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的東京天氣清涼,維持在十多度的氣溫,既不顯得寒冷,也不顯得炎熱,正是最養人的時候。只是最近一段時間,環太平洋地震帶活動頻繁,即便是走在東京街頭,有時候都會有很明顯的震感,這一點對於東京本地人來說算不上什麼,反正早就習慣了,但是對於從萬里之外前來東京的韓衝來說,這種感覺卻讓他頗不適應,最初的時候,甚至會有一種心悸的感覺。
正是黃昏退去,霓虹初上的時候,東京都港區汐留市中心的全日空總部,那棟看上去像是高聳入雲般的大廈靜靜的聳立在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裡,那連天蔽日般的淡藍色玻璃外牆,在夕陽餘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抹藍中帶粉的絢麗光澤。
在大廈入口處,兩排穿着差灰色空姐制服、脖領處打着小方絲巾的空姐安靜的站在門口,顯然是在恭候什麼重要人物。
兩排隊伍人數不少,數數人頭,差不多有四五十號,可現場卻出奇的安靜,一點噪音都沒有,這不僅顯現出全日空在紀律上的嚴格,同時,也顯示出即將出現的那個人有多重要。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十分鐘,二十分鐘,直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即將過去的時候,大廈一樓的大堂裡纔有說有笑的走來一羣人。這羣人的人數大概有七八個左右,走在最前面中央位置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人,此人名叫岡田歸介,是全日空的副總經理。走在他左邊的是一個大鼻子、藍眼睛的白種人,他名叫約翰?泰倫,是日本政策投資銀行的首席投資顧問。再往左,則是一個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相貌還算英俊的亞洲人,他就是從美國趕來日本東京不到三天的韓衝,他的身份就是GEO投資公司首席執行官,同時也是日本航空公司第三大債權方首席代表。而在岡田歸介的右邊還有一個人並排着,他身材不矮,大概在一米八左右,年紀差不多五十多歲,日本人,此人的名字叫安本拓也,是野村控股株式會社的代表,也是日本航空公司第二大債權方的首席代表。
此次,這些人齊聚全日空,是爲了一樁收購生意,全日空有意收購日本航空公司旗下包括東京至倫敦這條精品線在內的四條國際航線,說白了,這就是一場趁火打劫的戲碼,所以,日本航空公司的三大債權方都受到了邀請,唯有日本航空公司沒有接到通知。
全日空與日本航空公司是一對經年的老冤家,這次日本航空公司即將遭遇破產的命運,最高興的無疑就是身爲日本國內第二大航空公司的全日空。可以斷言,一旦日本航空公司挺不住了,全日空馬上就能接手“一哥”的寶座。
一行人走出大廈前門的時候,早就等候在門前的兩排空姐齊齊躬身九十度,給這些人行禮,那動作整齊劃一,非常有看頭,再加上那一截截裸露在制服裙下的肉絲小腿,在有看頭之餘還多了幾分**。
不過這一行人裡,壓根沒人去關注這些守門的空姐,他們沒在門口停留片刻,徑直就朝停在門外環形車道處的禮賓車隊走過去。
禮賓車隊的頭車是一輛加長凱迪拉克,一行人走到這邊上,岡田歸介開始邀請一衆債權代表上車。按道理說,他應該首先邀請日本航空的最大債權方代表,也就是來自日本政策投資的約翰?泰倫上車,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將首先邀請的目標定在了韓衝的身上。
這一點其實並不難理解,岡田歸介之所以首先邀請韓衝,是因爲他所領導的GEO投資公司手裡拿着20億的資金,這筆錢是將要投到日本航空公司的。在目前的情況下,不管是日本政策投資銀行也好,野村控股也罷,都沒有意願繼續向日本航空公司投資,所以,手裡有錢且有投資意願的GEO,就成了能夠促成這筆收購的最大籌碼。
“韓先生請,”等着身後跟隨的助手將車門打開,岡田歸介向韓衝做了個請的手勢,用英語邀請道。
“謝謝,”韓衝笑了笑,也不客氣,第一個鑽進車裡。
