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娜下令徵調秦瓊的事情雖然不曾對外公佈,但至少對孫詩雅她們這些已經參與到天鳳軍日常管理的高級女軍官們不會隱瞞。
所以這個消息孫詩雅肯定要比羅士信先知道,因此聽了如此消息,本來怒不可遏的羅士信在一呆一愕之後,卻是不怒反笑道:“此話當真?言下之意,我兄長不日便會來黎陽?”
孫詩雅便也點頭,而後看着落荒而逃的程咬金跑走的方向,低聲道:“這廝今日吃了虧,想來該要消停幾日,瞧他身大力壯卻少了些靈巧,再來便由妾身對付他就是了!”
羅士信得了好消息,自然也熄了怒火,便與孫詩雅並騎而回,倒是被驚走的程咬金一直打馬跑回了本陣,也才氣喘吁吁的取下頭盔來瞧看,結果發現生鐵鑄造的六面雁翅金盔上居然被鐵子打出了一個銅錢大小的凹印,跟着一摸額頭還發現額上腫起了一個包塊,宛如生了個肉角一般,當下暗自咂舌不已。
也不想想看這錯金弓當初可是隋帝楊廣賜給羅士信的御賜兵器,威力如何自不用多說,而程咬金雖然斧子使得不錯,可畢竟這類重兵器搶在勢大力沉,卻必然少了靈巧缺了敏捷,今日吃虧也是理所當然。
話說這日邀鬥因有孫詩雅攪局,自然也就打不下去了,而且程咬金也算是遭了偷襲吃了暗虧,便只好暫且收兵回營另作打算。
誰知道過幾日又待天氣晴好,當程咬金再次領兵來鬧事的時候,卻瞧見打鐵子偷襲自己的女將居然早早立在營門之前,他還未開口,便見女將上前喝道:“兀那漢子!本將乃是天鳳軍獨立營營長孫詩雅,奉我家元帥之命,今日特來會你一會!”
程咬金頓時一愕,脫口而出道:“男不與女鬥,程某豈可與婦人相爭?”
孫詩雅聞言一笑,便道:“也好,如此可否幫我家元帥帶一句話給你家魏公?”
程咬金伸手撓撓腦門,只能是點頭答應下來,便聽孫詩雅道:“我家元帥贈言魏公曰:古語有云,鳳棲梧桐,謂之良禽擇木。賢臣擇主,首在德仁、次在信義。楊桐之輩,內不修政,任用奸佞,放任七貴禍亂朝綱;外不修盟,擅動干戈,舉傾國之力來攻黎陽,勝由自可,若敗如何?我天鳳軍至今安駐黎陽,未曾西進一步,非不可爲,乃不欲行逆施道行事也,今前隋太后蕭氏、僞皇楊浩、國賊宇文氏皆在我手,天命、大義、仁德亦皆在我掌握之中,還望魏公三思而行,以天下蒼生福祉爲重!”
聽得孫詩雅抑揚頓挫一番揣文,程咬金明顯是聽懵了,幸虧這邊也是早有準備,瞧得表情模樣猜出他肯定是不通什麼文墨之後,孫詩雅便也從鞍囊中取出早有寫好的書信投擲與他,喝道:“且將此書札帶給魏公便是!”
程咬金接了書札,自然是訕訕退了。
隨後不久,他回到營中倒也懂事,便也尋了藉口暗中將書札呈與了李密。
李密拿着書札隨意一掃,臉上雖然沒動什麼聲色,不過卻是叫程咬金瞧見他眯了眯眼,而後才見他淡然一笑:“好一個天命、大義、仁德皆在她手……呵呵!區區一介婦人,也敢妄言天命?”
程咬金追隨李密也算有些時日,瞧着左右無人,不由大着膽子多了一句嘴道:“俺老程雖然不懂這文章好賴,不過聽來倒是有一句不錯,我等傾全力來與鳳軍廝殺,勝了好說,敗……呃!這若是不勝,卻又如何?”
這話出口,便瞧得李密臉色一變,程咬金頓時明白自己肯定是踩着了李密的痛處,不過還好李密臉色雖然變了,卻也沒有發火,反倒是揚了揚手示意左右退下,而後才與程咬金道:“義貞,若留大興,司徒或可容得我等,旁人卻能容得?”
這義貞乃是程咬金的字,而李密口中的司徒,指得卻是瓦崗軍中的另一位核心人物,那就是翟讓。
當初翟讓推李密爲瓦崗軍首領,並上尊號爲“魏公”之後,李密則任命翟讓爲司徒,二人表面上互相禮讓,私底下也算交好,可本屬於瓦崗元老一系的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聽得李密如此推心置腹的坦言,程咬金頓時沒了言語,對於如今瓦崗軍中的派系之爭他當然是明白的。
實際上,一開始翟讓推舉李密上位之時,雖然大家都有話說,但當時情勢危險也顧不得爭鬥。而真正的分裂,實際上還是在偷襲大興(也就是長安)得手,尤其是李密突然接受了洛陽的招安之後,翟讓的一些親友和老下屬就開始有點不甘心了。
一句話問得程咬金無言以對,李密倒也沒說什麼廢話,反倒是命人去喚來了左長史房彥藻。
這房彥藻也是齊郡人,出生也是歷城房氏,論說起來與房玄齡還是同族,之前官任宋城尉,因參與楊玄感造反之事被捋奪了官職,後來在改變姓名逃亡的途中與楊玄感的軍師李密相遇,與李密一起投奔瓦崗寨翟讓,翟讓禪位給李密後,便將他封爲元帥府左長史。
房彥藻來了之後,李密便把書札與他觀看,哪知房彥藻看了之後卻是對李密說道:“翟讓此人,剛愎貪婪,有無君之心,應早圖之”。
這話一說,李密倒是依舊面無表情,反倒是程咬金又是聽得一臉懵逼,不由愕然道:“左長史,此言何意?”
房彥藻倒是慢悠悠的撫須笑道:“適才義貞可曾問過,我軍若敗如何?我軍若敗,翟讓必不能容魏公,既不能容魏公,又豈能容得你我?”
程咬金頓時無言以對,瞪大了眼睛左看看李密,右看看房彥藻,實在是想不明白兩個人的想法爲何會這般的不謀而合,且還能猜到他的所思所想。
再看那封書札,明明就是一封勸降的書札,爲何兩人看了之後,所思所想不是如何取勝於戰場,反倒是想着要跟自家人攤牌。
無奈之下,程咬金只能撓了撓腦門,答道:“俺是個粗人,全憑二位哥哥做主便是了。”
聽得程咬金如此表態,李密和房彥藻對視一眼之後,倒也是各自點了點頭,隨後房彥藻道:“黎陽乃兵家必爭之地,魏公不可久拖不決,爲掩人耳目,近日當有所動作纔是!”
李密聽罷,倒也點頭道:“我亦準備近日行檄,不知長史可有教我之處?”
房彥藻略作思謀,方道:“如書中所言,大義、仁德皆不在我手,唯有天命可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