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

冬榛情知身體情況不太好但在人前還是會裝出一副有所好轉的模樣,故而幾乎所有人都道她病情見輕。但也有例外,燮嶠就沒有輕信她的話。他在問過她是否要上青流島求醫後就沒再談及她的病情,令她想知道他的想法想得難受。

“東西都拿上了?沒有漏了什麼吧?”他問。

“拿齊了。”冬榛看了等在門外的燮嶠一眼然後走到了他身邊。躺着她會覺得眩暈,所以她打算出門一趟順便把忘記交給顏笑的花草籽帶過去。

“我們不過離開了些時日,啾啾就找了個伴,估計不久就能見到鳥卵了。”燮嶠道。

“是麼,那挺好的。”冬榛道。啾啾是他冬日救下的一隻翅膀受了傷的靈輕鳥,他還給它用較堅實的藤蔓編了個鳥籠。籠子裡有個柔軟的綿蒲草做的精緻鳥窩。說是籠子但間隙大得它可以自由穿越。那鳥也不怕人,養好翅膀後反而不肯走了。

燮嶠幾次放飛了它,它都找了回來。每回看到他無奈的樣子冬榛都笑得合不攏嘴。最後,他在瓜蔓架邊給它搭了個小木屋然後連籠帶鳥移置到了木屋裡。那輕靈鳥常在架子間穿梭儼然是一個合格的看守者。

冬榛倒是沒想到那隻小胖鳥如今都覓得伴侶,準備當爹了。輕靈鳥雖然骨骼輕盈但羽毛蓬鬆,所以它們不動的時候很像是一個淡青色的毛球,小黑眼珠子盯着人的時候更是透出一副憨態來。

“燮嶠養的東西不管是什麼似乎都格外有生氣。”冬榛笑道。

“也不盡然。”燮嶠看了眼冬榛道。

“還有什麼是你養不好的嗎?說來讓我聽聽呀。”冬榛追問到。

“你能猜到的。”燮嶠神情篤定地說。

“讓我來猜嗎?可是我一下子也想不到什麼合適的答案啊,不如你直接說吧。說吧說吧,說一說嘛,我真的想知道。”冬榛道。

“先試着猜一下。”燮嶠道。

冬榛轉頭看他,想着或許能從他臉上得到一點點的提示,但奈何他一直看着她讓她本就沒頭緒的腦子更是一片空白。她開玩笑道:“總不會是我吧?”

“對了,就是你啊。這不是猜得很準嗎?”他說完朝她揚了下手,粉紅的花瓣紛紛飄落,被風一吹就在空中打着旋。有的落在了她的發頂,有的落在她肩上,有的蹭了下她的臉然後滑下。

“這是在幹什麼?”冬榛木然地問到。

燮嶠訕然地將手背到身後道:“之前在三梨村的村口有三個小童互相追逐着拋擲花瓣,我見你默默看着笑了就以爲……”

“以爲我也想那樣嬉戲一番嗎?”冬榛接到。

“對不住啊。”他一邊道歉,一邊撿乾淨了落到她身上的花瓣。

“花瓣給我。”冬榛向他伸出手道。

“噢,好。”他將手裡幾片花瓣倒在了她的掌心。

冬榛踮着腳向掌心吹了口氣,看着那幾片花瓣爭相靠近他然後笑了。

“扯平了。”她看了眼兩人腳邊的花瓣繼續道,“與其摘下花瓣讓它們落到塵土之上倒不如讓那些花好好開着,就算到了凋謝的時候花與植株也不會離得太遠。那樣也算死得完整。下次別這樣啦。”

“好。”他應到。

兩人走出一段距離後冬榛才反應過來他剛剛的回答究竟是什麼意思,但這時候提顯得她之前聽得很不上心所以她只能壓抑住想要向他反覆確認的念頭。

到地方後冬榛獨自去找顏笑而燮嶠就在不遠處等她。雖然最開始拿東西的是她,但燮嶠沒過多久就把東西拿了過去。現在忽然拿回冬榛竟覺得這東西份量重了不少。

顏笑聽到了腳步聲但她並未立刻看向走過來的人,在拔完最後一小片地裡的雜草後她才直起了腰看向來人。

“冬榛每回來我這兒都走的同一條路,每回你身邊陪着的都是那一個人。”顏笑拍了拍沾着草屑和泥土的手,道。

“是麼?”冬榛反問後回想了一下,似乎事情和她說的沒有一點出入。

穿過藥園有兩條路,其實不管走哪一條路走的距離都一樣,但她只會走其中的一條而且每回都只走那一條。除非有人硬拉着她走另一條否則她的選擇不會有變化。

“就是呀。”顏笑不禁笑了又繼續道,“身體好點了嗎?最近有沒有按時吃藥?雖然知道在吃藥這方面燮嶠不會縱着你胡來,但我問了才更安心畢竟你從前爲了不吃藥可是耍了不少花招的。”

“好點了,沒有不吃藥。你讓人日日煎了藥準時送來再加上燮嶠在旁邊看着我喝完,我就算想倒了也找不到時機。”冬榛道。

“那就好。你呀就是得有人盯着才行。這東西什麼時候拿來不一樣,怎麼現在就急着送來了?我又不催着你要。”她拿過冬榛手裡的東西,道。

“有事情沒做完,我心裡總不踏實,再說了出來走走才利於身體恢復康健呢。”冬榛道。

“你的道理還是留着和燮嶠說吧。”她笑得更燦爛了。

冬榛一時不知怎麼回她便只是笑着看她。

顏笑道:“早上我盡在地裡忙活了,屋裡連杯熱茶也沒有備着。你東西也送到,若是沒什麼事了你就和燮嶠先一道回去吧。改日我們再好好聚一聚。”

冬榛急忙道:“其實還有一件事,之前託你照料的晴淬來我想帶走。”

顏笑了然道:“看來你是想好它的去處了。我都不用猜就知道,你是要送給燮嶠吧,除了他我也想不出別的人了。換句話說,你就沒給我猜到別人頭上的機會。”

冬榛羞澀地偏過頭沒敢接着看她。

顏笑又道:“等着,我這就幫你挖出來順便給它配上個好看的盆。我保準能讓燮嶠感受到你的用心和誠意。”

冬榛小聲地道:“倒也不必那麼費心,這只是一個回禮。”

“你這話說得我就算想信也不能啊。不大聲點是怕他聽到嗎?他不在場你都那麼羞怯,我都有些擔心你能不能送出去了。”顏笑道。

冬榛還真回頭看了看,確定這個距離他應該聽不到她們談話後才微微放心了點。明明要送的人是她,但她確實沒有想好該怎麼送出去才合適,因爲她完全不敢去想他會有怎樣的反應和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