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今天這場牌局的人,在高盛內部並不全是與艾多蒙德站在一邊的,不過無論站在哪一邊,大家都沒理由直接撕破臉,所以看到艾多蒙德走過來,不僅韓衝,剩餘幾個人也全都站起來。
艾多蒙德顯得也很親切,他逐一與庫伯等人打過招呼,又同每個人熱絡的交談了幾句,這才笑道:“韓,聽保羅說你手裡有一個比較大的cass,怎麼樣,現在有沒有興趣好好談一談?”
“當然,我也正有這樣的想法,”韓衝點頭笑道。他說着還扭頭看了一眼保羅,心裡對這個面相年輕的傢伙有點不忿。
保羅就像是沒看到他的眼神一樣,站在一邊與相熟的維尼安說着話。
“那好,咱們到樓上去談。”艾多蒙德向其餘幾個人道了謙,也不多說什麼,直接邀請韓衝上樓。
今晚這個牌局是由艾多蒙德負責召集的,不過他因爲年紀大了,所以沒興趣和這些年輕人攪在一起,來了之後就到樓上去休息了。
韓衝跟在他的身後上樓,轉過第一圈樓梯的時候,後面保羅追上來,刻意壓低聲音說道:“非常抱歉,韓,我搶先向艾德提到了你有意對野村證券下手的想法,不過我並不知道你的計劃,我只是向艾德提出了一個要求。”
“哦?”韓衝腳下不停,嘴裡輕哦一聲。事實上,他也的確沒有向保羅提過自己的計劃。
“保羅曾經在野村證券手上吃過虧,當年險些被人家趕出華爾街,所以一聽到有關野村證券的消息,他就坐不住了,”艾多蒙德在前面放慢腳步,頭也不回的笑道,“不過我們是做投行的,不是做的傭兵,有仇必報的那一套我們不搞,關鍵要看有沒有利潤。”
“有沒有利潤現在還說不準,”韓衝接口道,“我最初只是希望能把geo從日本航空的爛泥塘裡帶出來,在這個過程中,geo需要一個踏腳石,而野村證券顯然是個不錯的目標。”
“渡部可不是個傻子,野村證券也不是個任人揉捏的存在,”艾多蒙德步上最後一層階梯,停下身子,側過頭來看着韓衝說道,“你有什麼理由能把它拉到這個泥塘裡來?”
“我希望公司能夠暫時放棄對雷曼旗下優質地產項目的爭奪,將這個盤子讓給野村證券,”韓衝面無表情的說道,“然後以這個項目的出讓,換取野村證券對日本航空的注資。”
“暫時?”艾多蒙德敏感的聽到了韓衝話裡隱藏的一層意思。
“是的,暫時,”韓衝點頭說道,“我的車裡有一份文件,相信你看過之後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艾多蒙德盯着他看了幾秒鐘,這才緩緩點頭,朝保羅遞了一個眼神。後者接到提示,轉身飛快的去了,他似乎對這個小廝的角色扮演的甘之如飴。
等到保羅走了,艾多蒙德才領着韓衝進了二樓的一個套間臥室,其間,還給韓衝講了一下保羅與野村證券之間的恩怨。這段恩怨的歷史有些久遠了,那還是保羅剛進華爾街的時候,當時日本的泡沫經濟還沒有破碎,野村證券財大氣粗,在一樁收購案中,通過“打黑槍”的方式踢爆了花旗銀行的一項暗箱操作。結果,他們不僅搶走了這個項目,還弄得花旗銀行被證券管理委員會罰款,項目小組直接解散,保羅也隨之失業。
艾多蒙德說的並不很詳細,韓衝也想不起**十年代的時候,野村證券與花旗銀行直接有過什麼糾葛,所以這個恩怨細節他也不甚清楚。
保羅去了沒一會兒便趕回來,手裡拿着一個綠色的文件夾。
“你們先稍坐一會,我看看文件,”艾多蒙德將韓衝與保羅安排在客廳沙發上就坐,自己轉去書房。
和所有上了年紀的老人一樣,艾多蒙德有眼花症的毛病,平視不戴花鏡就看不清楚東西。
“韓,我相信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思,作爲一個投資人,我不是輸不起,只是不希望在自己跌倒過的那個地方永遠留一個痕跡,所以,只要是針對野村證券的項目,我都有興趣。”保羅坐在沙發上,先給韓衝的杯子裡倒了一杯咖啡,這才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具體計劃,但我相信,只要是一個大cass,你就需要有合作者,我希望自己能夠成爲你的一個選擇。”
“保羅,你知道,有些事並不是我這種人能夠決定的,”韓衝聳聳肩,不置可否的說道。
“哦,我當然知道,不過,有些你不能決定的事,我倒是可以決定,”保羅也吹捧他,很直接的接口道,“所以,我認爲咱們有合作的機會。”
說實話,保羅這話有些不耐聽,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說韓衝在高盛還是個新人。新人嘛,一方面人脈不是很廣,另一方面就是威信不高,所以很多地方都需要別人幫扶,很多事情可能也輪不到他來做主。
