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生過來接陳豫琛換下的衣服,陳豫琛避過她的手,緩緩將衣服掛回衣架上,動作平靜輕緩,不疾不徐。
店裡奇異的靜。
陳豫琛的表情沒有太大波動,季峰仍感到涌動的煞氣和敵意,心中微微一動,怕驚擾了宋初一隻能很快放開她,身體卻不後撤,低了頭親密關切地問:“你還好吧?”
“沒事。”宋初一搖頭,儘管不明白爲何會突然朝前摔,下意識裡她還是極快地直起身悄悄往右邁了一步與季峰拉開距離,跟着又說:“謝謝你扶了我一下,不然我扭了腳得摔倒了。”
原來是扭了腳季峰去扶她,陳豫琛緊握的手鬆開了,心頭勃勃怒火突地就熄了。
激流暗涌消失得那麼快,羅雅麗暗暗嗟嘆,宋初一到底對陳豫琛有意還是無意?怎麼會那麼恰到好處不動聲色地說了那麼一句話打消陳豫琛的怒火呢?
怒火消了,陳豫琛看了看剛試穿過的衣服指名道姓問道:“宋初一,你覺得我穿着這套衣服好看嗎?”
很好看!像沈翰一樣好看。
宋初一擡頭看看已換回淺色亞麻格子襯衫,棕色休閒褲的陳豫琛,點頭後又搖頭,說:“你穿那套衣服像換了一個人,還是穿原來那樣的衣服合適。”
她不能再在陳豫琛身上尋找沈翰的影子。
“我覺得偶然換換風格不錯,陳豫琛氣質不呆板,穿這種狂野前衛的服裝也顯得品味不凡。”羅雅麗笑盈盈說,描着精緻眼影杏核眼媚色流淌。
羅雅麗的話讓陳豫琛很受用。
她雖然沒說季峰氣質呆板,可言下之意卻表達得很明白。
“包起來。”陳豫琛遞了銀行卡給店員。
宋初一併不介意陳豫琛問自己的意見又不聽,可看到羅雅麗滿眼歉意看自己,心裡不耐煩起來。
“我還是穿襯衣算了,不買了。”她的不快季峰感覺到了,當即抓住機會,笑着說:“初一,我們去給我家藝術家佈置畫展怎麼樣?”
跟季峰在一起怎麼也比和羅雅麗打着機鋒來得舒服,宋初一笑着應下,對陳豫琛眼眸幽幽黑黑深沉沉像無底海洋盯着自己的眼睛視若不見,朝他和羅雅麗微點頭算是道別,利索地跟季峰一起走出稻草人。
宋初一以爲季峰是看出自己不想呆下去隨便尋的藉口,見他車行的方向不是藍海酒店,不覺奇怪。
“咱們去哪?”
“去我家在g市這邊的別墅,我爸的畫作還沒搬到藍海,我們去歸置一下類別。”
“啊?”宋初一坐不住了,“你爸在家嗎?”
“在家,不過,喊都不出他的畫室的,不用緊張。”季峰溫和一笑,側頭安撫地看宋初一:“咱們不和他碰面。”
剛纔都答應了再推託不好意思,宋初一也便不再說什麼。
季家的別墅在楓林路的晴翠園,小區綠化率近百分之五十,落葉灌木松樹四季花木遍佈,房子掩映在蔥翠林木中,風景極是怡人。
即使不是家族主宅,季家g市的別墅仍裝修得奢華尊榮,挑高約有五米的大廳上巨型水晶燈在白天也是流光燦燦,天鵝絨似的地毯軟綿綿的走在上面悄無聲息,宋初一微有些不自在,正想着用不用換拖鞋,忽聽得季峰喊:“媽,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爸要開畫展,過來看看。”季峰的母親寧悅在沙發上斜坐着,姿態優雅漂亮,一頭削挑得薄薄的短髮甚是利落明快,臉上化着淡妝,脣色鮮豔明麗。
看到宋初一,寧悅有些意外,站起來走到宋初一面前上下打量:“這位是?”
“我同學宋初一。”季峰笑道。
“初一?你是初一出生的?”寧悅驚奇不已。
宋初一點頭:“我是正月初一出生的。”
“你爸媽可真懶。”寧悅笑笑,說:“如果光聽名字,我會以爲是個猴崽子一樣調皮的假小子。”
“阿姨真會說笑。”宋初一也笑了,季峰的母親身上也有一股高高在上的貴氣,不過,卻沒有高英的盛氣凌人,甚至還奇異地給了宋初一溫暖的感覺。
“嘴真甜。”寧悅伸手擰了擰宋初一臉頰,“太瘦了,不是在減肥吧?”
