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孫伯答應單獨親自出面向桑執說明真相,爲的是顧及他的臉面。像他這樣的官府要員,如讓他在衆人面前面對自已鑄成的大錯,未免會讓他尷尬萬分。
大孫伯是在清雅茶樓給桑執說明這一切的,薛濤在屈巫的陪同下在另一個包間喝茶聊天。
當桑執看完楊氏夫人的證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有想到她是在中了人家的圈套之後發毒誓去誣陷自己的另外兩位夫人。
桑執讓侍應生從樓下叫來自己的兩個隨從護衛,命他兩人即刻到自己府上,在之前兩個夫人房間外的牆角處向下挖以尋找魘鎮,不管找到還是找不到,都要立刻來回報。
大孫伯告訴桑執,薛濤也已經來到清雅茶樓,如果他願意見,可以立刻招進來當面對質。
桑執沉吟了一會兒,並不願意立即與薛濤對質,薛濤敢於現身,似乎已經說明他一定是問心無愧。但是牽涉到私生活,太過敏感。
大孫伯看穿桑執的心思,對他說道:“薛濤是特地從鄂城而來,之前離開郢都,與這件事沒有一絲關係,甚至在少司寇前天去見他,他都不知道自己與您的兩位夫人蒙冤之事。”
“令尹大人,此事已經有七、八年之久,薛大夫就沒曾來過郢都?難道就沒聽到一絲風聲?”桑執還是難以相信薛濤。
“有沒有來過郢都我不知道,但他的確是受人威脅才離開郢都,在鄂城他也是隱姓埋名。而對他有威脅之人現在還身居高位,所以他前日來還猶豫不決。”
“令尹大人,我還是先弄清魘鎮之事再說。”
“好。”大孫伯知道,有沒有魘鎮是判定楊氏夫人證詞真假的試金石,在確定魘鎮有否和是否刻意僞造之前,桑執不會相信任何人。
“令尹大人,桑執有一事不明,是何人威脅楊氏,令她做此不明不義之事呢?目的又是爲何?我實在想不出休了三位夫人會有何人受益。”
“桑大人,楊氏受人威脅,而後誣陷二位夫人與薛大夫有染,目的並不在於您休妻本身。”
“令尹大人,您是說幕後之人讓我休妻也只是手段而已,其實另有目的?”
“嗯,有些事沒有辦法查實了,沒有基於事實的推斷都只是想象而已,所以與其想象,還不如當成沒有發生。”令尹並不願意點穿此事,至少不願意此時由他來攤牌,畢竟這牽涉到大司馬範山,而範山還是桑執曾經的小舅子。
桑執聽了大孫伯這番無懈可擊的廢話,知道事關他不願點明的敏感人物和事情,只得不再追問。
桑執只是把這件事當成家事,偏偏他就沒有將這事與仕途掛鉤。自己少司馬變成了少司田,爲前小舅子範山讓路,他認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根本沒有意識到範威曾有意推薦自己上大司馬之位。所以,這件事他壓根兒就沒往範山身上想。
桑執無法否認這份證詞的真實性,因爲他認識楊氏的筆跡和書寫習慣,即使是頂級造僞高手,也難以如此逼真地模仿楊氏的手跡和言語風格。
不一會兒,那兩個護衛回到桑執身邊,獻上挖出的兩個魘鎮:只見二個用油布包着的髒兮兮的麻布制的布偶,身上分別寫着生辰八字,兩個布偶心臟處各紮了一根已經生滿綠銅鏽的銅針。
那二個生辰八字桑執當然記得,分別是王氏夫人和範氏夫人的生辰八字。
桑執將兩個布偶遞給那二個護衛,說道:“把這兩個布偶先包好拿出去吧。”
那二個護衛接過布偶,退了出去。
“楊氏如此惡毒,天理難容。”桑執悲憤地說道,看來他已對此事確信無疑。
大孫伯又拿出楊氏母親交給屈巫的那個木匣子,說道:“楊氏身不由已,臨死悔不當初,這是她託她母親保存退給你的東西。”
桑執接過木匣子,打開後看到自己送給楊氏的那些信物,臉上閃過一絲淒涼,默默地合上蓋子放在了座位旁邊。
平復心情後,桑執對大孫伯說道:“令尹大人,謝謝你們做的這一切,讓我有撥開迷霧見日月的感覺。現在請您讓我去薛濤那裡,我願意向他誠摯道歉。”
此時桑執已經確定是冤枉了薛濤,雖然自己並沒有做過任何對薛濤不利的事情,但是畢竟與自己的家事有關。
“嗯,這纔對嘛。”大孫伯說道,說着走到門口,讓侍者叫來屈巫:“屈先生,請你帶桑執大人去見薛濤吧。”
屈巫分別與大孫伯和桑執拱手行禮後,引導桑執進入薛濤所在的包間。
薛濤見屈巫領着桑執進來,急忙站了起來,一時手足無措:“桑大人吉祥。”
“薛濤大夫,本人一時失察,讓你受了冤枉,現在正式向你道歉。薛大夫若有什麼要求,可儘量提出來,我願意給你補償。”桑執說道。
“桑大人,不瞞您說,幾天之前我都不曾知道捲入此事,因此也未曾因此事遭受損失,也並沒有因此遭受精神折磨,因此補償之事大可不必。”薛濤說道。
“薛大夫真是一身正氣。不過若不爲您做點什麼我良心難安,畢竟這些年心裡不知冤枉了您多少回、罵了您多少次。”桑執說道。
“既然這樣,桑大人,您就付我一枚銅幣,這樣我們就兩清了。”薛濤說道。
“一枚銅幣如何兩清?”桑執說着,忽然雙膝跪地給薛濤磕了一個響頭,說道:“對不起,薛大夫。”
桑執心裡明白,這一跪其實是對自己誤判冤枉薛濤和兩位夫人的懲罰。
薛濤嚇得臉頰發白,來不及扶桑執起來,只得自己也給桑執跪了下來。
屈巫挨個兒將兩人扶起,說道:“現在兩清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桑執愧疚地點了點頭,對薛濤拱手道:“薛濤,將來有任何事情需要我幫忙的儘量告訴我,只要我做得到,我定會全力以赴。”
“一定一定。桑大人真是高風亮節、胸懷坦蕩,薛濤受教了。”薛濤拱手回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