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謝直退堂之後,剛剛回到自己的公廨,戴捕頭就找過來了。
謝直對這位自家祖父麾下曾經的府兵也比較客氣,“有勞戴頭,今天就把陳五等人送到通濟渠。”
戴捕頭比他還客氣呢,叉手爲禮,“少府面前,不敢稱勞。”
謝直點點頭,一見他站着沒動,不由得問道:“戴頭是有事?不妨直說。”
戴捕頭點頭,這才把來意說明。
原來,昨天他往通濟渠送人的時候,羅縣令讓他給謝直帶句話,請他想辦法再送點人過來。
“縣尊說了,如今清淤民壯兩千,再加上這段日子咱們送過去的七八百人,清淤工程進展迅速,照現在的局勢發展下去,在雨季來臨之前,有望完成通濟渠的清淤工程……
只是,眼看二千餘民壯的勞役時間就要到了,而且咱們送過去強制勞役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到時間了,如此一來,清淤人員大量減少,說不定會影響到整個工程的進展。
縣尊說了,以前肯定幹不完,自然不必多說什麼,但是如今勝利在望,卻因爲人員問題功敗垂成,實在有些可惜……
所以,縣尊讓我給少府帶話,問問少府有什麼好辦法沒有,最好能再多送點人過去……”
謝直聽了,直接搖頭,我上哪給你找人去!?
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謝直判了七八百人前往通濟渠服役,那也是事出有因,一來是謝直剛剛上任就扔出了新的治安管理條例,打了洛陽城裡面地痞無賴一個措手不及,二來是保甲制度蠻不講理,這才逼得漕幫、腳幫、大車幫三大幫派不得不低頭幹活。
可是要謝直繼續往通濟渠送人……他怎麼送?
也不看看洛陽城現在是什麼局面!
這麼說吧,自打洛陽城建立以來,治安就沒怎麼好過!
地痞無賴、三大幫派、權貴惡奴,一個個老實得都跟幼兒園小朋友似的!
先說地痞無賴。
別說地痞無賴欺負人了,就是他們被欺負了,連聲都不敢吱一聲。
爲啥?
你當謝直所謂的“獎懲制度”是鬧着玩呢?
馬六舉報陳五開局設賭,那真是實打實的三十貫銅錢揹回家了!
這個消息一出,洛陽城老百姓就跟瘋了一樣,就差替河南縣的衙役上街巡邏了,一個個瞪着一雙大眼就盯着街面,誰要是打架讓他們看見了,嘿,這可算是過年了,趕緊上衙門,告去!罰沒非法所得的三成!就算沒有,人家縣衙謝少府也說了,獎勵“與黑惡勢力作鬥爭的英雄民衆”,最少十文錢!
十文錢多嗎?不多,但是也夠一家人吃喝一天的了!
洛陽人就沒掙過比這還容易的銅錢!
你是地痞無賴能怎麼着,我罵你你敢動手嗎?你動我一手指頭,我就往地上一躺,都不用我親自上告,四鄰八舍的閒人,跟一窩蜂一樣就跑河南縣去了。
洛陽城裡的地痞無賴可倒了血黴了,你還想欺負人?現在都改老百姓欺負你了,一個個都快成碰瓷的專家了!
再說三大幫派。
一招保甲連坐,給三大幫派治得服服帖帖的。
就說漕幫吧,一共纔不到一千人,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摺進去二百多,這還不長記性?
大龍頭何幫主還沒想出辦法來呢,漕幫幫衆自行結組,咱們不是保甲嗎,一起行動,一塊幹活,一塊吃飯,誰也不許跑!
爲啥?
你要是單獨行動出了差子,哥幾個都得跟着你吃瓜落,你願意挖淤泥,那是你的事,我不願意!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吧!
吃飯、幹活!
就差一起睡覺了!
最後是洛陽權貴。
那還用多說嗎?
自從謝直要選官河南縣尉的風聲一出來,洛陽權貴都聞風而動。
家裡子弟在國子監上學的,告訴他,他被禁足了,四年之內不得出國子監半步,過年我給你送吃的,祭祖你在國子監燒幾張紙就行,家裡別的一切都不用你管,老老實實上課,四年後出監考試,在這之前,就算你親爹死了,你也不許出國子監!
沒有在國子監上學的,回老家去!家裡要是還有老人的,照顧老人,沒有老人的,照顧老墳……不是,整修老墳,整個四年吧,整好嘍一定,四年之後聽我消息,我讓你會洛陽你再回來。
家裡這個僕人婢女,開大會,都聽好嘍,你們以前怎麼幹事的,有沒有仗着府中的勢欺壓良善,我不管,但是從今天開始,所有人都不許這樣了!最少四年時間,就算別人欺負你,你也給我忍住嘍!
爲啥?
因爲現在河南縣尉是謝直!
都聽說過他吧?也聽說過他怎麼收拾弘農楊氏的吧?我告訴你們,他的入手點,就是一個小小的奴僕!楊七!現在都編成戲劇了你們都知道吧!
你們要是想青史留名,我支持,但是你不能損害了府上的利益,更不能因爲你一個人讓謝直記恨上咱們府上!
你要是膽敢作奸犯科,撞到謝直的手裡,被他編成戲,別給我提什麼國法不國法的,不用謝直判你,老子直接把你砍死埋後花園去!
總之,一句話,在謝直這個河南縣尉還沒有卸任之前,你給我夾起尾巴做人,無論如何,都不能給府裡面惹事!
這麼一算的話,整個河南縣,洛陽權貴夾起尾巴做人,三大幫派活得戰戰兢兢,地痞無賴想死的心都有了……呃……還有誰能擾亂了河南縣的治安?
現在河南縣說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可能有點誇張,但是那治安好的,都能評選全國模範縣了!
在這種情況下,你讓謝直還滿世界抓人往通濟渠送,實在有點強人所難了,總不能把老實百姓給抓了吧?那不真成酷吏了?
戴捕頭一見謝直搖頭,也不由得暗歎了一聲,隨即說道:
“縣尊讓在下給少府帶話的時候,自己也說過,這件事恐怕很難,既然少府也沒有辦法,那在下就如實回覆縣尊了……”
說完之後,恭恭敬敬地行禮,隨後就要轉身離開。
卻沒想到,謝直卻開口把他叫住了,略略一沉吟之後,突然開口說道:
“或許,還有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