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展身子一震,陳長青也是抖了一下,那門邊泡茶的夏書家更是差點把杯子甩到地上去。
孫子兵法,大家都知道,但在座的一個看過的都沒有,只知道那是中國古代很厲害的兵法,那些古代厲害的將軍必須讀的名著。
只是在一鳴同志嘴裡說出來後那味道全都變了。
在座沒一個傻的,都聽出來一鳴同志意有所指,指向我們平時涉外的工作作風了,話裡頭濃濃的憤怒!
不要光看書名以爲是教你們當孫子......此孫子絕對非彼孫子啊!
至於孫洪雷,因爲他姓孫,感觸更是特別深,心中彷彿有個聲音在悲呼:一鳴同志不是專門說我吧?
看着三人委屈的表情,李建國也有點不自在,他感覺兒子說這話有點重了,有時大人看事和孩子看事角度不同,容忍度也不一樣,兒子這樣已經屬於眼裡完全不能摻沙子的,但...別人腦子裡又沒你那麼多書啊!你以前也沒看過孫子兵法的吧!
李建國看着兒子的背影,輕輕一咳,意思是適可而止吧。
李一鳴不說了,他確實是沒看過那孫子兵法,但故事裡會提到一點,還有三十六計什麼的,重要的不是這些計怎麼寫,而是這些怎麼結合實際來用,爲誰而用。
爲一己之私爭權奪利是一種用法,爲國爲民又是一種用法,不過如果不是自己有那麼多周邊知識,想挑得這幾個老外打起來可能性也不大,所以總歸是得益於信息不對稱......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牆上的掛鐘還在滴答作響,李建國看了看,十二點了,短短一小時發生這麼多事,他又嘆了口氣。
好像氣氛有點僵,注意到建國同志在看時間,孫洪雷心領神會趕緊開口:“一鳴同志真是辛苦,我們餐廳已經準備好了午餐,放好東西就下去吧,還是得按時吃飯,不然把身體餓壞就不好了。”
門口有腳步聲,黃翼上來了,站在門邊輕聲喊道:“報告!”
李初展點點頭,他算是黃翼的直屬領導。
黃翼小跑到李初展邊上:“處長,剛纔那陳查理說想請一鳴同志吃飯。我來彙報一下。”
他聲音很小,但前面站在窗邊看外頭的李一鳴已經轉過身來了。
李初展輕聲問:“一鳴同志,您......”
他還記得李一鳴就是想來看看這陳查理是不是騙子的,現在這香江的商人居然想要請一鳴同志吃飯。
李一鳴點點頭:“行吧,反正現在我們正好人多,就讓他一起請掉,上次你們那錢要回來沒?”
孫洪雷目光畏縮,李初展身子都小了。
“主要是,他也沒吃多少,就倒下了。”孫洪雷結巴着回答,“真沒吃多少。”
李一鳴哼了一聲:“那菜呢?倒了還是再賣一次?”
孫洪雷不敢說話了,那菜當然不可能再賣一次,沒上的是撤了,酒開過先存起來,至於上的那些:“菜我們放在冰箱裡。”
他看看李初展:“主要是我們實在是難辦,畢竟......”
李初展趕緊接話:“那是他行騙的證據。”
“今天就吃他的吧,你們一起吃。把那冰箱裡的菜拿出來熱下,”李一鳴恨恨說道,“把他在榕城那份也吃回來!”
陳長青呵呵乾笑了半聲。
壞菜......孫洪雷喉頭滾動半天,好不容易纔發出聲來:“一鳴同志,已經兩天多了。”
李一鳴看看他:“兩天怎麼了?壞了嗎?”
“不知道,冰箱放着可能......”孫洪雷快哭了,前天放進去,昨天他沒關心,都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但重點是,從來沒這麼做過,拿着放着兩天的剩菜來招待領導,還有外商,這要是出事自己怎麼交待啊!
“哼,多少人吃不上的好東西,在你們這就這麼浪費,這都是國家財產!”李一鳴生氣了,國家現在到處都缺錢,但有的地方卻是這般浪費,太不像話!
“一鳴同志,那是他請客的。”陳長青提醒道。
“嗯,所以按原價算啊!到時候這些菜擺他面前去。”李一鳴擡頭看看在座的幾個,“你們,大家都去吃,看看還有誰沒吃飯的,多做一點,記得讓他先付錢。”
孫洪雷看向李建國,眼神中有大量問號。
“這個,就這麼辦吧......”李建國手上有煙,順手塞進嘴裡,不說話了。
原來當爹的也得聽兒子的,孫洪雷和李初展交換了個眼色,肯定對方心裡跟自己想的一樣,必須加幾個新鮮菜擺到三個領導面前,不然吃壞了肚子會粗大事的。
“按一鳴同志的意思辦,快!”孫洪雷眼神一擠趕緊下指令,夏書家飛奔而去,黃翼緊隨其後。
“我們坐了一天車,先洗個澡,”李建國笑容滿臉說道,“十分鐘就好,不急的。”
孫洪雷趕緊應聲:“沒事沒事,那菜整理也得這時間,領導們慢慢洗,我就在門這裡。”
李建國看看他:“不用這麼麻煩,我們都隨便慣了,也不用老叫領導,叫同志就好。”
“是是,那建國同志你們先洗,那我就在那邊。”孫洪雷趕緊點頭,跟着李初展出門,目視着門關上。
陳長青也回自己那頭,笑着關上門,他在斜對面房間。
輕腳走到樓梯口,李初展才把屏着的氣放出來。
孫洪雷看看他:“會不會我們又哪裡做錯了,好像建國同志有點不高興。”
“嗯,暗訪的是這樣,不喜歡別人一直叫領導......”李初展愁眉不展。
兩人一擡頭,看到夏書家又跑上來。
孫洪雷很不高興:“跑來跑去做什麼,不是讓你安排菜去了嗎?”
