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剛從內地回來。”陳查理點點頭說道。
“內地怎麼樣?”
“內地挺好的。”
“印象最深的是什麼?”
“唔...內地的同志比較友好......”
“還有呢,除了這友好之外,還有什麼別的印象?”
“內地...比較節約,還有就是對生活作風管得很嚴。”
“怎麼嚴呢?”
“比如說,對妹仔口花花,這裡是開玩笑,在內地呢,這就是耍流氓的一種,肯定會被抓起來!”
“這種事對僑胞沒有優待?”
“沒有,如果嚴重,一樣判刑,不是太嚴重的也會被關幾天再趕出來,哦對了,聽說以後還會在那個證件上蓋一個流氓章!”
“什麼流氓章?”江嘉年追問道。
“這個流氓章是這樣的......”陳查理唏噓一陣,開始編故事。
…...
盧平抱着文件進門,大房間裡,只有收音機傳來的廣播聲。
李一鳴依舊在寫寫畫畫,看不出一絲疲累。
周正靠在大椅子上,打着小呼嚕,已經睡着了,眉頭一會擰起一會舒展。
盧平把文件輕輕放在桌邊,看了眼邊上,輕聲問:“睡着了?”
李一鳴點點頭,拿起文件翻看。
“這些是全國選調的曲藝歌舞人員名單,各地文工團,國家廣播藝術團一共是三百人,...部分人員已經出發,預計四天內陸續到深城。”盧平輕聲說道。
看過了名單,上面好多熟悉的名字。
相聲小品魔術雜技,評書笑話哪個品種的人才都有。
以往這些人表演節目要麼是在電視上,要麼就是在某些匯演。
真正下基層雖然有,但絕對沒辦法讓全國人民都看到。
這次南下,對外名義是組織培訓準備節慶匯演,但盧平很清楚,這些人來這裡,不但是培訓,還要直接參與做節目和教材,不是爲了節慶匯演,而是爲了一個更加宏偉的目標——中國全民大教育計劃。
新時代需要新節目,現在就是要充分貫徹寓教於樂,寓學於趣,教用相濟,學思並舉這十六個字的方針。
但盧平也注意到,一鳴同志要求的第一批人員裡頭根本沒有教師。
“真的不用老師?”盧平有些不解,“他們這些人普遍文化水平不高,能不能講得好這個不好說的。”
“不用,深城大中小學現在的教職員都要參加培訓,另外部隊官兵也要參訓,”李一鳴頭也不擡,“全民教育首先是編出最好的教材,要讓普通人能正確傳遞知識。”
“這裡本來就是外地人多,回鄉開課也不是他們在教,只是指導學習。”
“哦......”
“你也睡下。”李一鳴一邊在文件上標記一邊說。
“我...再等會,一會還有文件過來。”
“不用等,工作很多,但人不要一直熬夜,喝一杯溫水,睡十分鐘對身體比較好。”李一鳴看看他,“減少心腦血管病發的風險。”
盧平輕輕哦了聲,牢牢記下,轉身撿了另一張椅子坐下。
這電動按摩椅子也是運來的,又大又寬還墊着軟皮。
雖然深城地處南國,但夜裡海風大,氣溫倒也不高,坐在這椅子上並不熱,盧平身子一窩,就覺得一股酸意從後背漫延全身,瞬間就困了。
眯着眼聽着廣播。
小小收音機裡傳出陳查理的聲音,盧平看看李一鳴:“這就是那個陳查理?”
李一鳴點點頭:“安排他上個節目。談談內地見聞,整肅一下那邊的風氣,那邊流氓習氣非常重。”
盧平扭頭看看窗外,這無線電確實好用,可上個電臺胡說能整肅風氣,這點他不太理解。
我們什麼時候對僑胞這麼不客氣了?
我們又什麼時候要給人蓋流氓章了?
這一鳴同志啊!
李一鳴瞥了他一眼,輕聲開口:“睡吧......”
