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靜湖的邀月亭內,一個少女正耷拉着腦袋在擺弄石桌上的什麼東西,神色嚴肅認真,正是舒格若爾。
桌子上,放着一堆形狀各異的木頭塊,她正小心翼翼將它們組合起來,想要堆疊組合成一座宮殿。
她旁邊,卓明飛燕端着茶杯,正悠悠喝着茶,寵溺地看着舒格若爾認真地把那木塊小心堆上去。
高高的小木塊被慢慢堆成一幢宮殿的模樣,就在舒格若爾將封頂的那一塊輕輕放上去的一瞬間,嘩啦一聲響,整個宮殿都坍塌掉了。
“哎呀!怎麼又塌了!”舒格若爾雙手捧着下巴,噘着嘴,不悅地抱怨道,“我怎麼最後一塊總是放不上去?飛燕姐姐,你說拓跋哥哥是怎麼做到的?爲什麼我就做不到呢?”
“呵呵。”卓明飛燕嫣然一笑,微微掩嘴,“你呀,玩什麼不好,非要玩這個。我聽說,那拓跋王子從小就喜歡擺弄這叫做積木的東西。你纔剛剛接觸多久點兒,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舒格若爾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可是,拓跋哥哥說,那可討厭的七公主,第一次就堆好了。”
“原來你是因爲這個想不開啊。”卓明飛燕聽到她這話,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傻丫頭,那七公主從小長在中原。這東西,本來就是中原人發明的,後來傳入羌蕪,得到羌蕪皇族的青睞。你從來都沒接觸過,這麼短時間內,能拼成現在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中原人發明的?”舒格若爾睜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卓明飛燕,懷疑道,“拓跋哥哥怎麼沒跟我說呢?”
“傻丫頭,姐姐看你啊,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個拓跋王子,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卓明飛燕避而不答,反問一句。
舒格若爾仔細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點頭道:“是吧,我也覺得我喜歡拓跋哥哥。嘻嘻,我們以前在青竹就見過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不記得我了。”
“青竹?”卓明飛燕挑眉,“你是說,你被琳琅閣囚禁的時候,見過他?”
“對啊。”舒格若爾狠狠點頭,肯定道,“肯定是他,我不會認錯人的。我的寶貝們,都見過他。那一次,他拿着本曲譜突然來找我,說要我給他翻譯書上的文字。”
“曲譜?”卓明飛燕反倒是越聽越迷糊了,“翻譯?”
“那譜子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只不過全部都是用蠱文寫成,所以他不認識。你都不知道,那會兒他見到小青的樣子,可搞笑了!我到現在想起來,都還忍不住想笑。”
舒格若爾說着,又咯咯笑幾聲。
“原來是這樣啊。”卓明飛燕似乎明白過來,擡眼卻看到有個小宮女走了過來,她拍了拍舒格若爾的肩膀,柔聲道,“姐姐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若爾先回畫舫園吧。”
舒格若爾回頭望了那小宮女一眼,目光躍過她,遠遠望見惠妃正領着貼身宮女往這邊走。她皺了皺眉,立刻起身給卓明飛燕道別,蹦跳着快速出了邀月亭,往畫舫園的方向走去。
與惠妃正面擦肩而過,她也不行禮,只當視而不見,依舊哼着小曲兒,
踩着輕快的步子,繼續走自己的路。
惠妃微微側開身子讓她,臉上依舊掛着標準的微笑。倒是她身邊的宮女,咬牙切實,絞弄着指頭,心中很是不甘。
“汀瀾,我們進去吧。”惠妃回頭掃了一眼走遠的舒格若爾,冷冷吩咐一句。
“是。”身邊的宮女咬咬牙,跟在她身後。
卓明飛燕笑嘻嘻迎上去,對惠妃行禮:“參見惠妃娘娘。”
“卓明姑娘不必多禮。”惠妃客氣地將她扶起來,笑着道,“再過些日子,本宮都要改口稱姑娘貴妃娘娘了,哪裡還敢受姑娘如此大禮。”
“惠妃娘娘說笑了。”卓明飛燕拉着她的手,感激道,“這還不是多虧了惠妃娘娘全力支持,不然怎麼會有今日的飛燕。”
兩個人客氣幾句,各自入座,最後目光都落在那先惠妃一步進入邀月亭的小宮女身上。
此刻,小宮女正垂着頭,站在兩人面前,整個人看上去,還是格外緊張。
“湘兒,惠妃娘娘交代的事情,你可都辦妥了?”卓明飛燕一板一眼地問道。
“回娘娘話,一切都辦妥當了,奴婢發誓,絕沒有人發現。”那被喚作湘兒的小宮女,趕緊舉手啓誓,急急說道。
卓明飛燕滿臉不悅,剛剛準備開口訓斥,卻被惠妃強先一步開口,堵住了她的嘴。
“辦好了就行了。”惠妃輕輕撫了撫卓明飛燕的手背,意味深長得說道,“以後妹妹在這宮裡行事,都要留點兒心,凡事也不要做得太絕,留一步,萬一日後有什麼需要,也總有點兒希望。妹妹說,姐姐這話可對?”
