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柳這番話,可謂是讓陶君蘭不可遏制的生出了**來。
可是動心是一回事兒,實際怎麼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兒。陶君蘭最終還是微微搖頭,肅穆的拒絕了綠柳:“如果我想要,我自會努力,卻不是依靠別人的力量。況且,本就不屬於我的東西,我就算再想要,也不能從別人手裡搶過來。”
說完這番話,她是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或許這股慾念並不僅僅是今天才有的,只是她一直沒有發現罷了。而今天,她發現了,並且明白了自己的慾念。與此同時,她也想通了——她並不是什麼聖賢之人,她有想要的,她也有陰暗的想法。她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去獲得某些東西,去爭取自己想要的。這無可厚非。但是,有一些東西卻是必須遵守的。也唯有如此,她才能問心無愧,才能夠坦然面對所有人的目光。
綠柳怔住,隨後冷笑一聲,很是不屑:“你怎麼還是這麼傻?不爭不搶,你又憑什麼得到你想要的?難道,天上會掉下來餡餅不成?”
“道不同,不相爲謀。”陶君蘭嘆了一口氣,“我至少不會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去陷害無辜的人。”人與她爲惡,她自是也以惡報之。可人與她爲善,她也以善報之。至於那些無辜的人,她更不會以惡待之。
“無辜?”綠柳“哈哈”大笑,看住了陶君蘭像是看着什麼可笑的事情;“這個世界上,誰又是無辜的人了?劉氏無辜嗎?她哪裡無辜?她就沒害過人?陶君蘭,你可真會自欺欺人。”
陶君蘭神色不變,淡淡回道:“這是我和劉氏的事情。”
綠柳見狀,心知肚明今兒陶君蘭必不會鬆口了。當下也不再多費脣舌,只道:“在宮裡生存,誰也別想一塵不染。你很快就會明白,今兒你說的這些話,不過是妄想罷了。希望到時候,你能想起我來。”
說完這話,綠柳便是親身就走。末了走到門邊的時候,她卻是又回過頭來,看着陶君蘭意味深長的一笑,說出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等你被迫做出痛苦抉擇的時候,你想必也就願意做那個能將一切握在手心裡,讓別人選擇的人了。”
陶芯蘭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綠柳,又看了看陶君蘭:“姐姐,你說她到底想做什麼?”
陶君蘭輕嘆一聲;“我又不是她,我如何會知曉呢?”
這事兒隨後誰也沒再提起。陶芯蘭覺得,綠柳就像是一塊陰霾,一旦提起來,連氣氛都瞬間有些不大明媚了。所以,她選擇了另外一件事情:“姐姐,還有幾個月姜玉蓮就要離宮去端王府了。”
陶芯蘭不提,她倒是還已經忘記了,陶君蘭想起這一茬,心裡也有些煩亂,輕輕的“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陶芯蘭咬咬脣,壓低聲音提醒;“姐姐千萬小心姜玉蓮這個人。”
陶君蘭微微挑眉,“姜玉蓮怎麼了?”以陶芯蘭的個性來說,若是沒什麼依據,只怕是根本不會說出這句話的。
可讓陶君蘭意外的是,陶芯蘭竟是搖了搖頭:“她看上去很好,可是我心裡總覺得她怪怪的。總覺得她不像是看上去的那樣。”
雖然覺得有些無稽,可是陶君蘭還是點點頭沒駁了陶芯蘭的這一番好意:“我知道了。”
事實上,很快陶君蘭就領會到了姜玉蓮的讓人心裡怎麼個不舒服法。
因身上帶着孝,所以姜玉蓮也沒陪着太后過去。用飯的時候,姜玉蓮便是出來怯生生的對着陶君蘭道:“姐姐,芯蘭妹妹,不知我能否與你們一同用飯?”
陶芯蘭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不過陶君蘭卻是不好拒絕的,當下只能壓下不情願淺笑禮貌的應了。
姜玉蓮頓時露出歡喜的神色來,那副樣子讓人看着……怎麼說呢?陶君蘭沒來由的就覺得噎了一下。心裡怪怪的。
姜玉蓮小心翼翼的挨着陶君蘭坐了下來,隨後便是殷勤的替陶君蘭佈菜。說是有些奉承討好也不爲過了——那副樣子,倒不像是個千金小姐,而是個體貼周到的丫頭了。
陶君蘭有點兒不適應姜玉蓮的熱情,只覺得尷尬,最後終於是忍不住:“你自己吃罷,不必替我佈菜。”這話的意思也本只是爲了兩個人都好,不過沒想到姜玉蓮卻是瞬間就露出了受傷委屈的神色來,怯怯道:“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
陶君蘭愕然的看着姜玉蓮,不知道該以什麼反應應對:這委屈是從何而來的?難道就因爲她不讓姜玉蓮佈菜?這……
不過愣住的只有陶君蘭。陶芯蘭倒是習以爲常了。陶芯蘭甚至輕笑了一聲,“哎喲,這是怎麼了?我姐姐不過是體恤你,你怎麼倒是委屈起來了?”