“沒。”宋初一給她的親暱弄得有些靦腆。
“那可是要羨慕死好多女孩子,公司裡的小姑娘天天節食還沒你這身材。”寧悅捏完宋初一臉頰去捏她腰肢。
“癢,阿姨你別掐我。”宋初一怕癢,腰肢更是敏感,給寧悅捏得整個人麻顫。
“我發現你不只生日特別,體質也很特別。”寧悅驚訝地大叫。
宋初一的體質是有些特別,當年和沈翰在一起時,沈翰每次剛親上,手還沒怎麼動作,她就如冰激凌遇熱融化般顫巍巍軟呼呼的流淌,總弄得沈翰情難自禁。
寧悅這麼一說,宋初一想到一些不該想的畫面,臉頰騰一下紅了,熱熱鬧鬧像盛開的桃花。
季峰看得癡了,霎那間如烈火焚身,炙熱滾燙。
寧悅是過來人,察覺到兒子的心事,看了看宋初一,笑着說:“你去幫你爸的忙,初一,你陪我四處走走,帶我看看g市的景點吃小吃。”
宋初一自母親去世後,孤零零許久,寧悅親切風趣,自是不會拒絕,笑着應了下來。
寧悅的穿着比高英還講究,精緻得宋初一這個外行人也看出是高級手工定製,人到中年了,她的身材仍很好看,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宋初一跟着她走出屋子,看到她打開院子裡的悍馬車時又意外了一次。
“阿姨,你竟然開男人才開的車?”
“什麼車是男人開的什麼是女人開的?”寧悅拿目光剜宋初一,語氣裡有得意和招搖:“在我們家裡,我是男人,阿峰他爸纔是女人。”
想像下季峰父親聽到這話時的表情,宋初一忍不住笑倒。
寧悅說是讓宋初一陪她,其實她比宋初一還熟悉g市,兩人在各商場兜兜轉轉,期間寧悅帶着宋初一到首飾專櫃轉了一會兒,左挑右揀,試了鑽石項鍊,又試戴黃金手鍊,耳環等等,然後,給宋初一和自己各買了一串標價一百八十元的檀木珠手串,把店員難受得擺了晚娘臉。
“她估計沒想到,像我這樣一副富婆樣的人竟然這麼小氣,消費這麼低端。”寧悅湊到宋初一耳邊,用耳語的態度說着人人聽得到的調侃。
宋初一再次笑得直不起腰來。
季峰的母親真是國寶一樣的女人,幽默風趣亳無架子,比同齡人還好相處。
這日逛了一下午,晚上又挨個在夜市的小吃攤買小吃,寧悅性情豪爽,也不給宋初一喝飲料,買了幾聽啤酒擰着硬要宋初一喝酒。
寧悅酒量好,宋初一卻不行,喝得臉頰紅豔豔的醺醺然。
夜裡十一點多寧悅纔開着悍馬車送宋初一回藍海。
宋初一進得房看到房間裡霧燎煙燻混沌沌一片,餐桌上湯菜整整齊齊擺着,面對面兩副餐具一動也沒動過時愣住了。
陳豫琛坐在餐桌前,面前菸灰缸裡菸灰積了不少,菸蒂十幾個,看到宋初一進來,彈了彈夾在手指間的煙,又猛一下壓熄到菸灰缸裡,力道驚人像要將那顆菸頭壓成齏粉。
“下次不回來吃飯打個電話說一聲。“他冷冷說,平平淡淡感受不到跌宕起伏。
忘記了,可是他不會打電話問一聲嗎?還是他打了自己沒聽到?
宋初一摸出手機一看,手機不知什麼時候自動關機了,按了開機鍵後,嘀嘀聲爭先恐後響起。
“在哪裡?我去接你。”
“什麼時候回來?”
“宋初一,回電話。”
……
滿屏他的信息和來電。
宋初一誠懇地道歉:“對不起,忘記了。”
“理解,沉在情網中的人眼裡除了愛人想不起別的。”陳豫琛笑了,笑意達不到眼底,還停留在菸灰缸上面的一隻手微微顫抖。
那隻手修長美好,白皙勻稱,和沈翰的手那樣相似,宋初一恍恍惚惚中似是感覺到那隻手的乾燥溫熱和跳蕩的脈搏,視線定在那上面再也移不開。
陳豫琛看看宋初一看看自己的手,猛一下站了起來大踏步走到宋初一面前,一雙手鐵鉗似掐住她肩膀。
“別用這樣的眼光看我,我是男人,經不起挑逗。”他說,惡狠狠的。
——沒要挑逗你,只是一時失神把你當我男朋友了。
宋初一一陣難堪,想辯解想扒開陳豫琛的手,微醉酒的腦袋卻令她遲遲做不出反應。
陳豫琛黑邃的眼睛定定看她,一雙手越掐越緊,許久後,左手還掐着,右手卻從肩膀往下滑,撫過她細軟的腰身,纏纏綿綿來到臀部。
“陳豫琛,你做什麼?”宋初一驚恐地看他,想掙扎開,卻被他一隻手就輕易阻止,他的力量大到驚人。
他俯下頭來,呼吸離她的臉頰越來越近,空氣中裡曖昧洶涌,男性的陽剛氣息吹拂到宋初一額上,宋初一因醉酒本就有些醺然的腦袋糊塗了,敵意和對抗的意識越來越薄弱,視覺裡煙霧似乎更濃了,迷朦中面前又出現了沈翰英挺俊美的眉眼,宋初一身體升起一股熱,一聲帶着喘-息的低吟衝口而出。
“沈翰……”
陳豫琛笑了,慵懶的嘲笑,獨特的冷笑,眼眸混雜了種種意味,彷彿剛喝了百年女兒紅,馥郁芳香綿醇甘鮮,又像是喝的燒刀子,尖銳的燒紅刀刃噬人的滾燙火焰。
“沈翰是你的前男友嗎?對着季峰,你迷離時也喊沈翰嗎?”
冷笑聲像輕薄的刀片劃開瀰漫的煙霧,宋初一清醒過來,一瞬間羞憤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