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着,陶君蘭就看見皇帝進來了,當下一怔——皇帝身邊跟着的那幾個年輕將領,怕就是王家的那幾位將軍了罷?
之所以她能一眼認出來,倒完全不是因爲見過。而是因爲那幾個人都是一身戎裝,並不難猜他們的身份;最讓她詫異的,還是皇帝的態度。皇帝對王家如今應該是不太喜歡的。可是現在看着,這側頭和那幾人有說有笑的是什麼意思?難道皇帝改變了心意不成?
一時行了禮,皇帝便是讓衆人都落座了。至於跟着他進來的那幾個年輕將領,卻是都安排在了離皇帝十分靠近的位置。
隨後,皇帝笑着衝顧惜招了招手:“莊嬪你坐到朕身邊來。”
陶君蘭下意識的側頭看了一眼李鄴,見李鄴神色自若,倒是鬆了一口氣。這樣的情況,她並不覺得李鄴真的能舒服到哪裡去。曾經險些成了他側妃的女子,如今坐在他父親身邊,怎麼想也不是正常的事兒。
當日李鄴知曉顧惜成了顧惜時時候的反應,她如今還歷歷在目,自然更是瞭解他的心情,同樣的也是更加的擔心。若李鄴但凡是表現出一點兒不對勁的情緒,只怕皇帝就會心裡不舒服。
若真出現那樣的事兒,別說李鄴,就是顧惜也是沒有好處。所以不管是真的放開了,還是隱忍,李鄴都不能有半點的異樣。
顧惜被皇帝這麼一邀,自然是成了全場的焦點。微微遲疑之後,顧惜起身笑道:“承蒙皇上信任,臣妾願服侍皇上飲宴。”說着便是施施然的走向了皇帝的御座。
皇帝的御座是十分寬敞的,說是座椅,倒不如說是小榻更合適。皇帝居中做了,左右再各自坐一個人也是綽綽有餘。
顧惜卻是識趣的坐在了皇帝的右手邊——左邊那是皇后才能坐的位置。她若是坐了,豈不是叫人抓住話柄?
皇帝似乎也十分滿意顧惜的態度,甚至執了顧惜的手笑着指着那幾個青年將領道:“你瞧,這就是此次立下大功的幾位將軍。這可是朝廷棟樑,你看看,他們可算得是才俊了?”
顧惜只是看了一眼便是收回了目光,隨後笑答道:“臣妾卻是不懂這些。不過,臣妾覺得幾位將領能打勝仗,固然是幾位將軍的功勞,可更主要是皇上知人善用的緣故。說起來,臣妾倒是更佩服皇上英明。”
顧惜這話實打實的便是奉承馬屁了,不過這話由別人說是馬屁,可從顧惜嘴裡說出來,倒是更讓人覺得是一片仰慕之心。尤其是顧惜的神態。
看着皇帝心情大悅,甚至於哈哈大笑出聲的樣子,陶君蘭忽然就明白了顧惜爲什麼會在短時期內受寵了。
皇帝這麼一大笑,自然是少不得更多人奉承起來。一時之間場中的氣氛也是熱鬧起來。
趁着寒暄的功夫,宮人便是魚貫而入,將一盤盤珍饈佳餚都送了上來。
陶君蘭見送上來的酒是淺紅的顏色,便是有些訝然:“胭脂醉?”
李鄴點點頭,笑道:“今兒倒是有口福。”
胭脂醉產量十分低,所以即便是在宮中也沒多少存貨。今日皇帝讓上了這個酒,可見是十分重視而且十分高興了。
陶君蘭瞧瞧看了一眼那幾個王家將領,見三人俱是含笑微揚了下巴,便是知道了三人的心情;。也是,能得了皇帝的如此看重,也的確是有驕傲的本錢。
上罷酒菜,那王家將領中最年長的便是起身舉了杯衝着皇帝遙遙一敬,朗聲笑道:“臣等先敬皇上一杯!”
皇帝笑着端起酒杯來:“該朕敬卿家一杯纔是,你們立下汗馬功勞,爲我朝邊關得了安寧,該滿飲此杯纔是!”
言罷,皇帝便是果然一飲而盡。既然皇帝都一飲而盡了,自然其他人也不可能只看着。所以俱是端起酒杯來。
陶君蘭也是抿了一口。胭脂醉的確是好酒,酒香濃郁入口綿長,卻又不過分辛辣,就是女子飲用也是合適。
李鄴飲了一杯,隨後也是含笑起身對着那王家三人敬酒:“幾位將軍驍勇,本王十分欽佩,便是敬諸位一杯。聊表心意。”
王家三人俱是飲了一杯。
接着莊王武王也俱是敬酒了一回,王家三人俱是喝了,倒是看着十分豪爽。而氣氛也是十分和樂。不過這只是一時罷了,待到無人再敬酒,王家那位年長些的將領便是笑着開了口問皇帝:“說起來臣卻是有些疑惑,怎麼今日卻不見皇后娘娘和太子?”
