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縣衙二堂,謝直升堂。
往下一看,喲,都是熟人哈,陳五、陳九、曹水生,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來來回回見三次了。
讓謝直比較意外的是,李旭也在。
這貨自打成爲了大車幫的法律顧問,算是徹底放飛了自我,儒家連鎖的事也不管了,李家客舍的事甩手給掌櫃的,天天就泡在大車幫,今天幫着大車幫打個官司,明天幫着大車幫反擊一下漕幫啥的,都快活成一個訟棍了,人家還有說的呢,說什麼大唐律法制定出來,就是爲了保護老百姓,只不過百姓法律意識淡薄,不會用法律作爲武器保護自己,自己身爲大唐皇族,又在國子監明法科受教育多年,有責任也有義務爲百姓鳴不平,責無旁貸!
謝直也懶得搭理他,你上堂說得對,我就支持,說的不對,就把你轟出去,咱是河南縣的少府,得公私分明不是?嗯,責無旁貸!
“下跪何人?所告何事?可有人證物證?”
響噹噹的問案三連。
李旭上前一步,替曹水生把案情一說。
謝直點頭,這個案子簡單,還是那句話,事實清楚,不容抵賴,剩下的,就是宣判了。
按照大唐律法,“詐取公私財物”的處罰,按照“竊盜”的處罰來處理,也就是按照偷盜的處罰來處理,具體而言:
有偷盜情節的,如果沒有偷到東西,直接笞五十。
如果偷到了,錢財摺合一尺絹,也就是二十五文錢,就是杖六十。
偷到的東西比一尺多,繼續折算,多出來一匹絹,也就是一貫錢,就加一等,直到五十匹絹,判罰加役流刑。
具體到這個水生的這個案子,陳九騙了水生三十六文錢,夠了杖六十的處罰,卻不夠一貫錢杖七十的處罰。
那就簡單了。
陳九,杖六十,強制罰銅六斤,摺合勞役十三天。
陳五連坐,笞五十,強制罰銅五斤,摺合勞役十天半。
宣判過後,陳九倒是比較平靜,幹活就幹活唄,又不是沒幹過,還管飯呢。
陳五可就不樂意了,自從河南縣頒佈了新的治安管理條例,只有他連坐別人的份兒,還沒有自己被別人連坐的份兒呢,只不過看着謝直黑着臉坐在二堂之上,陳五也不敢多說什麼,心中暗自琢磨,剛纔大龍頭讓我去河陰縣,我還埋怨他給我發配了,現在一看,這是保護我啊!要不然就在洛陽城待着,早晚得讓這個汜水小子把家底掏空嘍。
“啓稟少府,小人願意繳納贖銅。”
謝直冷冷一笑,“從今以後,你的贖銅,我河南縣不收了,以後你漕幫陳五爺再敢作奸犯科,就老老實實地幹活去!”
陳五急了,幹活多累啊?他在漕幫這麼多年,一直就是在何幫主的手下幫着打理印子錢,就算去了碼頭,也都是盯着普通幫衆幹活,哪有自己上手的道理?現在讓他去通濟渠,又髒又累的,這誰受得了?
“少府,爲什麼不收陳某贖銅?”
謝直瞥了他一眼,問道:
“我問你,你在河南縣繳納過幾回贖銅了?”
陳五說,“兩回啊,一回開設賭局,杖一百,交了一千六,一回故意傷人,杖一百,又交了一千六……”
陳五說到這裡,謝直已然勃然大怒,抄起書案之上的驚堂木,狠狠地甩過去。
“你他麼也知道交了兩回了!?
事不過三不知道嗎!?
有錢你他麼就了不起啊!?你拿我河南縣當什麼!?
天天帶着一幫人作奸犯科,還連累着其他人去幹苦役,你他麼想交點錢就過去了,做夢!”
陳五被謝直嚇了一跳,小聲嘀咕着,“以前少府也沒說事不過三啊……”
謝直聽了,嘿嘿一笑。
“陳五,你給我聽清楚,咱們河南縣改規矩了。
以後無論是誰,想交贖銅,可以,就兩回機會,超過兩回,贖銅不收了,強制勞役!
漕幫陳五爺是吧,嘿嘿,還得恭喜你啊,就是因爲你,咱們這規矩改了,以後萬一還有人作奸犯科,超過兩回,就跟你一樣,老老實實給我幹活去吧……
欸,你說,到了那時候,人家在幹活的時候,是不是得好好感謝一下你漕幫陳五爺啊?”
陳五一聽,臉都白了,謝三郎這是往死了逼他啊!以後那個江湖大佬犯在河南縣的手上,想拿錢平事,平不了,一打聽,因爲漕幫陳五把縣尉謝直給得罪了,第三回贖銅就不收了,你說,這些江湖大佬平日裡人五人六的,要是真的被逼去幹苦役挖淤泥,還不得恨死了陳五?
一想到這裡,陳五腿肚子都有點轉筋,江湖大佬的脾氣可都不好,真逼急了,亡命天涯都有可能,他們在背井離鄉的時候,會不會給自己一刀子啥的?
“少府!少府饒命啊!
贖銅我不交了,我幹活去!
您別改規矩,千萬別!
我求求您了!”
謝直冷冷一笑,我一個公安局長,還收拾不了你一個放高利貸的混子?
陳五一見謝直不爲所動,轉向了曹水生。
“水生!水生!你可得幫幫五哥啊!
你別告了行不!?不就三十六文嘛,五哥給你!
三貫!只要你不告了,五哥給你三貫錢!”
曹水生還是第一次見到五哥求他,一時之間有點錯愕,不過一想家裡的老曹,頓時來了脾氣。
“五哥,我最後叫你一聲五哥,不告不可能!
就因爲這三十六文錢,我爹差點餓死在家裡!
這點錢在你眼裡,不是錢,但是在我眼裡,是救命的錢!
我肯定要告陳九的!”
陳五一聽,立馬說了。
“兄弟,你不是要告陳九嗎,他確實不是個東西!咱也別告了,我回去就請大龍頭開香堂,咱們用幫規處置了他!
水生,幫幫哥哥吧,你就別告了,要不然,五哥不也得跟着他吃掛落嗎?你忍心看着五哥受罪嗎?”
水生爲人憨厚,實在是不會說什麼,看見陳五苦苦哀求,吭哧了半天,最後憋出來一句。
“當初,你不是也忍心看着我吃瓜落嗎?”
一句話懟得陳五白眼都翻出來了!
堂上的謝直一見,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纔是善惡終有報!
陳五,你他麼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