重生之後,雖然韓衝的事業一直順風順水,但他還不至於連一兩句不耐聽的話都聽不進去,更何況保羅這話並不含惡意,人家只是告訴他,讓人家參加這個項目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害處。
韓衝此時的心態還算不錯,他弄出這個大cass來,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這個項目中佔據主導地位,這裡面的原因很多,比如說公司決策層不一定完全信任他,再比如說,他在業界的地位還不夠高,最重要的是,這個cass需要和方方面面的人物打交道,以他目前的名望,別說野村證券那邊,就算是在華爾街,也有的是人不會賣他面子。
類似這樣的大cass,需要以整個高盛的名義去做,只有這樣,才能讓合作者放心,讓入套者安心。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韓沖和保羅都沒有再談這個項目,而是開始閒聊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兩人等了大約十幾分鍾,就聽到書房裡傳來打電話的聲音,艾多蒙德不知道在跟什麼人聯繫,電話打了一通又一通。
又過了十幾分鍾,艾多蒙德還沒有從書房裡出來,倒是客廳東側通往走廊的那道房門被人打開,穿着一身女式西裝的蘇瑪急匆匆從外面走進來,曲着的臂彎裡還掛着一件帶翻毛領的女式大衣——估計她是剛剛被艾多蒙德招過來的。
看到韓衝兩人在座,蘇瑪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她也不進書房,而是徑直走到韓衝對面的沙發前坐下,將手裡一份厚厚的資料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蘇瑪來啦,情況怎麼樣?”艾多蒙德從書房裡走出來,直接問道。
“已經都證實過了,”蘇瑪看了韓衝一眼,淡然道,“野村證券過去五年的幾項大操作,的確都是涉及到了內部操作的問題,最近的一次,是對印度格尼珂軟件公司的收購案。”
嘴裡說着,蘇瑪將那份資料重新拿起來,翻到最後部分,一邊看着一邊繼續說道:“格尼珂公司是原雷曼公司控股的一家軟件公司,市值曾經一度達到近40億美元,雷曼公司宣佈破產之後,該公司股價縮水超過二分之一。半個月前,格尼珂公司的股票價格突然回暖,短短三天,攀升幅度便高達12.7%,隨後,野村證券才公佈了其對格尼珂公司的收購計劃。印度證監部門曾經懷疑格尼珂公司的股價回升中存在內部操作問題,但在野村證券的干預下,這項調查很快便撤消了。”
“能拿到具體的證據嗎?”艾多蒙德面色紅潤,看得出來,他此時的情緒是比較激動的。
“問題應該不大,”蘇瑪想了想,說道。
“非常好,”艾多蒙德搓着雙手,興奮的說了一句,而後扭頭對韓衝、保羅兩人說道,“你們跟我去公司,還有你,蘇瑪,你也去,今天晚上估計是需要熬夜了。”
話說到這兒,他將視線停留在韓衝的臉上,說道:“韓,你的計劃非常好,perfect!我已經與勞埃德通過話了,他對這個計劃很感興趣,現在正在召集公司的執行董事們開會,咱們現在就過去。”
艾多蒙德所說的勞埃德,就是高盛目前的大佬勞埃德·布蘭克費恩,他既然對這個計劃感興趣,而且親自出面召集執行董事們開夜會,那就說明這個項目進入實質性操作的可能已經很大了。
當然,這個消息對韓衝來說只能算是好壞參半,好的一點是,他親手製定的計劃,第一次得到了高盛最高層的認可,這是一個進步,是他個人事業上的一大進步,而壞的那一半,則是這個項目絕對不可能由他來主導了,項目的主導必然會是布蘭克費恩本人。至於韓衝,他在這個項目中所能扮演的角色,多半會是項目助理,也就是布蘭克費恩的參謀。
幸好的是,韓衝心裡那份平常心還沒有徹底淡去,他知道人不可能一步登天,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在現代社會裡,任何大人物都要從給別人做墊腳石的那一步做起,他自然也不能例外。
(不好意思,昨天突然接到下鄉通知,白天各鄉鎮轉着查不到崗的,吃空餉的,晚上又差值班的,活活弄了一整一夜,也沒顧得上更新,只能今天補一更。在這兒補一個聲明跟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