姜玉蓮忙收斂了委屈之色,細聲細氣的道歉:“是我的不是。”然而那副樣子,看上去卻更讓人覺得她很委屈了。這好好的,道歉做什麼?
陶君蘭忽然有點兒明白陶芯蘭說那話的意思了。面對這樣的姜玉蓮,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纔好了,而且心中古怪的感受,更是一直都沒散去過。這樣的姜玉蓮,倒是頗有點不知從何下手的感覺。
一想到幾個月後姜玉蓮就要去端王府了,從此你見面的機會多了,她就有一種微妙之感。總覺得,不會是什麼好事兒。
陶君蘭再沒去看姜玉蓮一眼,眼觀鼻鼻觀心,嚴格的遵守了食不言這個用餐之儀。陶芯蘭也是一樣的態度。
於是姜玉蓮不管是委屈也好,還是討好小心也好,都沒人瞧見。許是因爲這個緣故,所以姜玉蓮倒是消停了下來。
好不容易用完了飯,陶君蘭心想姜玉蓮應該是可以避開了。可誰知道姜玉蓮卻是期期艾艾的湊了上來,紅了臉低聲道:“不知道姐姐能不能告訴我,端王爺喜歡什麼圖案?我做了一條腰帶,不知道繡什麼好;。就怕王爺不喜歡……”
陶君蘭心裡有些怪異。她看得很清楚,姜玉蓮這幅含羞帶怯雙眸閃閃的樣子明顯就是對李鄴十分愛慕。
姜玉蓮想必對李鄴的感情十分深厚了。以前雖然靜靈對李鄴也是用情至深,可是卻從來沒有這樣在她面前表現過,更沒有來問過她什麼。姜玉蓮這樣的做派,真的讓她心裡十分怪異——甚至於有那麼點兒厭惡和不痛快。
陶君蘭很想就這麼直接不理會姜玉蓮。可是一想到這樣做的後果,她最終還是隻能嘆一口氣,敷衍道:“王爺並不挑剔,只要別用太豔的色彩就行了。”
可姜玉蓮顯然沒有看出陶君蘭的不耐煩,反而靦腆又怯怯的繼續要求道:“那陶姐姐能不能幫我選一選?我怕做出來王爺不喜歡……這是我第一次給王爺做東西——”
陶君蘭這此時是真不耐煩了,當下便是含蓄笑道:“這是你的一片心意,你更該自己選了。想必這樣的話,王爺會更喜歡的。”
姜玉蓮看着陶君蘭,面上漸漸的漲紅了,最後低下頭去,囁嚅般的應了一聲後,便是匆匆告辭了。
陶君蘭和陶芯蘭這纔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耐煩。
這一天,因爲姜玉蓮的這麼一番動作,陶君蘭的心情始終沒能再回轉過來。所幸的是太后沒多久就回來了,陶君蘭便是專心的帶着拴兒,倒是沒人再來打擾麻煩她。就是姜玉蓮也沒再見着人影。
晚宴的時候,陶君蘭仍舊是沒能去,原因還是那個。不過這次她卻是等到拴兒出去露了個面之後,她便是率先回了端王府了。
回了端王府,將拴兒讓周奶孃抱下去安置,她也去洗了妝容又將釵環都卸下,末了歪在貴妃榻上,簡直已經是一動不想動了。這一天雖是沒做什麼事兒,可是她卻是依舊覺得疲憊。這股疲憊不是身體上的,而是來自於心裡。
丁嬤嬤見陶君蘭心裡不痛快,便是給紅螺打了個眼色。
紅螺便是親自坐在矮腳凳上拿了美人錘給陶君蘭捶腿,一面捶一面擦眼觀色小心試探:“今兒宮裡想必很熱鬧罷?”
紅螺一開口,陶君蘭就已經是知道了她的目的,當下便道:“我養養神,這會子不大想說話。”
於是誰也就沒再開口。陶君蘭閉上眼睛,本意是想要靜一靜,可是沒想到在這麼安靜的情況下,她漸漸的倒是真給睡着了。等到一覺醒來的時候,她才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了。她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蓋上了一層薄薄的毯子。
再轉頭看了看,她就看見李鄴正在燈下看書。燈光昏黃,替李鄴整個人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暖色。更襯托得他越發的麪館如玉,眉眼明朗溫和。
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書,李鄴的神色十分專注。而他專注的樣子,卻是更加的吸引人的目光。
陶君蘭癡癡的看着,連手撐着身體麻了都沒感覺到。起初她只覺得傲然:這樣的奪目的男子,是她的夫君!可是後來,她卻是漸漸的涌出了一股不可遏制的悲涼和心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