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片刻後,陶君蘭最終還是沒去和二皇子說這件事情。只去尋了青姑姑,淡定的將事情說了一遍後又道:“也不知道是什麼事兒,更不知道這一去還能不能回來,所以若是……還請姑姑幫忙告知我妹妹一聲。叫她千萬不要衝動,更不要糊塗。好好的活着,等着出宮去。”
倒不是她杞人憂天,而是她總感覺這次的事情不會是好事兒,預感十分不好。甚至隱隱覺得,她大約是真回不來了。
青姑姑眉頭深深的攏起,最後才道:“也未必就是什麼大事兒,你且先去着,若是真有個什麼大事兒,我替你想法子。你也別如此悲觀。”
陶君蘭自然聽出了青姑姑的擔憂和勸解之意,也明白青姑姑心裡只怕也沒有底,當下便是霍然一笑:“姑姑放心,我纔不是悲觀,我只不過是這麼一說罷了。哪裡就能真就如此嚴重了?不管是什麼事兒,我若是沒錯,自然是尋不到我頭上的。”
青姑姑點點頭,神色卻是不算太好:“話的確是如此。”只是,就怕最後縱然查出來沒什麼,可人卻得受不少的罪。當然,這話青姑姑是強壓在了心頭,什麼也沒說的。
陶君蘭沒再多說,轉身跟着皇后那兒來的管事太監走了。臨出德安宮大門的時候,她卻是忽然就想起了昨兒靜靈和她說的那句話。然後心裡莫名就是重重一跳:難道說,靜靈早就知道此事了?若真是如此,那麼昨昨兒說出那樣的話也不稀奇了。
事實上,這事兒還有另一種解釋,只是陶君蘭有些不敢去想。她和靜靈雖然多有齷語,可是總不至於到這一步吧?
陶君蘭驚疑不定的邁動着雙腿,只覺得整個人都有些麻木和沉重。一路上,她也沒再多問,因爲問了只怕也不會有人跟她說。所以,又何必費那個力氣?而且,反正到了地方之後也自然有人跟她說,她更不必這樣着急的想要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卻沒想到,皇后竟然親自見了她。這一點,讓陶君蘭只覺得有些受寵若驚。皇后是什麼人?是國母,是天底下除了太后之外最尊貴的女人。皇后掌管後宮和天下命婦,每天事情自然是不少,絕不算是清閒。多少人想見皇后還見不着呢,沒想到她倒是有這個殊榮。
不過,這份殊榮背後她也清楚的明白代表了什麼:代表了這件事情絕不可能小到哪裡去。連皇后都驚動了,還能是什麼小事?
皇后今兒穿的是金紫色的裙子,那種顏色並不是人人都能駕馭得住的。若是換做平常婦人來穿,只怕就是個地主婆的架勢。可換做皇后來穿,那種雍容華貴之色,卻是自然而然的就流淌了出來。而衣裳上簡單的鳳紋,更是傳神無比,彷彿不知什麼時候就能一下子振翅翱翔似的。
輕輕一掃之後,陶君蘭就規規矩矩的垂下了眼睛,然後輕輕的行禮,朗聲請安:“恭祝皇后娘娘萬安。”
皇后沒有絲毫的反應,彷彿根本沒聽見這一聲似的。而屋子裡伺候的人雖然多,卻也並沒有一點兒雜聲,所以此時皇后不說話,就只能聽見皇后手中小小竹剪子修剪花枝的聲音。屋子極大,那一點兒清脆的剪斷聲似乎都有了回聲,在這富麗堂皇的屋子裡被放大了無數倍,每一聲都像是直接落在了心上,讓人震動驚懼。
這樣的情形下,陶君蘭直挺挺的保持着跪禮的動作,只覺得萬分的煎熬。她自然明白皇后這是有意要晾着她的,但是這也不足以讓她覺得煎熬。真正讓她覺得煎熬的,還是之後的事情。
這麼一跪,幾乎跪了有小半個時辰,直至皇后將兩盆茉莉都修剪好了,這才淡淡的說了一聲:“免禮吧。”
膝蓋早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陶君蘭起身的時候只覺得兩個膝蓋似乎都已經沒了知覺。不過她還是努力的保持住了儀態,徐徐的起身,顫也不顫一點兒。這一刻,她是真心對當初教導規矩的姑姑無比感激的。若是沒有當初的嚴厲,今兒她肯定不會堅持得住。若是在皇后跟前失了儀態,縱然皇后沒計較,那麼以後她也是擡不起頭來了。
皇后的聲音又徐徐傳來:“規矩倒是不錯。”
陶君蘭面上恰如好處的露出一絲笑容來,像是對皇后的誇獎覺得自豪和欣喜。不過她心裡卻是有些拿不定皇后這話到底是誇獎還是在諷刺。若說是誇獎,可是語氣卻沒有嘉獎的意思,而且比起誇獎,更像是帶了一點點的諷刺味道。雖然只有一點點,極其的不明顯,幾乎讓人懷疑自己是否真感覺到了,但是到底是存在的。
