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落下,開始了寒風獵獵。
那寒冷的天氣,讓戈淵以爲就要降下今年的第一場雪了。戈淵也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遠,又該往哪裡走,只是馬兒把她往哪裡帶,她便隨它。
一萬大軍慘死,唯她獨活,無論真相如何,她都難辭其咎,回京等待她的不知是一場怎樣的腥風血雨。
皇上是不是對她暗藏殺機?王爺是不是害怕她連累於他?太子是不是亦然橫眉冷對?她一閉上眼睛,彷彿就能看到王爺狹長的鳳眼,冷漠地看着她,然後沒有感情地說:“你讓我失望了。”
心裡猛然一痛,戈淵拂住自己的胸口,忽然吐出了一口鮮血,倒在了馬背之上,身體一側,就滾下了馬……
一雙有力的手接住了她,微微一聲嘆息。
……戈將軍與匪類勾結、企圖謀害御前帶刀侍衛魯正海,被發現後逃竄,至此下落不明,而後陀螺山土匪夜襲,精兵傷亡慘重,魯正海身受重傷,危在旦夕。這一令人震驚的消息傳回京城,掀起了波濤洶涌,很快就壓過了太子失蹤一事。
皇帝震怒,派遣兩萬軍隊前往支援,與此同時下令誅殺戈淵,軒轅昱川冒死求情,在長生殿外長跪不起,並痛斥皇上忠奸不分,皇上暴怒,下令杖責,直至昏死過去,關入天牢。
在百姓心中,國之根本,即爲民安,無論戈將軍在朝中之人心中如何不堪,對他們而言,都是神的存在。人們皆道:皇帝昏聵,忠奸不分,輕信小人讒言,國將不國。昱王爺情深意重,危急關頭亦然站出,不畏權威,不懼奸佞,此乃明君。
此番話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裡,更是龍顏大怒,當即下令:戈淵一日不回京覆命,昱王就一日不得出大牢。
短短几日,形勢大變。
戈淵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屋子裡,頓時警惕了起來,她立馬去摸身上的彎月刀,沒有摸到,又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換了。她掀開被子,翻身下牀,拿了牀邊的衣服穿上,沒有找到鋒利的東西,就握了一片桌上的杯蓋在手心裡,小心翼翼地打開門。
門外是一片院子,佈局有些熟悉,戈淵聽到有人靠近,就躲在門背後,待門外人一進來,她就一把制住她的雙手,掐住她的脖子,手上的杯蓋一打碎,就成了鋒利的利器,抵住丫鬟纖細的脖子。
粥碗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丫鬟雖然在發抖,但還是強作鎮定地道:“姑娘,先把手移開吧,有話好好說。”
丫鬟沒有內力,纖纖柔柔的跟蘭花一樣,戈淵也不願過多爲難,就鬆了手。
“姑娘一醒來就這般生龍活虎……”丫鬟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碎片,又緩緩道:“姑娘前幾天昏倒在路上,是我家公子救回來的,還帶回來了一匹馬,姑娘這幾天一直髮高燒,昨日才退了下去……”
戈淵沉默地看着她,臉上是難掩的蒼白。
“奴婢叫江如,姑娘喚我如兒便是。”江如起身,“姑娘定
是餓了,奴婢再去盛一碗熱粥來。”
江如一離開,戈淵就走出了房間。
院子不大,格局也簡單,戈淵總覺得這樣的佈局似曾相識。到了大門口,有兩個家丁看守,戈淵不願多生是非,就繞到一面矮牆,準備跳上去。她退後兩步,一舉躍上去,雙手吊住牆頂,受傷的手臂拉扯得生疼,她也顧不上了,一狠心,就躍上了牆頭。
戈淵準備往下跳,垂頭一看,頓時僵住了。
“呦,戈將軍好精神啊,昨天還奄奄一息,今日又生龍活虎,看來本太子是白擔心了。”軒轅拓揹着手,擡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戈淵怔怔地蹲在牆頭,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牆頭風景很好嗎?戈將軍都捨不得下來了。”軒轅拓眨眨眼睛,一個飛身,也踏上了矮牆。他穩穩地站在她身邊,垂頭看她,一雙眼睛灼灼生輝,“畢竟戈將軍身體剛好,還是不要吹太多冷風。”
今日不是在皇宮,也就不需要對他尊敬了吧?戈淵這般想着,還有些遲疑,軒轅拓就向她伸過來了手,她側身躲開,靈活地翻身下牆,起初她沒站穩,摔在了地上,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就跑。