“經理,我剛纔......”夏書家把孫洪雷拉到一邊,咬了一會耳朵,把聽到“爲人民服務”這些小事輕聲說了。
“應該是巡視組......保密,領導們要保密的!”孫洪雷低聲囑咐。
“我馬上去看下菜!”夏書家看孫洪雷點頭,飛跑下樓。
林益仁小跑上來,與夏書家錯身而過。
“經理,我來彙報下打的情況。”林益仁站在樓道邊低聲說道。
“怎麼樣了?見血了嗎?”孫洪雷非常關心這個,某種角度他開心,某種角度他擔心。
“見了!開始那兩個曰本人還不想打的樣子,離得老遠,我們就鼓掌......果然有用了,那個大衛上去就是一拳打在那個偷屎公司的人鼻子上,那血BIU地就出來了,然後那個慫什麼的就抱大衛的手,被他手肘打在鼻子上,也見血了!那個大衛是真下狠手打啊!”林益仁說得眉飛色舞。
“然後呢?”李初展心兒亂跳,又是興奮又是擔心,這回頭別真打死人了吧。
“然後那兩個曰本人就開始反擊,不過好像是打不過那個美國人,好在是兩個人,那個大衛肚子上也被打了兩下,吐酸水了,我看到這裡就過來了。”林益仁表情藏不住的激動,“我馬上再去看!”
“好!繼續去看,一鳴同志說打到他們打不動再上去讓他們休息,讓他們換時間再打!”
林益仁跑了兩步停下轉頭:“經理,一鳴同志不是說要收錢嗎?”
“嗯,就是那個時候說,不然就不給證明誰贏了!”孫洪雷莫名冒出壞水。
“給他們開證明像介紹信一樣的嗎?”林益仁愕然問道,我們還打算幫着這幾個老外開打架誰贏的證明?
孫洪雷愣了一下,他剛纔意思是口頭,但林益仁直接給上升到日常那種介紹信來證明了。
“我覺得可以!收費!”一個聲音傳來。
三人同時站直看去,那邊門開了,一個少年的頭探出來。
“一鳴同志!”三人趕緊小跑過去聽指示。
孫洪雷和李初展心中惶恐,怎麼隔着這麼遠還有門一鳴同志也能聽到,那剛纔自己說的那幾句不會也聽到了吧。
看着三人僵直的身子死樣的臉,李一鳴也沒走出來,就在門縫裡頭說話,聲音還比較低:“跟他們分別說,這件事我們給開證明,有蓋章的,問他們想怎麼寫,如果他們想美化一下過程,理想一下結局,就得交點錢。”
看看三人還不明白的樣子,李一鳴翻了個白眼:“他們是外國人,在中國打的架,我們不出證明他們回頭各說各的,誰會承認自己輸了?我們官方證明不比他們自己說的有用?”
李初展一捏拳頭,恍然大悟的樣子悄聲問道:“那打輸了也可以寫成贏?”
李一鳴點點頭:“當然!反正都沒死,我們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別看鼻子出點血,那大衛說不定還五臟移位呢!”
孫洪雷被李一鳴的思路給震驚了,林益仁更是嘴都合不上,沒想到自己不經意的一句話,居然能引動一鳴同志這種神級操作。
李一鳴眨眨眼又說道:“那曰本人肯定願意多花點錢,回頭拿到他們國內上報紙,不然他們得倒大黴,說不定被逼着切腹呢!”
有那麼嚴重嗎?三人的臉上全都是茫然。
“那美國人呢?他明明應該是打贏了啊!我們能怎麼寫?”孫洪雷問細節,他還沒理解透。
“你們不會着重說下他被那曰本人一拳打吐了啊!表情痛苦什麼的......反正不給錢開的證明看上去贏了也像是輸的,我們不是出一份證明,是分別給他們出,定製的!定製的知道嗎?就是一種廣告,算了,......”
李一鳴說了一半乾脆停下來,明顯跟他們說多浪費時間,這種事得示範着來,“你們就這麼跟他們說,這稿子我來寫!”
李一鳴說完門一關。
林益仁看看孫洪雷:“那我去了?”
“記住了?”
“嗯,分別說我知道的!”林益仁狂奔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