跟在韓衝的後面,岡田歸介、泰倫和安本拓也三個人相繼上車,其餘的人則始終在後面鞠着躬,直到三人都上了車,他們才井然有序的走向後面幾輛禮賓車。
有人說日本是個極其注重禮節、講究身份地位的國家,僅從眼前這一幕就能看出些端倪。
車隊緩緩開動起來,順着環形車道駛出全日空的總部,下一站他們要去的地方是東京花園凱悅酒店港區店,全日空公司出面,爲這些代表安排了住宿,當然,晚上還有一場晚宴和一場演出觀賞活動。爲了安排好今晚的活動,全日空專門邀請來了津輕三味線大師長山洋子,在花園凱悅酒店做一場演出。
不過韓衝對這種形勢的演出絲毫不感興趣,前世他也不是沒聽過三味線演奏,說實話,他真聽不出那玩意有什麼好聽的地方來。因此,在最初接到邀請的時候,他便藉口有私事要處理拒絕了,他甚至連今晚的晚宴都不會出席。
韓衝今晚的確是有些私事,因爲他要去跟一個很重要的人物見面,這個人從他還沒來日本之前,就已經向他發出了邀請,而這個人就是脾氣不太好的田端三矢。
就像田端三矢對他的態度一樣,韓衝對這個人也非常有興趣,他相信,這個人在他的整個計劃中將有機會扮演一個重要角色。
隨着禮賓車隊回到花園凱悅酒店,韓衝只與岡田歸介等人做了一番剪短的寒暄,之後便想借故離開酒店,直接去往與田端三矢約定好的會面地點。
類似田端三矢這樣的人,要想在品川弄一個家出來顯然不是什麼難事,他偷偷返回日本,又在得到GEO肯定的答覆之後,利用這個條件擠掉小澤明一,最後,只用了不到一天工夫,就在品川的大井地區弄到了一套豪宅,將它安排成自己的住所,而這個所謂的住所,就是韓衝要去的地方。
只是計劃永遠都趕不上變化,就在韓衝甩開岡田歸介一夥人,想着回房間換一身西裝再去赴約的時候,他被幾個不速而至的訪客堵在了房間裡。
全日空爲談判代表們安排的房間都是總統套,而這些房間的住客信息無疑都是保密的,幾名不速之客既然能夠得到這些信息,還悄無聲息的將韓衝堵在房間裡,就足以說明這幾個人的身份也很不簡單。
“韓先生,全日空的野心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燈火通明的房間裡,兩男一女三個中年人坐在韓衝對面的沙發上,居中一個年近五旬,滿臉愁容的矮個子語氣懇切的說道,“這次日航遭遇前所未有的困境,全日空絕不會放過任何打擊我們的機會,他們需要的不僅僅是這四條航線,還有日航在敝國一直以來都保持的行業之首頭銜以及龐大的國際線份額。”
“小阪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當然也清楚日航與全日空之間長期以來的競爭關係,”韓衝坐在沙發上,一邊吸着手指縫裡夾着的那支香菸,一邊無可奈何的說道,“但是問題在於,我不是一個公司的經營者,更不會爲日航的市場份額或是競爭市場考慮太多,我只是一名投資人,準確的說,是一家投資公司的首席執行官,我需要負責的對象是公司的股東以及投資人,所以,我需要考慮的,也是如何儘快將存在風險的投資拿回來。就日航如今的狀況而言,我想不到除了拆賣一部分航線和資產之外,你們還能從哪裡籌集到更多的資金。”
小阪先生名叫小阪直恕,是日本航空公司的財務官,同時,還兼着公司策略部部長的職務。
由於GEO投資將對日本航空公司追加投資的消息還沒有正式放出去,市場對日本航空的未來更加的不看好,最近幾日,公司的股價還在持續暴跌,即將跌下最下限。按照日本上市公司相關法規的規定,一旦上市公司的股價跌下最低限,而該公司又沒有能力,或者說是沒有充足的資金回購股份的話,該公司的股票就會被停牌。
股票停牌對於日本航空來說將是災難性的,所以,最近一段時間,日航一直在四處尋找新的投資方,這也是GEO投資有資格與日航提條件的關鍵原因所在。
“可是韓先生,中國有句話叫做‘飲鴆止渴’,而對於日航來說,現在拆賣航線,就是在飲鴆止渴,”小板直恕有在中國任職的經驗,對漢語有些研究,“我可以肯定,一旦日航拆賣國際航線的消息傳出去,市場對日航的信心將會跌到谷底,而這份信心,卻是多少錢換不回來的。”
韓衝笑而不語,眼前這個小板直恕看上去的確很可憐,但生意就是生意,憐憫是賺不回利潤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