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兩位姑姑還是住在了下人房裡。
姜玉蓮只在心中恨恨的得出了一個結論:不識好歹!敬酒不吃吃罰酒!裝哪門子的像?不過是兩個奴才秧子罷了,狐假虎威什麼?
殊不知,姜玉蓮這頭心裡腹誹的時候,那兩個姑姑也尋了個機會偷偷的交換了一下看法。圓臉的姑姑姓應,人都喚作應姑姑。瓜子臉的姓齊,人就喚了一聲齊姑姑。
應姑姑率先開了口,輕哼了一聲:“我還只當是陶側妃信口胡謅,卻沒想到還真沒半點虛假的。說起來還是千金閨秀,可那規矩卻是……”比起寒門小戶都不如了。真正教養好的,誰會這麼慵懶輕慢待人?更別說,她們還是太后派來的。
齊姑姑性子沉穩些,瞪了應姑姑一眼,聲音壓得低低的:“也不怕人偷聽?再說了,規矩好哪裡還需要我們?橫豎咱們只呆幾個月,最多也就一年,也犯不着惱。不過,瞧着這個樣子你心裡得有個準備纔好。這樣的人,最是會陽奉陰違。”
作爲在宮中呆了十多年的人,兩個姑姑都練就了一雙慧眼,看人雖說不可能半點不走眼,可**不離十也是能做到的。不管是應姑姑還是齊姑姑,都是差不多的看法:姜玉蓮看着可不像是表面上那樣。就從知道她們二人的身份之後那態度轉變上,就能看出一二了。
兩位姑姑住在了下人房的事情,陶君蘭那頭自然也是得了消息。當下一笑,微一思量:“住下人房就住下人房吧。準備全新的被褥送過去就行了。記住了,都照着宮裡她們用的東西給就是了。太過了也不好。”頓了頓又道:“一人再賞一副銀頭面,四件新衣裳。”
姜玉蓮那頭雖然心中腹誹不止,可是卻還是準備了好東西的。兩下一對比,倒是陶君蘭的東西顯得寒酸了。
可是最終兩位姑姑用的卻還是陶君蘭讓人送過去的東西,爲啥——這人的身份定在那兒,用了逾矩的東西那就是自己給自己挖坑了。兩位姑姑心裡明白,自然不會給自己留下禍患。
只是這一舉動落在姜玉蓮眼裡,卻是又讓姜玉蓮心裡猜疑起來:這二人和陶君蘭一起回來的,莫不是已被拉攏收服了?不然的話,又何至於如此?按理說,這二人是來照顧自己的,怎麼的倒是和陶氏更親近一些?
所以當晚上應姑姑在看了桌上一盤辣炒雞丁讓人撤下去的時候,姜玉蓮便是覺得應姑姑怕不是爲了自己好,反是故意來折騰自己的。
這個念頭,在兩個姑姑這不許吃那不許做,又苦口婆心的“勸說”她要做這個吃那個之後,便是越發的強了;就在姜玉蓮一肚子火氣的時候,陶君蘭卻是悠然自得的和李鄴一處用着飯。
李鄴自是知道陶君蘭從宮裡請了兩個姑姑到府上送去了秋宜院,倒是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反倒是極好。因次也沒說什麼,反倒是提起了今日自己在宮中的情況;“父皇已經決定認命辛攀做副帥。而舅舅顧瑀直做爲統帥。我則隨軍出征,代替父皇坐鎮軍中。”
頓了頓又道:“御賜的金甲估摸着就這幾日會送來,到時候你替我收着。”
事情已然是不會再更改了。陶君蘭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面上卻是竭力讓自己看起來甚至是有點兒歡喜的:“好,我替你收着。擦得亮亮的,等到出征那日再親自替你穿上。”
“陳家三郎和靜平也會隨軍一起出發。若你想靜平了,就讓他來府上住幾日。”李鄴焉能不知陶君蘭在故作平靜?看着她這幅樣子,他更是隻覺得心疼。可是作爲男人,他總不能只顧着兒女情長,拋卻自己的抱負。不能兩全其美,他只覺愧疚。所以便是想着在其他地方盡力彌補陶君蘭。
“周意我仍是留他在京中,你若有什麼事兒,就吩咐他一聲。遇到緊急情況,也可與他商量一二。”周意比王如沉穩,留在陶君蘭身邊他最放心。
陶君蘭想了想卻是搖頭:“周意沉穩,辦事兒能力也強,你便是帶着他一起走罷。至於我這邊,另外派個就行。王如周意都跟慣了你,你帶着他們我放心。”
李鄴聞言,微微皺了眉頭想了一陣子,倒是有了一個合適的人選:“那就劉恩罷。他也是宮裡出來的,進出後院也方便,辦事能力也不錯。只是他以前是負責外頭事情的,回頭我調他進府。”
陶君蘭笑着應了:“回頭讓他進來給我請個安,我瞧瞧是個什麼樣的人。”既是李鄴推薦的人,辦事能力她自然是放心的。不過卻還是要先瞧瞧脾性什麼的纔是。
“可還有些什麼事兒需要我走之前安排好的?”李鄴又問。
