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驛就在官道邊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尤其在這寒冷的冬天裡,顯得孤零零的,驛站裡面只有一個老驛丞和兩個雜役,也就給來往的旅人提供些熱水和飯食。
小淘一行進來的時候,驛站的堂前只有兩個書生模樣的客人,風塵僕僕的,正圍着中央的火炕烘火,想來也是要急着趕回家過年的,要不然,誰在這大雪天裡趕路啊。易水驛只是官道旁的一個小驛站,小淘這十幾個人一行進來,就包了驛站後面的一個後院,裡面有六間平房,擠擠也夠這十幾個人住了。
只是驛站的碳火卻備的不足,而且牀上的棉被也溼淥淥的,根本沒法睡人,幾人拿着熱水的杯子暖手,卻一過眨眼的工夫,那水就涼掉了。
“要不,三嫂。我們到前面堂前去吧,那裡地上挖了個火炕,是這個客棧唯一能取暖的地方,我剛纔問了那兩個書生,他們說這驛站冬天根本沒法子住人,來往的過路人都是圍着那大火炕,談天說地直到天亮起程,沒人睡覺的。
“那只有這樣吧。”小淘說着,看着小丑丫和小綠荷凍的嘴皮發紫的樣子,心疼的不行,於是一行人便出了後院,到了堂前,那孫大牛帶着一個學徒已經在火炕邊坐下了,正跟兩個書生模樣的年青人聊天。
火炕燒的旺旺的,邊上是一圈矮几,小淘帶着小丑丫,小綠荷以及紫衣珠兒,珍兒等在兩個書生的斜對面坐下,一坐下便覺熱浪撲面,身子立時暖和了。
三個丫頭拿出點食盒,這是之前在路上買的點心,已經涼了,也不用找差役熱過,直接問差役借了個大的鐵鏟子,將點心託在鏟上,放在中間的火炕上烤,不一會兒。便香氣四溢,倒也別有味道。一包點心一下子就分吃完了,還有些意猶未盡。
這時,侯老四從後面廚房裡弄了一大掛生羊肉,和烤肉的鐵架子,這廝想吃烤肉了,尤其是三嫂自備的調料,將肉烤的油滋滋的,再灑上調料,吃起來麻麻的辣辣的,特帶勁。
拿了火鍬將火炕裡的火挑旺,立時就聽到噼裡啪啦的爆火聲。
侯老四將肉架着鐵架上在火炕上翻滾,不時的又拿回來,讓小淘刷點醬汁和調料,不一會兒,就覺肉香撲鼻,再等一會兒就熟了,紫衣帶着珍兒和珠兒,將烤羊肉切的一條一條的,孫大牛等在一邊直說,有口福了。又拿出一壺酒來,侯老四又招呼了那兩個書生一起,唐人的性子裡多帶着一種胡性,性子多是不拘豪放,這兩書生也不例外,也拿出自備的酒,倒酒吃肉,好不快活。
這兩書生,一個叫張文,是清河張家的,別一個曹之秀,是幽州涿鹿縣人
“烽煙起,江山北望……”那曹之秀酒吃的興起,便擊箸唱了起來,其他幾個也跟着相合,連小綠荷也扯着嗓子學了幾句。只是她稚嫩的童音壓在幾個男聲裡,倒憑添了一種趣味兒,讓小淘幾個笑了起來。
“別說,霍學士這首曲子作的真帶勁兒。”張文咬了一口羊肉,卻噝呀噝的半天,顯然是吃不慣這辣味。
“我聽說不是他作的,是山野異人所作。”曹之秀停了聲道。
“也是,這隋末大亂,許多才學之士都隱於山野,這山野之中奇人多也。”侯四公子搖頭晃腦的道,其實這廝心裡狐疑的很,那霍學士來曲園跟自家三哥喝酒的時候,他曾似乎聽那霍學士嘀咕着這曲子明明是自家三哥所作,只是三哥又不承認。感覺着象一筆糊塗賬,或許真是山野異人吧。
天已經完全的暗也下來,外面風狂雪驟,小丑丫和小綠荷畢竟還是孩子,哪受得了這途中之累,吃完東西后,就沉沉的想睡了,小丑丫依在小淘的懷裡,小綠荷又扒着小丑丫,紫衣便抱了小綠荷過去,小綠荷迷迷糊糊的嘟喃幾聲,就靠在紫衣的懷裡睡都着了。珠兒又連忙拿了一方小被給她蓋上。
小淘抱着小丑丫,耳邊聽着侯老四跟那兩個書生聊天,孫大牛雖然醫術道術了得,但顯然酒量不行,沒見他喝幾盅,就已經有些暈呼呼了,他那學徒在邊上小心的照顧着。
“真是時運不濟,咱們巴巴的趕到長安去聽選,卻不想今年聽選卻取消了。”那曹之秀道。
“可不是嘛。”侯老四這回可找到同伴了,這兩位老兄顯然也是去長安聽選的,同樣是空歡喜一場。
“侯老弟這是要去哪兒啊?”那張文問道。
“我去薊縣找我三哥,那是我三嫂。”侯山道。
“侯兄是薊縣人?”另一個書生曹之秀問道。
“不是。柳城的。”侯山道。
“柳城?敢問侯兄可是柳城侯家的?”曹之秀問道。
“正是,我是侯家老四。”侯山道,如今柳城侯家在幽州一帶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你去薊縣找你三哥,你又是侯家老四,那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話,新到了幽州臺御史該就是你的三哥吧。”那張文接話道。
