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王府門口,門外馬車早已經備好了,墨詔楓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錯。這倒叫頌欽越發的好奇了。
上了馬車,頌欽揭開簾子興致勃勃的看着西境的兩邊的街道。
她甚少出門,更別說在這些繁華的街道上隨意的逛一逛,雖然街道都差不多,西境的都城繁華程度也不亞於東陵,但是還是有好多東西是頌欽從來沒有見過的。
而且這裡跟東陵也很不同,西境的民風似乎要更開放些,到處可以看到少女們三兩成羣的在街道上嘻嘻哈哈。也會有一對對小情侶挽着手毫無顧忌的在街道上穿行着。他們臉上笑意盎然。幸福無比。可是也許是因爲西境天氣的緣故,他們穿衣衫的風格也要偏繁重一些,不過衣料大都是很輕薄束胸長裙居多。
馬車不斷前進,街上的繁華慢慢消失了,頌欽很快便從窗口看到了人羣開始稀少,再往前一看,高聳的宮牆,以及守備森嚴的宮門已經近在眼前了。
“啊?要進宮嗎?”頌欽突然身體有些僵硬,不由得問道。難道她這是要去見墨詔君?可是……她一點準備都沒有呢!
“嗯!別怕,我們不去見皇兄,你放心吧,我帶你去的是另一個地方!”墨詔楓握住她的手似乎看穿了頌欽那一秒的猶豫,忙解釋。
頌欽轉眼看着墨詔楓帶着笑意的眼角,不由得揚了揚腦袋,彎起嘴角道:“見他我也不害怕。”
墨詔楓咧着嘴笑了起來,他的笑讓頌欽別開了臉不看他了,省得看他傻兮兮的笑容讓她又忍不住想要打趣他了。
宮門的守衛只是大致檢查了馬車,也沒有讓他們換乘小轎。一路順着圍繞宮室的永巷繞了許久……
頌欽看着他們一進了宮,既沒有穿過花園等地方,從一進來就是走的長長的走道,兩邊高聳的宮牆將天空變的異常狹窄,頌欽自然也沒有了看景緻的興趣,關於皇宮,她不會陌生的。放下車簾,轉頭看向墨詔楓道:“到現在還不想告訴我去哪?”
“不是,我怕告訴你,會把你嚇跑了。”墨詔楓說着,還真的拉住了頌欽的手,似乎真的怕她會跑了似的。
頌欽轉了轉眼珠子,打趣道:“我連你皇兄都不怕,還會怕別的嗎?難道,這皇宮裡還有比你皇兄更恐怖的人?”
“你又瞎說!”墨詔楓伸出手寵溺的彈了頌欽光潔的額頭一下,“皇兄哪裡恐怖了,如果不是他支持我,我到現在也不敢帶你去那個地方呢!”
“他什麼時候那麼好心了?”頌欽巴砸了下嘴脣,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墨詔君身上那種冰冷威嚴的氣息,讓人覺得他根本不是什麼好人,“不過他也沒來找我麻煩,我還真是該感謝他了!”
因爲在東陵的時候她對墨詔君的印象真的異常不好,不過她到西境後他倒是真的沒有來找過她的麻煩,兩個人甚至就只見了一次而已!如果不是因爲墨詔楓是他的弟弟,頌欽想……她早該讓自己特意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了!
一想到他,頌欽的眼睛頓時佈滿陰霾,似乎一早上的好心情都消失不見了。
關於當年的事情,他雖然沒有明確的表示過,但是並不代表這在頌欽的心裡就不是一根刺!當初他們見過,但是頌欽卻一點印象都沒有,而且墨詔君他是怎麼知道當初的那些事情的?
頌欽其實在心裡不止一次想過找他問個清楚,可是每當腦中浮現這個想法時,她都卻步了。
知道了一切又如何?萬一答案是她無法承受的呢?若是她真的確定了什麼,那麼她該如何面對墨詔楓?
她寧願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寧願當初那個人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也許這樣她還會好受一些……這樣,她纔能有勇氣這樣緊緊的握着墨詔楓的手啊!否則她真的不敢想,她是不是真的還有勇氣像這樣坐在他的身邊,享受他帶給她的安寧和快樂。
“怎麼了?”墨詔楓感受到頌欽的手有些僵硬,不由得看向她,她的眼睛不知何時又開始出現空洞的神情了。
聽到他的聲音,頌欽猛然回過神來,忙笑道:“沒什麼,都怪你不告訴我,所以……我在猜,究竟你想幹什麼呢!”