陶君蘭算了一下自己懷孕的日期,這個孩子應是三月底有的,年關便是差不多該生了。最多不過正月。所以她便是道:“也不知戰事如何,反正你要儘量趕在年前回來過年纔好。”
李鄴想了想,便是點頭應了:“應是要不了那個時候就能回京的。”
“另外就是府裡的紅蕖和姜氏,紅蕖眼瞅着要不了多久就要生了,只怕你卻是趕不上了。不如先留個名字罷,至於滿月宴我會看着辦。要緊的是那孩子是養在紅蕖身邊呢,還是……還有姜氏,她的性子你也知道。你走後我打算讓各個院子都自己關起門來過日子,也省了再生出什麼事端,你看如何?”陶君蘭將自己心裡的盤算和擔憂都說了出來,“姜氏懷孕,我少不得也要讓她幾分,但是能不生事最好。”
李鄴沉吟片刻,心知陶君蘭怕是覺得爲難。心裡更是心疼愧疚,當下道:“紅蕖的事情,我會先和太后說好。到時候讓太后出面。至於姜氏——就按照你說的法子來罷。這樣你也省心省力,反正有宮裡的兩個姑姑看着她,她自己管着門過日子倒也不會出什麼岔子。若是她真再不省心,你就去求太后,讓她去宮中養胎罷。”
去宮中養胎,最多也就是陶君蘭面子上不好看,可是這樣卻是最省心的;陶君蘭如何不知李鄴這是替自己想着,便是一笑:“你放心,我卻是不會吃虧的。說這些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
其實她還真不怕姜玉蓮鬧事兒——尤其是藉口懷孕鬧事兒。畢竟,她肚子裡也揣着一個呢,真鬧起來,自己也仗着身孕一推三不知就是了。縱然太后偏心一點兒姜氏,她也不怕。都是李鄴的骨血,太后怎麼着也不會讓她吃虧的。況且,她還有拴兒。
“劉氏若是敢借機鬧事。你便是讓人聯繫劉氏院子裡的春卉,她自會看着辦。”李鄴說這話的時候,眸子裡有一閃而逝的銳利滑過。
陶君蘭微微一凝,心底浮出了一個不太好的猜測。當下驚是有些心驚,下意識便是問道:“春卉會怎麼辦?”
李鄴卻是不肯說了,只沉默片刻後輕聲道:“這事兒你卻是不必多問了。”
陶君蘭輕輕的戰慄了一下,卻是看着李鄴的眼睛追問:“劉氏會死?”
李鄴嘆了一口氣,似乎爲陶君蘭的打破砂鍋問到底而有些無奈,末了卻還是妥協的回答了這個問題:“不會。”最多隻會發瘋,變成一個瘋子,一個只能被關起來的瘋子。不過後頭這句話李鄴卻是沒說出口。
陶君蘭微微鬆了一口氣,沒再問下去了。她雖然恨不得劉氏去死,可是真要是死在李鄴的手裡,她卻也多少覺得不應該。那樣的話,未免太讓人心寒了——那畢竟是李鄴的髮妻,也曾替他誕育子嗣。就算手段下作令人不齒,可是李鄴卻是不能動她的。
尤其是李鄴將來是想做那個至尊之人的,更不能有這樣的污點。
“明日早朝,父皇會認命辛攀。到時候,我會請命。但是肯定會有人反對,然後提出康王。到時候,父皇只怕會猶豫不決,你明日進宮一趟,替我向皇后表明一下心跡罷。皇后必是不願意讓康王去冒險的。”李鄴說這話的時候,脣角噙着的笑容竟是有些意味深長。
陶君蘭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李鄴的意思。這是要皇后主動去皇帝那兒幫李鄴說話——到時候,皇帝心裡怎麼想?而且,若是自己這一番“表明心跡”做得好,只怕皇后以後會覺得李鄴更是個掌握在鼓掌之中的人罷?
“好,明日下午我就進宮去。”陶君蘭立刻就點頭應下了這件事情;“你放心,我定能說服皇后,支持你去軍中。”
李鄴見陶君蘭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是一笑:“若姜氏鬧事,你也可求助皇后。”
“我會的。”陶君蘭斷然應道,一臉的理所當然;“不管如何,我會保全自己。”尤其是關乎己身安全的時候,她絕不會有任何顧忌。畢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時候,她還是更希望對方去死的。
“若真有那個時候,你別怪我心狠……”陶君蘭低下頭,聲音有些發悶。
“我說過,不管如何,你和拴兒纔是最重要的。”李鄴微嘆一聲,伸手握住陶君蘭的手,微微用力;“就算有所虧欠,也是我李鄴負了她們,與你無關。”若不是我,你又何須如此?所以,真有那麼一日,所有罪過都該算在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