是真的,說不定還可以用它煉礦什麼的。”
“什麼古書?”
“前兩天我讓那些人把家裡藏書搬來,其中有一本書名叫《嶺南雜記》,作者叫吳震方,上面說了個故事。
1684年的時候,某衙門銀庫發現數千兩銀子失蹤,官員們大爲驚恐,到處尋找而不見,後來在牆壁下發現一些發亮的白色蛀粉,並在牆角下挖出一個白蟻窩,衆官員當時不解,隨後將白蟻放進爐內燒死,結果燒出了白銀,......”
“嗯?還會吃銀子,我倒是聽說會啃塑料。他們真的沒貪?”
“書裡說是一分毫不少,所以說肯定是貪了,因爲白蟻燒的灰裡頭肯定還有別的雜質。”
“哦......”周正恍然,
“給白蟻吃了其實也不要緊,重要的是別讓它飛走。”李一鳴笑眯眯看着周正,“一窩端,燒個乾淨!”
周正嘆笑,我懂了,這故事確實得好好說。
走到桌子邊摸着切口:“好好一張桌子,給白蟻吃了,可惜......”
李一鳴笑着說道:“我也不是破壞公物,但這桌子做得這麼方,桌角那麼長,容易硌到腰,不太科學。”
周正失笑,又是一聲嘆息,你怎麼都有理。
摸了摸自己腰,之前是給頂過幾次,又掂了下手中那桌角,隨口說道:“說是這麼說,但方桌子好拼,圓桌...再怎麼拼都有縫,還廢料,圓桌加人也方便。”
“正六邊形最合理。”
“唔......”周正沒說什麼,把那木塊放進口袋,回身看着李一鳴,鄭重開口:“還是得放把槍在身上。”
“有...”李一鳴指了指腳邊,“一包都是。”
“......”
“我會送你去花城。”
“你送?”
“對,我開飛機比他們開得好,另外,我還要準備點資料你帶走。”
說着李一鳴就拉過一疊紙,雙手執筆,刷刷刷開寫。
周正近前:“你還是不用送,就算出事......”
“有我在,不會出事。”李一鳴淡聲說道。
“世事難料。”
“不難料,直升機就算掉了我也死不了,我可以跳。”
“......”
周正啞然,李一鳴都這麼說了,他還有什麼話,那意思顯然是如果出事,那最多也是周正死。
但你摔不死的嗎?
“你也死不了,因爲我會沿珠江飛,我們最多就是掉河灘上。”
周正默默哦了聲,原來如此,這孩子考慮還真是周到。
李一鳴手下的紙刷刷彈出,在前面疊起。
“你這寫的啥?”
滿紙都是1234567,還有一些不認識的符號,是作曲?
“樂譜,我準備把好聽的旋律都寫完,你帶一份回去保存,另一份我會在這裡出一本專門的樂譜大全。”
“寫...完是什麼意思?”周正知道李一鳴會寫歌,會作曲,但從來就沒聽人說音樂是可以寫完的。
“好聽的旋律是有限的,寫完之後,別人就沒歌可以寫了。他們以後要再用,就得從這裡頭找,向我們申請使用......”
李一鳴頭也不擡,“這東西非常值錢。”
“幾千萬還是幾個億?”
“幾千億。”
“......”周正呆呆看着那滿紙的數字,半晌都說不出話。
…...
“他有沒有跟你說過政策方面的問題?”
李建國想了想,微微點了下頭:“有提過一些......些...其實主要還是社會現象。”
那你之前怎麼沒說?紀朋飛話到嘴邊又生生忍了回去。
“說說看,不用擔心,有問題就調整嘛!”
“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
“就是,都現在,還有什麼不敢說的。”王真也笑道,又指了指李建國,“你這個同志還沒有孩子膽大啊......”
“今天我們一會收到一張條子,都沒個準備。”
一人一句,李建國感覺頭好大,但我沒孩子膽大?
雖然得承認自己是沒兒子膽那麼肥大,但李建國還是覺得自己有點冤,他哪知道兒子是怎麼佈置的又是什麼節奏。
有很多事他只是掌握了分析方法,但沒有看到具體情況,他也無從分析。
而且某種程度上,他也不是不想說,只是覺得隨着一鳴工作的鋪開,有些事自然而然地就會解決,非得擺明說出來,你知道會得罪哪些人?
政策這東西能制定出來,必然是有人在推動,錯了的話,那不也有人承擔責任?
你想讓誰承擔?
我是個緩衝裝置啊!
“其實,彙報工作我沒他說得好,我條理方面差很多,而且......”
李建國很認真地說道,“他說的那些,有的我也正在理解消化,......有些事,我覺得可以等他回來再說,他說得更透徹!”
“話不好聽?”
李建國默然,當然是不好聽的,好聽的話有的是人來說,他又沒有兒子那本事,這邊說着話,那邊還能感知到身體狀態,自己要是照搬原話,說不定就惹出天大的麻煩。
像那臭小子似地,從榕城一路罵到杭城,從內地罵到香江,從接待員罵到經理再罵到總經理,從沒級別罵到部級?
我可沒瘋!
陳去笑道:“看來是批評我們吧?那也可以說嘛!”
李建國表情有點崩,但堅決不開口,領導讓你批評,你就...批評了?
臭小子倒是說過:你只管說,不用擔心,誰不高興不開心,讓他講清楚爲什麼不高興不開心,講得有道理我們接受,沒道理的話,哼!
到目前爲止,倒是還好,沒有激烈爭論。
“那盒磁帶,我們也都聽了,還不止一遍,也沒生氣嘛!”
陳去又笑指了下左前方桌上的一臺三用機,“你說得還能比他嚴厲?”
李建國眼皮跳了跳,看向那三用機,知道那裡頭估計是兒子在火車上錄的那些話了,那是夠不客氣的。
說真的,他有點擔心兒子進京後也跟當初見趙紅軍似的,批評一通後不給握手......
要真出現那場面,事情就大了!
“你放不開,那我先自我批評一下......”
希賢同志笑了笑,彈了彈手中的煙,“其實有些事,我們可能是過於樂觀了。”
“嗯?”李建國微微吃驚。
“上個月,津巴布韋的穆加貝來訪問,問到了我一個問題,說我們現在改開,會不會形成資產階級......我跟他說,現在是爲了發展生產力,不得不這麼做,但我們的路沒有變。
我看他當時不相信,我就告訴他,就算是出現個別的,我們還有國家機器......”
李建國微微皺眉,希賢同志看看他:“對,他也是你這個表情,不相信。”
“不是,我不知道有這個事,我是知道那個非盟主席來訪的事,具體說些什麼我不知道。”李建國低聲解釋。
“這個話沒有上報紙......”紀朋飛低聲告訴李建國。
“哦......”
“現在看來,這就是過於樂觀,忽視了一些危險因素,......”
希賢同志嘬了口煙,摁滅菸頭,緩緩開口:“敵人也不會閒着,他們會幫助壯大這些人,而很多人就是從我們的隊伍裡頭蛻變出去,危害更大,現在也不只是苗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