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經典的操作:選擇一個最合適的時機,最合適的切入點,以極少量的資金,撬動一個堪稱龐大的操作盤,整個過程極富想象力,足可稱得上是神來之筆。在近十年的華爾街,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經典的運作,它應該被載入教科書。”
高盛公司總部,身爲首席執行官的布蘭克費恩正在他的辦公桌前抽着雪茄,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着艾多蒙德和威爾,而在他的辦公桌後,那張原本屬於他的椅子上,卻坐着有“華爾街權力之王”稱號的美國現任財長亨利·保爾森。
20億美元的操作,在華爾街的投行中絕對算不上什麼大運作,但geo這次弄出來的風波,卻連華盛頓都給震動到了。
經過《每日電訊報》的曝光,富通集團業務收購案如今已經鬧得不可開交。比利時政府受到牽累,如今已然是麻煩纏身。
就在兩天前,比利時最高法院院長林德斯向比利時聯邦衆議院議長髮了一封公開函,宣稱由於在分拆富通集團資產的過程中,比利時政府沒有通過富通集團股東大會的許可,因此整個分拆過程不合法。同時,林德斯質疑比利時首相萊姆特,在富通集團資產併購案中,與法國巴黎銀行存在暗箱操作的嫌疑。
這封公開函一經發布,頓時在比利時國內引發軒然大波,比利時副首相、司法大臣範德爾在公開函發佈的當天宣佈辭職,依次抗議比利時高層官員在富通案中違背司法的醜惡作法。就在昨天,比利時首相萊姆特已經召集內閣緊急磋商,隨後宣佈其內閣成員的集體辭職決定,只要這個決定獲得比利時國王阿爾貝二世的批准,萊姆特內閣將成爲一個歷史名詞。
比利時的政壇醜聞與華盛頓扯不上什麼關係,這次保爾森前來紐約,主要是爲巴黎銀行做說客的。面對突然曝光的醜聞,法國巴黎銀行也顧不上與geo打官司了,他們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完成對富通集團旗下業務的收購,將那份國際特許經營權執照拿到手,同時,儘可能快的消弭整件事所引發的風波。
巴黎銀行的談判代表已經到了華盛頓,他們希望能夠通過談判解決與geo投資公司在生意上的矛盾,具體的辦法,就是由巴黎銀行整體收購geo投資公司在此前收購的富通集團旗下業務。當然,爲了能夠讓geo投資公司接受這個建議,巴黎銀行願意在其原有收購價的基礎上,支付不超過五億美元的溢價。
對於geo投資公司來說,短短不過半個月的操作,能夠收穫五億美元的利潤,這筆投資絕對是成功的,而且可以說是佔了很大的便宜,但巴黎銀行一方卻不敢這麼想。
爲了拿到富通集團手裡的國際特許經營許可,同時,也是爲了吃掉富通集團在比利時、盧森堡的整體銀行業務,他們先期的投入相當大。如果說沒有比利時政壇醜聞的曝光,他們還可以想辦法把比利時和盧森堡政府手裡控制的那部分業務資產買下來,湊夠75%的業務額度,但是現在,他們只能尋求geo手裡那10%的業務額度了。
金融圈子裡可沒有善良的好人,就目前這種情況,很難說geo不會獅子大開口,咬巴黎銀行一記狠的,如果韓衝開口所要10億、20億的溢價,那巴黎銀行的處境就會很尷尬。到時候,他們必須在忍住疼被人痛咬一口,或是蒙受鉅額損失,放棄這一收購方案之間做兩難選擇,而從最佳止損方案來考慮,他們選擇被geo痛咬一口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這次前來美國的巴黎銀行談判代表團規格很高,領隊是巴黎銀行現任的執行董事、財務官惠納·普萊文,他曾經在高盛任職5年,與保爾森有私交,所以這次到美國,他首先就找到了保爾森,希望通過保爾森的關係,促成這項談判,這也是此次保爾森以私人身份前來紐約的根本原因。
就像布蘭克費恩所說的,韓衝這次的操作做得很漂亮,儘管整個操作涉及的資金量不多,收益也談不上多大,但關鍵一點就在於項目的選擇以及正式介入的時機。區區20億美元的投入,直接就把巴黎銀行整個近百億歐元的大項目給卡死了,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難受的很。毫不客氣的說,這是一個完全技術型的投資項目,geo的獲勝不在於資金量的多少,也不在於公司業務關係有多廣泛,純粹就是靠的項目操作人的投資技巧。也難怪以布蘭克費恩的身份,會對韓衝這次的操作大加讚賞,而旁聽的三個人,即便是與韓衝不對路的威爾,也難以提出反駁的意見。