皇帝笑容一頓,並未立刻作答。倒是顧惜開了口:“太子體恤百姓,如今出京視察民情去了,卻是不在京中。至於皇后娘娘,因太后病重,便是主動去了寺廟給太后祈福,故而也不在宮中。說來也是遺憾,想必娘娘也是想見見你們的。只是時機不巧,怕是隻能等改日了。”
顧惜這番話卻是說得滴水不漏,面子上也是合情合理。至少叫王家的人挑不出毛病來。
宜妃也是笑着開口:“皇后娘娘此番孝心,卻是楷模。太子也是叫人欽佩,甚至連自己身上還帶着病就出了京去,可見太子的確是心繫萬民的。”
陶君蘭聽着這話險些沒笑出來:太子爲何出京,只怕今兒在座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宜妃這般說,也不怕皇帝覺得膈應。
果然皇帝面上笑容就淡了幾分。
李鄴笑着開口:“聽說這次帶回來不少進貢的寶物,父皇不如讓人擡上來與我們開開眼界可好?”
皇帝自然是不會說不好,當即手一揮笑道:“寶船,叫人擡上來罷!”
這麼一來,自然也沒人再提起皇帝和太子了。只是氣氛到底也是不如方纔和樂。
一時太監擡着東西上來,其中有一人高的珊瑚樹,有拳頭大的寶石,也有什麼犀牛角之類的珍貴藥材。不過要說稀罕卻也真未必就多稀罕——畢竟宮裡什麼樣的寶物沒有?
陶君蘭看沒什麼興致,便是把玩着酒杯敷衍的隨着衆人點評讚歎幾句。
李鄴捏了捏陶君蘭的手,低聲笑道:“可有喜歡的?若有,我去替你求來。”
陶君蘭微微搖頭,“罷了,還不如咱們庫房裡的東西好呢。”
李鄴聞聲不由得挑眉,心裡卻是油然生出一股得意來:陶君蘭這話,想來算是在變相他的誇他罷?
兩人正悄悄說着話,卻是冷不丁聽見了一陣鈴鐺聲;。當下便是不由得被吸引過去了注意力。
陶君蘭擡頭看過去,頓時驚奇得幾乎挪不開目光了。這一次卻不是什麼奇珍異寶了,而是人。活生生的人。一羣只遮住了胸和臀的女子。
看那膚色和髮色以及眼珠子的顏色,一眼便是能看出來這羣女子必然不是漢人,甚至也不是她所知的任何一個地方的。
金髮碧眼,肌膚雪白鼻樑高挺,完全就和她們不一樣。就是身量也不同,這些女子十分高,幾乎和男子差不多。鼻樑格外也高挺一些,眼窩十分深。
初看只讓人覺得詫異,可是再看卻也是讓人聽覺得不難看甚至還有些好看。算是另一種風味的美。
這些女子在裸露的腰肢上纏繞是金銀鈴鐺,手腕和腳腕上也是纏了許多。怪不得走起來便是叮噹作響。
見陶君蘭好奇,李鄴便是低聲解釋;“這些女子是波斯人,那邊的人和咱們這邊都長的不同。她們可能是舞娘。”
陶君蘭收回好奇的目光,點點頭不再盯着人看:不管如何,這麼盯着人看都是不禮貌。
當然,她不看不代表別人不看,甚至不少人還忍不住發出驚歎聲,更是小聲和自己旁邊的人議論。
皇帝見狀,笑着開口道:“這些都是從波斯買來的舞娘。也是貢品。”
王家將領接過話頭,“這些舞娘可不是隨便花銀子就能買到的。據說,一個舞娘便是要與她體重當等的黃金才能換到。這次進貢上來的卻是有四個。”
這話一出,頓時周圍就響起了吸氣的聲音。與體重相等的黃金,這可是天價了。幾個女子罷了,哪裡就能這麼值錢?
不過這樣的想法,在那四個舞娘跳了一支舞之後便是都打消了。
陶君蘭看過之後,只想出了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人間尤物。的確是尤物,一舉手一擡足,俱是嫵媚撩人的風情。叫人看得心中癢癢。
甚至有不少女子都避開了目光,不敢盯着看。
陶君蘭忍不住想:這四個女子不知最後命運如何?若是隻留着當舞娘用肯定是不可能的。若是都被皇帝收用,倒也並非不可以。只是……
正想着,卻是聽見皇帝笑道:“四個舞姬,便是端親王,莊王和武王還有老七一人帶回去一個罷。”
陶君蘭聞言頓時一僵:皇帝讓他們將人領回去,自然也不是隻讓他們看跳舞的。說白了,就像是賞個美人做侍妾一樣。
她怎麼也沒想到,好好的一場宮宴,卻是又冒出了這麼一件事情來。
下意識的,她便是看向李鄴。說真的,她有點兒不明白皇帝這是想做什麼。而且,這是洗塵宴和慶功宴,賞賜不是該給王家那幾人?怎麼就扯到了李鄴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