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涯叔好像已經料到她的下一步一樣,早就快她一步,擋在了她的身前,“你如果乖乖聽話,我便允許你再等一個時辰,你若不聽,我現在就帶你離開!離開西境!越遠越好,這是玄月的吩咐!”
“不!”頌欽看着涯叔,看着他冰冷又憎恨她的表情,她知道不管她再怎麼懇求都是沒有用的。
因爲哪怕涯叔這樣的討厭她了,哪怕因爲她,纔有如今這些事情,纔會讓墨詔楓遭此一劫,但是他還是堅持着墨詔楓的吩咐,哪怕他恨不得殺了頌欽,但是他卻會比任何人,都盡心盡力的完成墨詔楓的吩咐,他會拼了命的保護她……然後帶她離開。
“我知道他爲我好!可是他不來我哪裡都不去!我不會丟下他的!你也休想攔我!”頌欽幾乎已經確定墨詔楓一定是出了什麼意外,所以出手就朝涯叔攻去。
涯叔迅速閃躲,頌欽趁他躲閃的空機想跑,但是卻又被他擋住!兩個人在大雨裡淋得渾身都溼透了,卻還是一直纏鬥在一起,而頌欽出了涼亭十步之後……竟是再沒有辦法往前一步。
“秦尉,你忘了少主的吩咐了?”涯叔一邊阻擋頌欽,一邊冷聲道:“時辰已到,帶她離開!”
“不……”頌欽的驚叫還沒來得及發出,只覺得後腦一陣凌厲的風襲來,而她因爲面前有涯叔阻攔根本無法躲避……後腦狠狠捱了一下,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秦尉穩穩地扶住了頌欽冰冷的**的身子,看着臉色蒼白一身狼狽的涯叔,雨淋在他的身上,叫他感覺到一陣陣的冰冷,他不由得問道:“真的,不回去看看嗎?”
涯叔凌厲的眼睛掃向秦尉,厲聲道:“這是他早已經做好的決定!我們所能做的,便是奉命行事,保住他認爲最重要的人!”
就算墨詔楓出了意外,他也不一定會死……但是如果頌欽出了任何的問題,那麼涯叔幾乎可以確定,他一定活不下去!
這正是涯叔這樣恨頌欽的原因啊!
涯叔朝在前方帶路,向着林子外早已經備好的馬車走去,“走吧!我們要相信玄月!”
秦尉再不說話,一把抱起了頌欽,塞進了馬車……大雨幾乎讓前面的路都無法看清。
“駕!”秦尉狠狠的揮動馬鞭,駕着馬車漸漸消失在黑暗中,一路濺起一片泥濘……
天空彷彿漏了個大洞一般,一直大雨瓢盆下個不停,雨滴拍打在馬車上的聲音叫個馬車顯得異樣的嘈雜。
外面天空依舊是一片漆黑,這個夜晚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能聽到馬兒們有力的馬蹄聲。
“我不要!我不要!”
頌欽猛然驚醒,坐起來還沒從噩夢中反應過來,立刻就看到了涯叔陰沉着坐在角落裡。
後腦依舊一陣陣的痛,從噩夢中反應過來,慢慢的她清醒了,因爲馬車顛簸得厲害……涯叔的表情又那樣的陰霾。
“我……”頌欽還想說什麼,可是最後急切的雙眼還是緩緩冷靜了下來,嘆了一聲,什麼也沒說。
涯叔只是隨意瞥了頌欽一眼,答道:“不用問了,我們已經走了很遠了,再過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頌欽還是沒說話,涯叔看着她,又接着道:“十五日我們便能帶你離開西境,玄月說要將你平安送到涅古爾國,之後你便自由了,除了不要回來西境,你去哪,我們都不會管。”
“那你們呢?”頌欽開口了,低着頭沒有去看涯叔,點着蠟燭的車廂裡,顯得有些昏暗。
涯叔深深的吸了口氣,“我們自然是去我們該去的地方!”
不論墨詔楓是出了什麼意外,他都會回到西境……況且,他相信墨詔楓還活着的!