“你啊!真是拗不過你!”墨詔楓嘆了一聲,卻是笑了起來,將頌欽的手抓在胸前,讓她感受到了他的心跳,然後他眉眼笑開了,道:“那我就告訴你吧!這裡是……”
“殿下,到了!”
結果墨詔楓還沒說完呢,外面車伕的聲音已經打斷了他的話。
頌欽無奈地翻了下眼睛,道:“得了,既然都到了,那我自己下去看!”
“好吧!希望你不要被嚇到,而且……”墨詔楓晃了晃自己手裡牽着的頌欽的手,笑道:“你跑不掉的。”
“我纔不跑呢!”頌欽也跟着他笑了起來,似乎剛纔那些陰霾都消失不見了。
墨詔楓掀開車簾扶着頌欽下了馬車,剛踏下來便覺得這個地方異常的開闊,轉身……那莊嚴高大的宮殿就立在她的身前。
這個宮殿似乎很不一樣,面前十六根巨大的柱子整齊的排開,他們站的地方是一處寬闊的院子,院子竟然沒有一株花草,就那樣用上好的大理石鋪就的空地,加上這高大威嚴的宮殿,越發的顯得氣勢沉重。
整整比兩個人還高的大門,頂上那巨大的牌匾,兩個莊嚴的燙金大字。
‘帝祠’
頌欽愣住了,一時竟反應不過來,這裡……難道是……
“頌欽,你可願意陪我一起去?”墨詔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柔和了不少,他抓緊了頌欽的手。
頌欽驀然轉過眼看到了墨詔楓認真的臉,她看到了他對着她時永遠保持着的笑容和眼睛裡的柔和,她不由得詫異道:“你……這裡,你認真的?”
這裡是歷代西境皇帝及皇后的祠堂,裡面供奉着每一代帝后的靈位,從西境第一代的帝王開始……一直到墨詔楓的父皇母后。
這種地方怎麼是她可以隨意進入了?恐怕除了在重大的祭祀節日之外,就只能有皇帝及皇后這樣的身份地位纔有資格踏入這個莊嚴神聖的地方。
她怎麼可以?
“當然了!”墨詔楓的笑容斂去,異常嚴肅地看着他頌欽,抓緊了她的手,“我說過的,你跑不掉的!”
“我……”頌欽愣然,這裡沒有守衛,這種地方怎麼可以沒有守衛?應該是知道他們要來,已經故意撤走了!也就是說,這是墨詔君允許的。
“陪我一起去!”墨詔楓堅持道,他的表情似乎這是一件不能妥協的事情,而且他握緊她的手似乎根本不打算放開頌欽。
此刻頌欽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她懂,墨詔楓是想讓他的父母看看她……只是頌欽低頭,突然之間覺得自己今天穿成這個樣子,真是糟糕透了!島役低弟。
她怎麼能這麼隨便呢?
看着頌欽有些不知所措,墨詔楓又握緊了一些她的手,自信的道:“他們會喜歡你的,你今天很漂亮!”