這兩人即然能夠得到聽選資格,想來家裡在朝中也是有些地位的,又是從京裡出來,侯嶽任幽州臺御史的事情怕是也瞞不過他們。
“正是。張兄消息倒是靈通。”侯山也沒隱瞞。
“哪裡什麼靈通,不過是樑刺史的檄文影響大,侯學士又受牽連。我等不過是好事之徒,多留意了些,這才知曉。”那張文擺擺手道。
侯老四細一想便明白了,那樑道數官聲清譽極佳,甚得人心,而自家三哥在文人學士裡面一向有些聲望,當時,樑道數的討秦檄文一出,又牽出自家三哥,人人都道,樑道數和侯學士危矣,於是一些學士和文人便暗中商議過,要出頭爲樑侯二人討公道,後來因爲當今皇上和平解決此事,大家便皆大歡喜。
也因此,張曹二人關心樑侯二人的去向也在情理之中。
“唉,希望樑刺史和侯御史能把這幽州的官場清一清。”那曹之秀似有所指的道。
幾人正聊着,卻聽門外一陣喧譁,然後是又急又重的拍門聲,一個差役連忙開了門,拍門的是一對中年夫婦,穿着厚厚的棉衣,胸腰處還紮了塊皮毛,穿着厚底的胡靴。
“這是王都督開的介紹信,快讓我們進去,這賊老天,淨跟人作對,冷死人了”那婦人道。
這驛站是官驛,普通的旅客一般是不接待的,那差役查看了介紹信,便將那對夫婦讓了進來,跟着進來的還有幾個鏢手似的漢子,而外面,還有一溜子人犯,用一根繩子串着,這些人犯卻被趕到一側的馬棚邊上,凍死凍活卻是沒人管的。
這幫人一進來。這火炕邊上就有些擠了,其中一個漢子還狠狠的看了紫衣等人一眼,那眼中**十足,兩個曲園護衛連忙擋在紫衣等人面前,一臉平靜,卻是戒備的姿勢,那領頭漢子打量了兩個護衛一眼,然後轉身回頭瞪着那一臉色相的漢子:“老六,你是身子癢了,想挨鞭子是不是,出門的時候,大人是怎麼說的?”
同時那漢子卻在猜測,這一行多是女眷的是什麼來頭,從剛纔那兩個護衛站立的姿勢看,這兩人應該出自軍中,難道是朝中哪位大將軍來幽州了?
他又哪裡知道曲園護衛都是侯嶽從小刀手下的退役的軍士中選出來的。
見這些人不似善類,小淘也不願在這堂前多呆,便喚了紫衣珠兒等,帶着小丑丫和小綠荷回了後院,從馬車裡搬出棉被什麼的,照顧小丑丫和小綠荷繼續睡。
其他幾人便坐着喝茶等天明。
“這些人是什麼人哪?”小淘皺着眉頭問道,不知怎麼的,心中就一種感覺,如今這幽州似乎不太太平啊。
這時,侯山從外面進來,聽到自家三嫂問話,便道:“我剛纔聽曹兄說了,那婦人是人牙子,其他的是運送奴僕的鏢手,不過,我聽曹兄的口氣,這些人似乎跟幽州都督王君廓有關係,那王君廓自平了李瑗叛亂這後,就被封爲幽州都督,掌握着幽州一帶的軍政。不過,他貪財好色,而且性情剛愎,在幽州一帶官聲並不好,剛纔我還從那曹之秀嘴裡聽到一個消息,說是之前有御史調查王君廓,不過那御史運氣不好,路上碰上馬賊,叫馬賊給殺了,有傳聞說,那馬賊其實是王君廓的人假扮,卻是不知真假,也無從查證,還有傳言說,王君廓藉着平馬賊的機會,大肆搶奪邊境百姓人口,將他們買到南方去,謀取錢財。”
那曹之秀是幽州人,聽得傳聞也比較多,只是一般的讀書人,傳言是從不會拿到檯面上來的,而這曹之秀卻把傳言似模似樣的跟侯山說,小淘估計着,這曹之秀怕是想通過侯山之口讓這些傳言傳到侯嶽這個御史的耳裡。於是便道。
“傳言那東西咱們且不管,不過外面那幫子人顯然不是善類,咱們出門在外的,能避則避,那王都督的事的自然有你三哥去查。”小淘道,眉頭卻有些糾結起來,這幽州似乎也渾的很呢,努力的在腦海裡去搜索王君廓此人,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那三哥會不會有危險哪?”侯老四也皺着眉頭,開始爲自家三哥的安全擔心了。
小淘沒說話,一支手支着額頭,象是假寐,實則內心卻不平靜,都死了一任御史了,能沒有危險嗎?可自家侯子如今做的就是御史的事,就算有危險,那也沒有退縮的道理。
於是一個晚上,小淘就再也沒一絲睡意,那心更是早就飛到了侯嶽身邊。
雪在半夜裡停了,雪天,天亮的早,天剛魚肚白的時候,淘拍醒小丑丫和小綠荷,整裝好,出了後院,發現人牙子那一行人早就離開了。
上了馬車,就直朝薊縣奔去,今天,天公做美,陽光很燦爛,到了伴晚,馬車就到了薊縣城門口,從馬車的車窗望過去,就看到侯嶽帶着小寶哥站在城門口正四處張望。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幽州的水有點渾
《奮鬥在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