卓明飛燕擠出個燦爛的笑容,連連稱是:“姐姐說得極對。”
“既然如此,湘兒,這次的賞錢去小李子那裡領吧。”她又對小宮女吩咐一句,擺擺手道,“行了,一邊伺候着,別愣在這裡了。”
“是。”湘兒趕緊叩頭謝恩,退到旁邊,與汀瀾各自站在兩位主子身後。
惠妃和卓明飛燕又說了些不痛不癢的客氣話,不過是些套話。兩人看起來和和氣氣,有說有笑,實則各懷心思,暗中較勁。
約莫說了半盞茶功夫,惠妃打了個哈欠,對卓明飛燕解釋道:“前段時間爲了幫着張羅七公主的慶生宴,本宮好些日子沒能好好睡覺了。如今這事兒算是告一段落,飛燕妹妹的事情也有着落了,本宮可算能回去睡個安穩覺了。”
“哎呀,姐姐真是太辛苦了。姐姐這麼替皇上分憂,難怪這些年,皇上對姐姐都相敬如賓,分外恩寵。”卓明飛燕隨着她起身,說了幾句討好的話,關心道,“不過,姐姐還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纔是,可千萬別忙壞了。不然,皇上和妹妹,都會擔心的。”
“呵呵,還是飛燕妹妹最懂事,人又漂亮乖巧,嘴又能說會道,難怪皇上這麼喜歡你。”惠妃也順口稱讚她一句,又連着打了幾個哈欠,搖頭道,“不行了,本宮得回去睡一會兒,就不陪妹妹聊天了。改日啊,本宮親自下廚,請妹妹來長春宮坐坐。”
“那就多謝姐姐了。”卓明飛燕福了福身子,
“姐姐慢走。”
惠妃對她笑着點點頭,領着汀瀾慢悠悠出了邀月亭,往長春宮的方向走去。
等她主僕二人慢慢走遠,卓明飛燕一拳打在石桌上。上面的茶具頓時被震得嘩嘩作響,將旁邊的湘兒嚇了一跳。
片刻,她慢慢坐下來,嘴角上揚:“湘兒,你今日的表現不錯。看來,她並沒有起任何疑心。”
“多謝主子誇獎。”湘兒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露出得意的笑容,朝卓明飛燕福了福身子,熱情地上前替她斟茶。
卓明飛燕滿意地端起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嗅:“這皇宮裡的茶葉,果然不一般,連味道聞起來,都比咱們崖獄裡的清爽多了。”
“主子,奴婢有一事不明。”待卓明飛燕幽幽喝下一杯茶,湘兒卻是開口,有些疑惑。
“說吧。”卓明飛燕側頭望向她,露出幾分狡黠的笑意。
“主子,咱們爲什麼要與惠妃聯手?以主子得寵的程度,想要獨霸後宮,也不是問題。可爲什麼偏偏要受惠妃的氣?”湘兒嘟囔着嘴,有幾分不悅。
“呵,如今皇后薨世,這後宮裡,便要數惠妃爲大。”卓明飛燕解釋道。
“可不是還有紫宸殿的枚淑妃嗎?”湘兒不解。
卓明飛燕搖頭,伸出兩根手指頭在她面前搖擺:“你可知道,枚淑妃的身份?雖說這趙凝乃是婢女出生,因爲生了個皇子,僥倖被封爲惠妃,看起來身份低微。枚淑妃乃大家閨秀,爲人向來冷傲,但她的身份,卻比惠妃有更大的阻力。”
“身份?”湘兒自然是沒有聽說過枚淑妃的過往,只知道這位紫宸殿的主子,吃齋唸佛多年,前不久才認了從小分離的骨肉回宮。想想,倒也有些可憐。
“她可是當年中原三大家族的傅家,傅玄暉的女兒傅鶯枚。”卓明飛燕詭異地笑了笑,“就憑這身份,她兒子四皇子,不管怎麼樣,也不可能成爲太子。”
“原來如此。”湘兒頓時瞭然。她雖然對過去的三大家族爭鬥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當今皇上葉蕭遠乃是在與三大家族之中的唐家結盟,先後滅掉君家和傅家,最後才稱霸北方的。
如此說來,葉家算是傅家的仇敵。那枚淑妃與當今皇上,更有血海深仇了。只是,她有點想不通,傅鶯枚怎麼會肯嫁給自己的仇人?
“我們可以藉助惠妃,先除掉太子。而要除掉太子,唐家,必須倒。”卓明飛燕眸中精光閃爍,冷冷說了一句,捏着茶杯的手緊了緊。
“奴婢明白了。”湘兒頷首,輕輕說了句,“主子,舒格小姐和拓跋王子的事情,可否要干涉一下?奴婢看,這七公主和拓跋王子的婚事,小姐似乎還不知道。那冰蠶嫁衣,以小姐的性子,只怕是根本沒往那裡去想。”
卓明飛燕卻是擺了擺手,淡淡笑了笑:“無妨,這唐家和楚王,爲了七公主的事情,若是能夠鬧得兩敗俱傷,那纔有意思呢。到時候,咱們小姐想要嫁給他羌蕪王子,那也是看得起他。”
湘兒聽到,亦跟着笑了,心中暗暗佩服,自家主子果然高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