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整整一天的時間,水凝煙都沒有看到司徒少恭的身影。晚上她去找司徒少恭。書房裡燈火通明。
水凝煙叩響房門,推門進入就看到司徒少恭坐在書案前,眉頭微鎖,不過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起身展顏笑道:“找我有事?”
水凝煙點頭道:“對,我打算明日就啓程回去,所以今晚前來向你道別。”
“哦,這麼快?”司徒少恭眼裡流露出一絲不捨。
“爹爹受傷多日,我總有些不放心。如今拿到了藥草,爲了避免節外生枝,還是早些回去比較踏實。”
司徒少恭微微頷首道:“你說得不錯。甘花若是新鮮,藥效便越好。”
水凝煙略一沉吟,接着問道:“你的蛇毒怎麼樣了?”
“我吃了配製的解藥,已經不礙事了,你放心好了。”
水凝煙聞言,見司徒少恭的氣色的確是比之前好了很多,於是含笑道:“那就好。”
司徒少恭眼裡快速地掠過一抹複雜的神色,接着轉移話題道:“既然明日就要辭別,不如今晚咱們就把酒問青天如何?”
“正合我心。”水凝煙莞爾一笑。
下一刻她從背後變戲法般拿出一個酒瓶,繼續道:“那咱們今晚就一醉方休。”
“好。”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明亮,宛如碩大的銀盤一樣高高地懸掛在天際。司徒少恭和水凝煙坐在屋頂之上,皎潔的月光從天而降,兩人的身上宛如披上了一道淡淡的秋霜。一壺酒在兩人之間不斷來回傳遞。
“丫頭,你這一次回去,一有時間我就會去看你。”
“嗯。”
“這一路你要多加小心。”
“嗯。”
“有空的時候要多想想我,沒空的時候更要想想我,知道嗎?”
“嗯。”
……
司徒少恭一句句話說着,水凝煙每一次都極簡單地應一聲。於是司徒少恭略帶不滿道:“丫頭,難道你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我……”水凝煙欲言又止。
一想到明日就要離開這兒了,水凝煙竟有種強烈的依依不捨。此刻她對眼前之人有着千言無語,可是一時間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旋即,她在心裡自問:水凝煙啊水凝煙何時你也會變得如此扭捏了?當下,她深吸一口氣,才緩緩開口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會不會娶黛嵐公主。”
此話一出,司徒少恭微微一怔,旋即聲音透出幾分戲謔道:“那你是希望我娶還是不娶?”
“小聖子,請正面回答。”讓她親口說出來,水凝煙實在覺得難爲情。
“當然……不會娶!”司徒少恭言語錚錚,轉眸深情地望着水凝煙,一字一句道,“這一生一世一雙人,我說過,自己的心很小,只能容得下你一人。”
司徒少恭說着,將水凝煙輕輕攬入自己的懷中。水凝煙不由得脣角勾起一抹幸福的弧度。司徒少恭見狀,眸子閃過一抹邪魅的弧度,啓脣道:“怎麼樣?滿意了?”
“不滿意。”水凝煙噘嘴。
司徒少恭沉默,等待水凝煙的解釋,只聽水凝煙說道:“小聖子,你該知道我身上有龍紋胎記,若是你父皇知道的話,只怕一定會反對。”
雲天大陸關於龍紋胎記的傳說就是,擁有龍紋胎記的女子將會是未來雲天大陸的女皇。所以即便只是傳言,也斷然沒有哪國皇帝願意自己的江山被吞沒。
“那你就錯了。當初父皇聽說你住在我的府上時,就已經派人調查過你了,所以他知道你就是傳說中那個有龍紋胎記的女子。”
“那……那他竟然還同意你我的交往?”水凝煙睜大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
“不然呢?”司徒少恭微微一頓,繼續道,“當初我已經對他說過,只要是我司徒少恭心儀的女子別說想要冥月國的江山,就算是想要整個天下,我也一定會幫她拿下。”
這一刻水凝煙只感到無比震撼。她水凝煙只是一個俗人,更是一個俗氣的女人,所以她有種所有女人的通病,那就是愛慕虛榮。她萬萬沒有想到司徒少恭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好暖,接下來十分配合地窩在司徒少恭的懷中不再飲酒,不再說話,靜靜地用心享受着只屬於兩人的寧靜。
“小聖子,你的父皇對你這麼好,你是不是應該學着接受他呢?畢竟恨一個人要比接受一個人要艱難得很多。”
