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午夜子時過後,葉棠梨悄悄起身,拿着貼身的香囊和一個小小的錦盒,獨自出了寢宮。
她避開守夜的宮人,偷偷出了絳雪軒,向着北邊頤靜湖的方向而去。
天氣有些寒,加上前朝宮妃在此自殺,頤靜湖一直被視爲不祥,白日裡都沒什麼人來。所以入夜後除了巡邏的侍衛會經過外,再無他人出現。
葉棠梨提着衣裙,小心翼翼地走到頤靜湖畔,上了橫橋,往湖心的邀月亭方向而去。
夜風陣陣,有幾分冷意。她不自覺地抖了抖身子,兩手抱住雙臂上下搓揉,以獲取幾許暖意。
四下空無一人,甚至能聽到她稍顯急促的呼吸聲。
走到邀月亭中,她坐在石凳上,將錦盒打開,裡面放着顆雞蛋大小的玄色圓珠,在月光下露出幾分神秘。
她從腰間的香囊裡取出一把細長的小刀,刺破食指,將血滴在那珠子上。只一滴,那玄色珠子便開始閃爍起暗淡的冥光,像極了地府裡的引魂燈。
等了片刻,便見另一側,沿着橫橋走來一人,卻是拓跋珪譽。
他急匆匆往這邊趕,上了邀月亭,看到葉棠梨早已等在那裡,方纔稍微安心。
葉棠梨見他來了,淺淺笑了笑,示意他坐到旁邊的石凳上。
“小師父,你這珠子,究竟是個什麼寶貝?”拓跋珪譽剛剛坐下,卻是忍不住查看那錦盒裡的玄珠,十分好奇,“上次你用的時候,我迷迷糊糊沒怎麼看清楚,一直都想問你來着,可總沒有時間單獨相處,我也不好開口問。”
兩個人一同南下,卻偶然撿到個無霜。自從這個人出現之後,便成了葉棠梨的貼身侍衛,整日跟在旁邊,像個小尾巴似的。他想單獨與棠梨說幾句話,都還要耐着性子等時機。
不過這無霜,倒也是個負責的侍衛。對葉棠梨的忠心且不說,單是對他而言,便是個不錯的朋友。可惜性子有些冷,有時候冷到讓人害怕。
拓跋珪譽也知道他是影衛,但還沒見過他殺人。心中猜測,這個人殺人的
時候,是不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葉棠梨立刻將那玄色珠子護住,叮囑道:“你別亂碰,當心沒命!”
拓跋珪譽剛剛伸出去的手立刻抖了抖,慌忙縮回來,不解地看着她:“你們做陰陽冥師的,都是這麼神秘?”
“也不是吧。”葉棠梨擠了擠眼,挑眉道,“難道你覺得我很神秘?”
“嗯嗯。”拓跋珪譽連連點頭,警覺地看着她,“比如剛纔那會兒。你這變臉,感覺比變天還快!”
說着,他又不自覺地伸出右手,蘭花指在空中挑了挑。
兩人見到,都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厭惡之色。
“這叫扣魂珠。”葉棠梨一邊解釋,一邊將那珠子放到拓跋珪譽的胸前,“專門引魂用的,是我師父傳給我的。你又不懂陰陽冥術,隨便碰,當心三魂七魄都被它吸了去。那個時候,神仙都救不了你!”
拓跋珪譽帶幾分懷疑,又看了看那珠子,微微向後退了退,以確保自己與它隔開一定距離。
“我要開始了。”葉棠梨說了句,從袖中取出塊方巾,走到他身後,將他的雙眼矇住。
兩人有過約定,陰陽冥術絕不外傳,所以葉棠梨施術的時候,總會把拓跋珪譽的眼睛蒙起來。
拓跋珪譽倒也配合,並不多說,自覺地閉上了雙眼。
一切準備就緒,葉棠梨便開始默唸咒語,挑起食指在扣魂珠上滴落三滴鮮血,畫出個奇怪的牛角狀圖案。
拓跋珪譽隱約感覺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在晃動,好像要從身體裡面飛出去。渾身的骨頭似乎在縮緊,身子好像在變小,微微有些顫抖。
他忍不住雙手扶住石桌,想要剋制體內那股莫名翻滾的力量。
片刻,他的額頭上,便沁出密密的細汗。渾身有些乏力,昏昏沉沉,不能思索。只感覺身體被掏空了一般,頭腦一片空白。
約莫過了半盞茶功夫,葉棠梨單手捂住扣魂珠,掌心觸碰到之前的血跡,翻手向上一抓,握住個輕飄飄的東西,慌忙收入貼身攜帶的香囊
內。
她方纔鬆了口氣,將錦盒蓋上,收好扣魂珠。
拓跋珪譽只覺經歷了一場大戰,渾身癱軟無力。趴在石桌上難以動彈。葉棠梨上前,從腰間取出一枚銀白色的藥丸,塞進他嘴裡,將給他遮眼的方巾取下來收好。
“這樣便好了,我得快些趕回去,把這半屢魂魄送回到秋水身上。不然耽擱久了,怕會渙散掉。”葉棠梨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道,“秋水體內剩下的魂魄,已經開始出現渙散預兆。好在我們回來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她有幾分自責,在流漓谷修行陰陽冥術的時候,並不怎麼用功,還經常爲自己小小成果而沾沾自喜。那時候師父便訓斥過她,學無止境,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能夠如此自我滿足。
可惜當時她並不太在意,如今想來,當真是羞愧難當。
此番對秋水和拓跋珪譽施展陰陽冥術,她便發覺,自己還需要勤加苦學,不然,即便找到自己的肉身了,這魂魄也不見得能夠安然歸位。
拓跋珪譽吃下那藥丸之後,頓覺舒服多了,剛剛開口,卻發現說話不那麼流利自如了。
“小,師父。”他蹙了蹙眉,準備再說,卻見頤靜湖那頭的小叢林中,隱約有星星點點的光亮閃爍,像天上的星星一般,不禁覺得奇怪。
“你,你看,那個!”他伸手指着對面,瞪大眼睛,好奇地詢問,“那是什麼?”
葉棠梨順着他指的方向望過去,卻見忽高忽低的亮光在夜空中閃爍,忽隱忽現,像螢火蟲一般,煞是好看。
她不禁皺眉:“快要入冬了,怎麼會有螢火蟲?”
“我們去看看?”拓跋珪譽提議道,便拉着她,小心地往那螢光方向靠近。
距離還有二十步之遙,葉棠梨稍微看清了那所謂的螢火蟲,卻是大驚失色,攔住拓跋珪譽,示意他不要再靠近。
“噓!”她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假山後,“這不是螢火蟲。”
“不是?”拓跋珪譽不解。
“是甕影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