“你放心吧,玄月說了,只有他還有命活着,他一定會按照你曾經計劃好的路線,一路去尋你的……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便一定會去找你的,所以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這好像是涯叔第一次說這麼多話,最起碼頌欽是這樣覺得的,因爲他從來沒有對自己說過這麼多。
頌欽隨意點了點頭,昏暗的光線將她的臉埋進了陰影裡,看不清她在想什麼。
兩個人相對無言,車裡也只有他們,或許是覺得不方便,涯叔道:“你好好休息吧。”
說罷,起身出了馬車,披上了蓑衣與在外面駕車的秦尉坐在了一起。
頌欽靜靜的坐了一會兒,終於擡起了頭,她面無表情,可是雙眼卻顯得異常的堅定,車前是涯叔和秦尉,但是車內卻空無一人,只有雨水拍打在車廂上的急促聲音。
‘嘭’的一聲巨響,從車廂傳來,嚇得秦尉和涯叔猛地都跳了起來,涯叔一把掀開車簾子,只看到車廂的後壁已經被頌欽一掌劈開了……
雨‘嘩啦啦’的打了進來,頌欽就站在那破爛的車廂邊緣,笑得有些虛幻,她道:“我答應過的,永遠不會離開他的!”
“不要!”涯叔驚叫一聲,秦尉立刻想要停下車,可是駕車的速度太快,一時竟停不下來……
頌欽的義無反顧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涯叔迅速的竄了起來,但是隻看到她素白的身影成爲黑暗中唯一的顏色,那樣快的速度,她從地上翻滾着,然後順着路邊的山坡,裹着泥水滾下……一會兒便沒了身影,想追……竟然發現他都不知道去什麼地方追。
“這……”涯叔死死的捏住了拳頭,狠狠的嘆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有那麼一刻……他覺得他也許討厭頌欽,但是他也一樣敬佩她。
一個小小的女人,能有這種勇氣做出這樣的舉動來……
“涯叔,怎麼辦?”秦尉焦急的停下了車,走到了涯叔的身邊,看着涯叔嚴峻的臉。
“還能如何?她都有勇氣回去,難道我們還要逃跑不成?”涯叔說完,秦尉便明白了。
“屬下知道了!”二話不說,他再次回到了馬車頭,一鞭子狠狠的抽了上去,快速的調頭,朝着來時的路飛奔了回去。
頌欽順着山坡滾進了一個山溝裡,幸好西境的地勢平坦,她纔沒有受什麼傷,也不會迷失方向。
夜依舊黑得有些嚇人,她渾身的泥濘,臉上頭髮上幾乎都沾滿了泥土,整個人狼狽無比的從山溝裡爬了出來,藉着大雨頌欽抹了幾下臉,才露出那白皙的肌膚。
她甚至來不及整理……看着黑暗中辨別不清的方向,她只能朝着自己認爲對的地方一步步快速的走了回去。
哪怕是爬,她也要爬回去!
因爲那個地方,有他在!
臉上的雨水順着頭髮上的泥土從雙頰邊髒髒的流過,她來不及擦,一身溼透了的素衣早已經看不清楚原本的顏色了……
甚至從山上滾下來時還掉了一隻鞋,路上一路泥濘,還有小石頭磨破了她的襪子和腳,傷口被泥土包裹住,她一瘸一拐的走着,眼裡異常堅定,速度也是一點都沒有慢下來。
天亮時分,整個世界依舊灰濛濛的一片,雲層厚重彷彿要塌下來一般,黑雲密佈,大雨依舊滂沱,整個新修茸的軒陽王府都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
“頌欽……”墨詔楓喃喃的在夢裡低喊了一句,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口乾舌燥,讓他掙扎着從夢中醒來……只是剛剛睜開眼睛,就感覺到一陣頭痛欲裂的痛感,痛得幾乎叫他捂住了腦袋躺在牀上不得動彈。
雨滴不斷拍打着門窗,淅淅瀝瀝的聲音……再加上外面天空微亮,所以還是灰濛濛的光線,這一切都彷彿有一種壓抑人的壓力,莫名地讓人覺得難受。
一陣抽泣聲,在這淅淅瀝瀝的雨聲裡,如同夢幻一般的傳到了墨詔楓的耳朵裡。
那樣不真實,有些難受地眨眨眼睛,也許……他還在做夢?
頌欽不可能會這樣哭的!