水凝煙說完,見司徒少恭不發一語,緊接着又道:“正所謂在其位謀其政。當年你父皇剛剛繼位,正需要各方勢力的支持,那種情況下只有迎娶重臣之女才能籠絡人心。若是連皇位都保不住,又如何保護你們母子。所以,有時帝王對心愛女子的冷落,其實是一種變相的保護。自古朝堂就和後宮息息相關。若是得到帝王專寵,難保其他後宮妃嬪不針對,所以儘量做到雨露均沾,纔會讓後宮維持一片和睦。那麼朝堂和後宮纔會保持安寧。由此來看,帝王也有自己的悲哀……”
水凝煙不斷開解着司徒少恭,這一番說下來,連她都不禁有些佩服自己的口才。
司徒少恭這一刻十分感激眼前這個開解他的女子,事實上這些道理都懂,只是每每回想起母后纏綿牀榻結束生命的那一刻,卻仍然沒有等到她想見的那個男人,他總是無法釋懷心中的怨恨。
感受到來自司徒少恭身上濃烈的哀傷,水凝煙的雙臂不由得將對方緊緊環住,此刻眼前的這個男人再不是平日那個睥睨一切的強者,而是一個需要安撫的普通男人。
爲了不讓眼前的女人擔憂,司徒少恭漸漸斂去那抹濃烈的哀傷,勾脣淺笑道:“我沒事,你無需擔心我。”
水凝煙點了點頭,開口道:“我說得這些你好好考慮一下。”
“丫頭,我覺得你剛纔的那番話很有道理,那是不是意味着若是有朝一日我登上皇位,也可以偶爾冷落你?”司徒少恭眸光微轉,脣角邪氣上揚。
“你敢!”司徒少恭幾乎是話音剛落,水凝煙便從司徒少恭的懷中掙脫,怒氣衝衝道。
“丫頭,你不是剛纔說得頭頭是道嗎?爲何又不可了?”司徒少恭故作委屈道。
水凝煙頓時被司徒少恭堵得不知如何辯駁,只大聲道:“本小姐說不行就不行,若是你執意如此,到時小心我將你閹了!”說完,她氣得雙手叉腰。
道理雖然她懂,但是這並不意味着她就可以接受。畢竟她是現代人,接受的都是現代的一夫一妻制,讓她和一羣女人去分享自己的老公,那她絕對無法辦到。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若是無法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她寧願孤獨終老,也絕對不會和他人分享自己的老公。
“哇,要不要這麼狠啊,果然是最毒婦人心,你是想謀殺親夫吶!”司徒少恭看到水凝煙氣呼呼的模樣,故作誇張地大叫。
水凝煙冷哼一聲,說道:“所以你還是考慮清楚要不要佳麗三千!”
司徒少恭伸手撫了撫水凝煙的滿頭青絲,粲然笑道:“傻丫頭,我不過是逗逗你罷了,今生今世有你便已經足矣。”
水凝煙意識到司徒少恭剛纔不過是在耍她,頓時臉皮一燙,佯裝生氣,再不看對方一眼。司徒少恭這個傢伙竟然讓她出醜,白白扮演了一回母夜叉。
司徒少恭見狀,拉着水凝煙的玉手,聲音溫柔如水,“好啦,不要生氣了,黛嵐公主的事你也無需擔心,若是本太子連這點兒小事也解決不了的話,那還怎麼配做你的夫君?”
水凝煙聽言,頓時心中一動。自那日段一泓和黛嵐公主在雲和殿提出指腹爲婚一事後,她心中始終有些難以釋懷。如此見司徒少恭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她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下來。
“你放心好了。西池國皇上雖然寵溺黛嵐公主,但是斷然不會因爲黛嵐公主出兵,畢竟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所以到時兩國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創傷,如此得不償失的事情西池國是斷然不會做的。更何況西池國休想取勝。”
經司徒少恭這麼一說,水凝煙也確定西池國不會爲了一樁親事就要大動干戈,不過想來到時一定會使出什麼見不得光的卑鄙手段。
“既是如此,那我們就要更加小心,黛嵐公主一心癡纏於你,斷然不會善罷甘休,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今後我們要更加的小心。”水凝煙旋即說道。
“嗯,我知道。”司徒少恭點了點頭,接着抿脣道,“好了,不說這些了,今晚我們一醉方休!”
“慨當以慷,幽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好,咱們一醉方休!”
直到東方的天際微微泛起一絲白色,兩人才結束了暢飲,各自回房間睡了片刻。之後起牀梳洗,十里長亭,兩人情意綿綿,依依惜別,然而他們卻不知自此番分別,往前情路更是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