“的確是個很有頭腦的年輕人,”保爾森略顯消瘦的臉上始終帶着謙和的笑容,“儘管在他手上吃了大虧,但普萊文在私下裡對他也是頗多讚譽的。”
保爾森是個聰明人,他離開華爾街到華盛頓任職,出任美國財長的職務。在目前的華爾街,他的影響力很大,但這份影響力是很虛幻的,並不具備實質性的約束力,說白了,大家給面子稱他一聲“老大”,如果真不給面子,那他還就什麼都不是了。說到底,他是華爾街各大投行推出來的代言人,而不是大家的首腦,保爾森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從不直接插手任何一家投行亦或是銀行的內部事務。即便是這次的事情,他也只是從中撮合,絕不會強硬的把談判協議壓給韓衝,否則的話,必然會引來一連串對他不利的影響。
四個人在房間裡說着話,虛掩着的房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艾多蒙德知機的止住話題,扭頭朝門口看過去,正好看到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壯漢推門進來。
“先生,韓先生和蘇瑪小姐到了。”壯漢不知道是什麼人的保鏢,他推開門卻不進來,只是站在門口恭敬的說道。
“請他們進來,”布蘭克費恩是這裡的主人,這種話自然由他來說。
壯漢退後一步,讓開門口的位置,同時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即,韓衝與蘇瑪一前一後的走進門。
韓衝這兩天顯然休息的不夠,他進門的時候,眼眶邊上有着明顯的黑眼圈,儘管鬍子刮的很乾淨,但那張臉上疲憊卻是瞞不住任何人的。
沒辦法,一家大規模的投資公司不是那麼容易管理的,因爲剛接手,公司的很多事情都縷不順,再加上剛剛清理了一批不太聽話的高層,一些人事上的安排也很勞神。除此之外,富通集團的收購案也給他製造了不少麻煩,公司向第四巡回法庭做出的上訴請求已經被駁回,而證監部門對公司調查也還在搞,這些事情堆積在一起,讓他這幾天真是吃不好也睡不好。
走進門,韓衝的視線現在整個房間裡轉了一圈,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停留時間都不超過一秒鐘,最後才從布蘭克費恩開始逐一的打招呼,保爾森被他排在了最後。
“韓,你這段時間可是很出風頭啊,”邀請韓衝入座,布蘭克費恩示意蘇瑪去倒咖啡,同時對韓衝笑道,“富通收購的case做得很不錯,現在,公司那些質疑你能否管理好geo的人可以閉嘴了。”
韓衝笑了笑,算是給了布蘭克費恩一個答覆。實際上不用任何人來說,僅從這些天geo公司的股價走勢就能看出一切了。自從富通收購案的事情鬧大之後,geo公司股價就開始止跌回升,儘管回升的幅度不大,卻也能看出投資者對公司的未來有了些信心。
“今天找你來,我只想問一個問題,”布蘭克費恩繼續說道,“你當初是怎麼想到要去做這個項目的?難道就像外界傳的那樣,你真的在巴黎銀行安排了商業間諜,所以能夠提前一步獲得內幕消息?”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韓衝搖搖頭,說道,“實際上,巴黎銀行在收購案上做得保密工作是非常到位的,即便在決定發起收購之前,我以及公司內,都沒人知道巴黎銀行對富通集團的銀行業務收購已經推行到了哪一步,不,準確的說,我們甚至不知道有人正在做這個收購。”
“哦,那你的決定是如何做出的呢?”布蘭克費恩好奇的問道。
“我只是注意到了一個被大多數人忽視掉的問題,那就是自從富通集團被強制拆分以來,其銀行業務與保險業務被切割爲兩部分,富通保留了其佔據優勢的保險業務,卻從沒發佈公告宣佈如何處理其手上所持有的國際特許經營許可權限。”韓衝回答道,“考慮到富通旗下的銀行業務總要有人接手,而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放棄對這個特許經營權限的染指,我才決定做一個短期操作,持有富通旗下足夠額度的銀行業務,以便將來能夠賣一個好價錢。”
“就這麼簡單?”布蘭克費恩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那你想過沒有,也許比利時會像荷蘭那樣,將富通全部的銀行業務國有化,到那個時候,你這筆投資豈不是穩虧不賺了?”
“事實證明,我的冒險成功了。”韓衝聳聳肩,言簡意賅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