忍住了頭痛欲裂的感覺,墨詔楓睜開眼睛,身邊卻空屋一人……
“頌欽?”沙啞的聲音疑惑的喊了一聲,墨詔楓坐起身來,伴隨着讓人煩躁的雨聲,只覺得頭越發的痛了。
那抽泣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又一次傳入了墨詔楓的耳朵裡。
他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衣衫凌亂的披散着,腦袋還是一陣陣悶重的痛,幾乎叫他無法思考,墨詔楓坐起來,閉上眼睛卻發現自己竟然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可是是誰在哭?
“頌欽,你在哪呢?”墨詔楓下牀,隨意的拉了下自己的衣服,卻看到地上被撕扯的破爛的衣服凌亂的散落在地上……還有血跡斑斑……
他只覺得頭更痛了,忍不住死死的捏了捏眉心,讓自己的意識稍微清醒一些,然後順着抽泣的聲音……他擡頭看去時,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牆角的角落裡,一身狼狽,披着他的外衫裹住了身子,蜷縮在角落裡,整個人縮成一團,把頭埋在膝蓋之中。
他突然覺得不對……那抽泣的聲音一聲聲的傳來……那小小的顫抖着的身影縮在牆角里叫他的腦袋越發的痛了。
“你……”他不知道爲什麼,竟是呆愣着一步步的走近,頌欽不會這樣躲在這裡哭泣的……頌欽不會的。
腦袋裡有了這個想法時,外面的一個霹靂響徹天空,仿那一聲猛然的響聲如同致命一擊狠狠的劈在了墨詔楓的腦袋上,那幾乎痛到爆裂的腦袋一下想到了什麼!
他不是……他不是約了頌欽在桃花庵見面的嗎?
……一切,他都已經安排好了啊?爲什麼他還在這裡?
爲什麼?
“你……頌欽?是你嗎?頌欽。”墨詔楓急切的想要走近,可是他的靠近和他的聲音彷彿嚇壞了角落裡的人。
“不要!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角落的人猛然大聲哭喊,驚慌的朝着角落裡擠去,聲音沙啞卻恐懼至極,那聲音……還有她突然擡起頭來的淚水滿布的臉,叫墨詔楓的腦袋一片空白。
“你……”墨詔楓呆立在原地,只覺得渾身冰冷,僵硬着動彈不得,“怎……怎麼會是你……湘鈴?你,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他目不轉睛的看着越湘鈴,室內一片凌亂,她身上凌亂的衣衫,越湘鈴死死裹住他的衣衫的瘦弱身影,她緊緊的抱着自己的身子,那一雙"chi luo"着的雙腳……甚至還有她的小腿。
她頭髮那樣的凌亂,一雙眼紅腫充滿驚恐的神色,她的嘴角處,眼角處,甚至臉頰邊……都是一片片的青紫。
“發……發生什麼事了?到底,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墨詔楓的腦袋越發的痛了,幾乎痛得他無法站直,他彎着腰死死的捂着腦袋,雙腿猛然一軟跪倒在了地上,痛苦的嘶吼了一聲,“到底怎麼了!?”
越湘鈴縮起來的身體被他這怒吼聲猛然嚇了一跳。想要回答卻突然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她甚至根本無法動彈,因爲她的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這是她這輩子受到的最殘酷的虐待……那些疼痛直到現在,還在身上叫囂着,連她的呼吸裡,都帶着痛,隱隱地折磨着她的身心。
室內一陣安靜,可是外面的雨彷彿更大了,雷聲滾滾……
墨詔楓跪在地上內心掙扎了許久,終於只能無奈地垂下了雙手,整個人頹敗的跪坐在了地上,目光有些呆滯,看着角落裡還隔着一段距離的越湘鈴……
看着她驚恐的眼睛還有滿是傷痕的臉,他發現自己竟然難以開口,過了好久才聲音沙啞的問道:“是……是我乾的?”
越湘鈴又一次縮緊身體不敢說話,只是驚恐的瞪着他,吸着鼻子抽泣着,可是她知道這一夜的時間她早已經將眼淚都流乾了。
“對不起……我……對不起,湘鈴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我真的不是……湘鈴,你告訴我,這一切……不是這樣的,真的……這一切都是假的,你告訴我!”
墨詔楓的聲音是他從來沒有過的驚慌,他急切的看向越湘鈴,焦急的說着話,跪在地上一點點的前進,他必須更清楚的確定越湘鈴的表情,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只是想要去確定……這一切,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