頌欽咬脣,心裡雖然很緊張,很不知所措,但是卻忍不住輕輕的笑了起來,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也許是開心,也許是感動,也許都有……
“走吧!”墨詔楓拉着頌欽的手,帶着她一步一步的朝大門走去。
頌欽甚至沒有一絲力氣拒絕,或者她不知道怎麼拒絕,她就一步步的跟着墨詔楓的身邊,緊張得幾乎連呼吸都差點忘記了……
沉重的大門,被墨詔楓輕輕推開時,門扉因爲不常開而發出沉重的、古老滄桑的聲音。
迎面而來的是一股彷彿是從室內吹出的檀香的清風,那風揚起了頌欽的髮梢,她呼吸一滯,緊張得只能一把死死的握住了墨詔楓的手掌。
他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寬厚溫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回握了她,彷彿是在給她無限的力量。
沒有一個人的注視,這是隻有他們兩個人,就這樣肩並肩的走進了這古老莊嚴的大殿。
大殿裡點着許多的蠟燭照亮了灰暗地照亮了這偌大的宮殿,殿裡還有長明燈,巨大的九龍香鼎在屋子中央,青煙嫋嫋,供桌上擺放着各種各樣新鮮的水果,那用名黃色的幔帳架起來的供桌,齊齊排排的擺放着無數的靈位。
最中央的一個靈位異常的巨大,頌欽看不懂上面的文字,聽說西境是一個異民族國家,傳承至今六百多年,三十一代君王,上面書寫的文字,該是西境最古老的文字。
其餘的牌匾便都是用漢字和西境文字篆刻,整整三排的牌匾,王后的牌匾嬌小一些,就立在每一代君王牌匾的右側,靜靜的依偎着。
其中最下排的最中央,便是墨詔楓的父親——西定武帝,墨世祁之位。
只有一個帝王的牌匾,沒有王后……
“母后未能封后,她的遺體自然不能入皇陵,父皇爲此一生未立皇后。”墨詔楓的聲音幽幽的傳來,解開了頌欽的疑惑。
所有的牌匾都是成雙成對的,大大小小的依靠在一起,但是隻有墨世祁孤單一人,讓人不免替他感到感傷,生在帝王家的癡"qing ren"總是落得如此悽苦……
或許墨詔楓便是像他的父皇吧?
頌欽不免轉眼望着墨詔楓,她只盼望墨詔楓這一生,都能圓滿幸福。
墨詔楓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了,或許感受到了那股傷感,他幽幽的垂眼,低聲道:“但是我相信,父皇與母后一定在一起,就在這裡……看着我們。”
頌欽點了點頭,想開口勸他,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墨詔楓帶着頌欽近前了幾步,蒲團就在腳下,他認真地看着這些大大小小的牌匾,無比嚴肅的道:“歷代祖宗,不孝孫墨詔楓三十年未能跪拜供奉諸位,望諸位祖宗及父皇恕罪。”
說完,墨詔楓放開了頌欽的手,行大禮跪拜,每一個動作都極其的認真,一絲不苟……
三行大禮,跪拜時頭及地,是西境最莊重崇高的禮節。
行完禮,墨詔楓跪在蒲團上並沒有起身,臉上略微有了些喜色,輕聲說:“父皇,母后……還有諸位列祖列宗,今日墨詔楓帶了墨家的媳婦來見你們。”
頌欽愣在原地不知怎麼呼吸,墨詔楓已經轉過臉來,看着她輕輕一笑,道:“頌欽,來拜見我父皇母后還有列祖列宗。”
頌欽的脣微微顫抖,微微張開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在墨詔楓的異常認真的眼神下,在這麼多牌匾的注視下,彷彿這麼多的靈位全變成了一個個活人,他們就站在那高臺上看着她,這麼多雙眼睛目不轉睛的注視着她。
墨詔楓不說話,也不催,就是那樣默默的看着頌欽。
頌欽只覺得全身僵硬,她應該嚇得後退的,可是卻又微微往前走了一步,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幾乎是本能的,連她都不知道爲何……雙腿一軟,竟是一下跪在了墨詔楓的身邊。
她什麼都說不出來,其實墨詔楓也不需要她說什麼,因爲她如今隨他跪在這裡……這就是給他最好的回答。
墨詔楓伸出手將頌欽的手牽了起來,她的手冰涼,墨詔楓握住她的手看向牌匾,認真的卻欣喜的笑了起來,“父皇,母后,你們在天之靈一定會明白兒臣的,她是兒臣此生最重要的女人,兒臣將娶她爲妻,也許不能給她盛大的婚禮,也沒有祝賀的賓客,但在父皇母后的靈前,兒臣情墨家的各位祖宗爲我們見證……頌欽,便是墨詔楓之妻,此生不離不棄,生死相隨。”
“墨詔楓……”頌欽喃喃的喊了一聲,太多的情緒一下涌進了心裡,只覺得心臟滿滿的膨脹起來,到頭來竟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此刻的心情,只能化作一句輕輕地呼喊。
“我也許給不了你婚禮,頌欽……”墨詔楓轉眼看向頌欽,微微一笑,有些苦澀和愧疚,“我給不了你汝陽王妃的名份和地位,給不了你榮華富貴和權利,但是我保證,不論我是誰,不管我叫什麼名字……我的妻子,永遠都只有你一人,我能給你的,便是讓你成爲我的妻子,即是如此而已……你是否還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