盧平眼前一黑,頭一偏,立刻睡着。
…...
導播臺上紅燈閃,有熱線電話進來。
導播示意。
江嘉年接通:“讓我們來聽一下這個熱線電話。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我叫孫家行,剛纔那個陳生你是亂說的吧!”電話裡頭傳來一個粗聲粗氣的男子聲音,“我剛從內地回來,哪有那麼嚴,我跟你講,內地表叔都很窮,那邊女仔很容易追的!”
陳查理伸頭:“你追了幾個?”
“我哪記得,三四個吧!”
“你好勁!”陳查理深吸口氣,“居然沒被抓到。”
“抓什麼抓,人家還等着我給錢建廠呢!”
“你是做什麼生意的?”
“一點服裝小生意啦,......”
導播室裡,那個保鏢模樣的人拿出紙筆記下打進來的電話,又拿起邊上的電話撥了出去。
大東電報局。
一個職員耳邊夾着電話,一手在電腦前敲打,很快調出那電話戶主資料,低聲報了過去。
“部長,這人名和戶主對得上,地址在這裡......”
“查下這流氓是不是最近去過內地,去了哪裡。”
“查到了,孫家行,金來發服裝公司總經理,八月入境,去的是潮州......”
韓力看着記錄,回頭看看邊上,拿起筆打了個勾。
…...
廣播在放着,周正緩緩睜眼,看看燈下的少年,又看看那邊打着小呼的盧平。
李一鳴也看過來。
“這是睡了多久?”周正擡手看錶。
“十分鐘,先活動下身體,起來慢一點。”李一鳴微笑着說道。
“這椅子不錯......”
周正從椅子上起來,活動了下身體,搖頭:“我真是老了......”
看看李一鳴:“你不睡?”
“睡過了。”
“睡過了......”周正無奈地搖頭,走到窗邊,那有個毛巾架,一盆涼水已經擺好,周正拿水弄溼了毛巾連頭帶臉擼了一把,站在窗口往下看,下面依舊熱鬧。
走到李一鳴邊上:“有什麼情況?”
“正常。”
周正拿起那些文件,翻開看了看,輕笑道:“夠排個春晚了吧!”
李一鳴淡淡一笑:“是啊!”
“很期待啊!”周正手指划動着一個個名字,“說相聲,演小品,說評書,他們能把教材說好嗎?”
“可以。”
“唔......”周正看看上面寫着的一些小字,李一鳴已經給這些人編組了。
“這裡頭的人......有問題的嗎?”
李一鳴擡頭看看他:“有問題的人,也可以用,見了再說吧。”
周正點點頭,吐了口長氣,沉默了一會:“也是,......現在不一樣了。”
李一鳴笑笑,沒說什麼。
能理解周正心中的忐忑,但沒必要。
“我出去看看他們。”
周正走出門,四個站崗的士兵敬了個禮:“首長好!”
“辛苦了!”
“不辛苦!”
周正點點頭,在樓裡走了一圈,各個房間裡有人緊張工作,有人緊張地睡覺......睡醒地,起來冷水洗臉,換班工作睡覺。
緊張有序,處處透着戰時的氣息。
又來到天台。
天台上兩側架着那塑料飛橋,橋裡頭有淡黃色的燈光。
“首長好!”
“我來看一下,累不累?”
“不累,我剛上崗!”
周正嗯了一聲,擡頭看天,星光點點。
俯身摸了下飛橋的鋼索,又走過去打量着橋洞:“這個怎麼樣?”
“很好用!”
周正點點頭,擡步上橋,左摸摸,右摸摸,一路走到側樓。
往外看去,遠處汽車聲隆,車燈閃閃。
夜色中,深城各大路口,一輛輛解放開過,停下時放下一班人,接着又前行,嚴打已經開始。
此時還在街頭閒逛的人一律先抓起來,另外有一個連的戰士已經駕車向着附近的幾個村子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