衣領被人抓住了,軒轅拓“嘖嘖”了兩聲,“看不出你沒了內力,還跑得挺快的嘛。”
戈淵埋頭轉了一圈,衣領從那人手中脫落了出來,又接着跑,軒轅拓又反手扯住她的頭髮,兩人就這般糾纏了許久。軒轅拓起先還覺得有意思,後來煩了,就索性點了她的穴,抱住她的腰,一把扛了起來。
“戈將軍身體不適,就不要亂跑了,還是本太子帶你回去好生休息爲好。”
這般尷尬的情況,戈淵還從未遇到過,昔日裡兩面三刀的太子爺,忽然變得這般孩子氣,她千百個不適應。
軒轅拓還算憐香惜玉,把戈淵扛回去之後,就輕輕放到牀上,解了她的穴道,然後示意江如把粥給他,吹了一下,親自餵給戈淵。
戈淵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着他,死活不肯張開嘴。
“幾天沒吃飯了,不餓啊?”軒轅拓自認爲自己是給足了她的面子,這般低聲下氣,戈淵對他的敵意非但沒有減少一分,還多了一點耐人尋味的冷漠感。
“你這是什麼意思?本太子救了你的狗命,你難道不該感激涕零?”軒轅拓語氣衝了一些,微微皺起的眉,代表他的耐心快要用完了。
太子爺的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衝。雙手握緊,戈淵垂着頭,不再看他的眼睛。
“張嘴,把粥吃下去!”軒轅拓狠狠得抓住她的下顎,逼她擡頭看着她,那赤裸裸帶着剝奪的眼神,還藏着更深的東西。
那樣暴戾的軒轅拓太熟悉了。戈淵冷冷地看着他,被激起了倔強之心,眼裡一片腥風血雨,一把推開她的手,就是不肯配合。
“砰”碗被狠狠得砸在地上,碎片四濺,軒轅拓一把甩開她的下巴,怒氣衝衝地站起來,狠狠道:“狼心狗肺的東西!
”
戈淵瞬間臉色蒼白。
軒轅拓走到門口,尤覺得不解氣,又回頭狠狠道:“本宮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天生的下賤胚子!別人眼裡沒你,你反而爲他賣命,本宮對你這般好,也不見得你感恩過!對你再好也沒用!”
門外,江如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擡頭。軒轅拓走出來,氣得重重踢了門一腳,回頭看見地上跪着的婢女,怒道:“還不再去盛一碗粥!跪着做什麼!”
“是、是,公子。”
軒轅拓拂袖,怒氣衝衝地離去。
江如再端上清粥,戈淵沒有過多猶豫,就吃得乾乾淨淨。可能是先前暴怒的太子把江如嚇到了,她一直垂着頭,渾身都在顫抖。
戈淵看着失魂落魄的江如,敲了敲桌子,將她的魂拉回來。
江如回神,“姑娘有什麼吩咐?”
戈淵蘸了一點茶水,寫下“筆墨”二字。
“姑娘想寫字?”
見戈淵點頭,江如就乖巧地轉身,想去拿東西。走了一半,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啊”了一聲,轉身吃驚地看着戈淵,指着她的喉嚨,結巴道:“你你你……”
戈淵知道她想說什麼,就點點頭。
江如瞬間臉色漲紅,偷偷看了戈淵一眼,下一秒,就像逃跑似得衝出了房門。
一個風風火火的丫頭。戈淵覺得好笑,就笑着搖搖頭,然後心頭一抹身影閃過,又留下窒息的疼。戈淵也就沒再笑了,空空的眼神有點點落寞。
房間裡備着紙筆總是好的,偶爾也與江如那丫頭閒談幾句,從她口中也得知太子爺這次是私自出宮,這裡是他的秘密府邸,就在京城,經常跑來這裡偷偷悠閒,但時間一般不會超過一日,這次帶了她回來,竟是四天沒走了。
朝堂如何,江如卻是不得而知了,戈淵有些失望,也怕王爺會受她牽連,整日心神不安,這該如何是好?
軒轅拓自從那日就將她軟禁了起來,府裡增加了許多護衛,每條道路都封得死死的,戈淵逃跑過一次,被毫不費吹灰之力地抓了回來,軒轅拓從此就像盯犯人一樣,親自看着她,不讓她起一丁點念頭,手段分外強硬,甚至將她鎖在屋子裡,除非他親自看管着,否則決不讓她出門一步。
太子爺這般舉措,更加讓戈淵覺得發生了什麼事情。莫非是王爺出事了?
日子就這般過去七日,戈淵心裡的焦躁沒有減輕一分,眼看着月圓之夜就要到來,她如果再不借此恢復內力,以後又該如何是好?
太子這人反覆無常,又隱藏的太深,表面的無害連王爺都被迷惑了,倘若他對王爺下手,豈非防不勝防?越想,戈淵便越不安。
必須逃出去!
戈淵躺在牀上,眼神裡閃過狼一樣嗜血的光輝,看着桌上的燭火,忽然眼神一動。她起身下牀,抓起桌上的油燈,用力潑到窗戶上,火光迅速竄起,映在她冰冷的臉龐之上,灼熱一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