陶君蘭有些不明白,皇后爲何會用這種語氣來評價她。不過不明白歸不明白,她面上是半點兒也不敢露出點什麼來。而且,因爲這一點諷刺,她也沒敢開口。
“伺候老二多久了?”皇后又開口,語氣帶着漫不經心,似乎就是那麼隨意一問。陶君蘭卻是不敢掉以輕心,恭敬答話道:“回娘娘的話,奴婢去德安宮已經快有小一年了,但是真正的在殿下身邊伺候,卻也不過是最近一段時間的事情,最多也就兩三月。”
“伺候二皇子之前呢?在何處當差?”皇后似乎對陶君蘭的過往十分感興趣,一直問個不停。
這些只需一查就能知道,陶君蘭覺得皇后未必就是真的不知道,不過仍是恭敬老實的回答:“回娘娘,之前是在浣衣局當差。後頭因爲德安宮缺人,才挑了奴婢過去。奴婢針線活還算不錯。去了德安宮後,又因爲廚房人手不夠,所以又在廚房呆了一段時間。”
“既然如此,那怎麼就去伺候老二了?我記得老二一向不喜歡服侍的人太多,也不常換人服侍的。”皇后似乎對這個是真有些好奇。而且,還爲此看了陶君蘭一眼。要知道,從陶君蘭進門開始,皇后就一直沒正眼看過一眼。
只可惜的是,這問題陶君蘭自己卻也是答不上來的。不過即便答不上來,也不可能不答話,便是謹慎答道:“回娘娘,這個奴婢卻是也不知道。不過當初有機會去殿下身邊伺候,還是因爲往日伺候殿下的宮女病了,所以這才讓奴婢去了。而那之後,倒是一直留在殿下身邊伺候了。”
若不是皇后這一問,陶君蘭自己或許都快忘記當初的那一點疑惑了。今兒皇后舊事重提,倒是重新又勾起了她心中的狐疑和納悶好奇。她也很想知道,爲何到後來的時候,二皇子就非要留下她伺候,反而不怎麼讓靜靈近身伺候了呢?
只是這會子,即便是她苦思冥想,卻也是想不出任何的答案來的。若真要答案,恐怕也只有二皇子一個人心裡清楚了吧?
小小的失神之後,陶君蘭便是強行的將這一點疑惑壓下去,全神貫注的打起精神來,準備應對皇后的下一個問題。
果然皇后又開了口,這一次卻不是問什麼事情了,而是吩咐道:“你擡起頭來我瞧瞧。”
陶君蘭依言緩緩擡頭,只是目光依舊向下看着盯着地面,並不敢直視皇后。
“倒是個美人胚子。”皇后看了一陣後,給出了這麼一句評價:“做宮女倒是有些可惜了。”聽那語氣,倒是真有幾分惋惜的味道。
可着惋惜的味道落在陶君蘭耳朵裡卻是一下子變了味,頓時就讓她神經都繃緊了,半晌才強笑着回話道:“奴婢資質淺陋,能進宮已經算是不容易了。”
“你也不必謙虛。”皇后的語氣裡多了一點笑意,“你去瞧瞧,宮裡剛添的幾個妃嬪也都比不上你的。”
這話更讓陶君蘭坐立不安了,她幾乎立刻便是回話道:“奴婢如何敢和娘娘們相比?”
“老二眼光不錯,我瞧着比之前放在身邊的宮女強。”皇后卻不再繼續說那個話題。反而話鋒一轉的說了這麼一句話。語氣的裡的意思麼,已經算是明顯至極了。顯然,皇后似乎是誤會了什麼。
陶君蘭完全不知道這話該怎麼回:要回話說二皇子並沒有對她如何,並非看上了她,未免顯得有些孟浪了。萬一人家皇后不是那個意思呢?可若附和,那就更不敢了。誰知道皇后是什麼意思?所以思來想去,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緘口不言。
不管皇后怎麼認爲都好,反正只要二皇子不是真看上了她就成了。
而且,她心裡是有些急切的。來了皇后宮裡這麼久了,竟是連正事兒都沒摸到一點,白白懸着心,讓人坐立不安的。所以,她也是誠心誠意的盼望着,皇后能快點兒切入正題,莫要再繼續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皇后似乎也感覺到了陶君蘭迫切的心情,輕輕一笑後,便是緩緩的說起了這次找她來的目的:“你作爲伺候老二的貼身宮女,老二如何中毒的,你難道是真沒有一點感覺?而且,聽別人說,老二中毒的時候,也只有你一直伺候着,別人並未沾身?”
這話是什麼意思?陶君蘭只覺得心中一沉,頓時就感覺到了無比巨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