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三)

她發現了他在偷偷翻閱她的書。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他看得入了迷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她走近的腳步聲結果就被她撞見了。

將書歸位後的他一擡頭就看到了靜靜站在一邊的她,驚訝的他那時候一句話也沒說出口。“想看就看。”她丟下這麼一句話後就走了。

“你能教我認書上的字嗎?”他抓着書追了過去。

“你不認字?那你之前都在看什麼?”冬榛有些困惑。

“原來你早就發現了。我之前只是在記下那些字的字形,但我確實看不懂。之前我一直都是幹些雜活和些送死的差事,沒有人教過我識字,也沒有人願意在我這樣活了今日沒明日的人身上花費時間。”他道。

“我只念一遍,你能記多少我可不管。”冬榛看了一眼急切的他然後轉身往回走。她在心裡想:最後一次,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幫他,絕不能再有下次了。

每本書冬榛都只有一本,在讀的時候兩人都需要看書上的內容因此兩人不得不坐得很近。冬榛一眼就能看到他細如枯枝的手腕,彷彿輕輕一掰就能折斷。她想到了自己之前看到的那具枯瘦的身體,不由地無聲嘆息。

她是憐憫他的,但她接受不了他的一言一行甚至臉上露出的每一點神色都只是爲了更好地利用她。她也是前不久才發現的,她最初助他確實什麼也不貪圖,但幫他越多她就越是想從他身上得到真情作爲回報。

原來自己也不是沒有一點私心。冬榛自嘲地笑了笑。從什麼時候起呢,她不再相信沒有來由的好意,只願意相信一切都必須交換來。或許是從她生活在杉林鎮開始吧。

河歡總和她說,如果不是看她一個小孩無法活下去實在是可憐她絕不會收留她的。施戈也說過,如果不是因爲河歡臨死的一句囑託他是不可能帶上她這麼一個麻煩的。

冬榛其實一直都在自責,因爲一切看上去就像是她活着就必須不停地用血淋淋的命來交換,她靠着吸取別人的生命爲養分而活。

燈燈在死之前唯一做的事就是把她藏好,他希望她可以活下去。哪怕是一直對她很嚴厲的河歡也讓她在危急時刻躲起來。

爲什麼要讓她活着呢?她其實一點也不開心,更多時候她更寧願自己早就死在了風灣被破的那一天。如果她死在了那一天是不是就只會痛一瞬,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天都在痛苦中沉浮呢?

在風灣被破之前她曾和一個迷路的陌生孩子說了走出去的法子,她自以爲不是什麼大事就沒有告訴任何人。

親眼目睹燈燈被虐殺後的她在初到杉林鎮的每一夜都無法安睡,她會躲在被子裡無聲地哭泣。害了風灣的自責感壓得她無法喘息,她巴不得用自己的死換一切從未發生。

如果她沒有接過施戈手裡的那塊棗糕,如果她沒有私自外出,如果她沒有在古廟碰到施戈,一切是不是會不同呢?

她從沒有因爲她認定的那些自己身上揹負的罪孽而被指責但她的內心也從來沒有真正平靜過。

在到獵妖師之前被施戈用來試各種草藥,被霧裡的人孤立和敵視,被罰被施戈打罵……她有的時候甚至會覺得這些不好的事才讓她覺得自己活着並且在贖之前的罪,明明心裡也會難過但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心情沉重得難以承受。

她的聲音忽然停了,他擡眼望去時一眼就看到她睜着的雙眼無聲地滑下兩道眼淚。在他看來她的神情甚至稱得上平靜,因此他覺得這眼淚來得很古怪讓他有些好奇那眼淚嚐起來會是什麼味道。

他伸出手指抹去了她滑到腮邊的淚珠然後放到了嘴裡。他心想:除了淡淡的鹹味也沒什麼特別的嘛。

突然被碰了一下臉頰的冬榛一下子回過神來,看到他一連串的動作後她往旁邊挪了挪,臉上的淚水都忘了擦。她一臉震驚地道:“你這是在幹嘛?”

“好奇你的眼淚是什麼味道。”他如實道。

冬榛連之前的難過都忘了,她連忙擦掉臉上的淚水正色道:“你這樣做不合適,你知道嗎?”

“爲什麼不合適?”他問。

“讓我感覺很奇怪。”冬榛警惕地看着他。

“那什麼行爲不讓你覺得奇怪?”他又問。

“正常的行爲就不會讓人感覺奇怪。”冬榛道。

“那什麼算是正常?誰來規定的正常和不正常?”他繼續問。

“正常就是大家都會那樣做。沒有人來規定什麼是正常,但不正常的事大家都不會接受而且還會抨擊。”冬榛道。

“爲什麼其他人都那樣做就是正常的?難道其他人不會有錯的時候嗎?如果他們堅持的正常其實是錯的呢?爲什麼其他人接受不了的事就一定是錯的?”他又繼續問。

“我也不知道萬一大多數人堅持的是錯的那要怎麼辦,但我知道如果你一直表現得不同其他人就會來批評你攻擊你直到你變得和他們一樣。其實哪怕你變得和他們一樣了,他們也還是會覺得你不一樣。”冬榛回答到。

“那爲什麼還要把其他人認定的正常當作正常呢?反正不管做什麼只要一開始不一樣就不會被真正接納,那還不如怎麼想就怎麼做呢。把自己變得不像自己又不像別人有什麼好的?”他道。

“做別人不好,做自己又有什麼好的呢?”冬榛道。

“那做別人就會好了嗎?”他反問到。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要不停地問下去還是要聽我念書啊?”冬榛有點煩了,聲音不由地提高了點。那些問題她自己也沒有答案,又怎麼能解答他的疑惑呢?

“剛剛是你先停下來的,而且還哭了。”他陳述到。

“那又怎麼樣?你直接讓我繼續不就行了嗎?”冬榛氣道。

“覺得那樣不太好。”他如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難道讓我一邊哭一邊唸書你都會覺得愧疚了?你之前讓我做的那些事可還要更過分呢,也沒見你有多愧疚。”冬榛冷着臉道。

“我不知道。”他道。

“繼續吧,我也沒指望你能說出些什麼好話來。”冬榛掃了他一眼。

他聽着她柔和的聲音,眼睛隨着她的指尖掃過一行行的字。她並沒有像她說的那樣只給他念一遍,在他跟不上的時候她會倒回去念,在他不理解的時候她會解釋幾句。

每唸完一章她都會進行考校,她做的比她承諾的多。他看着替他念完書纔開始忙活自己的事務的她心想:她真是太奇怪了……

燃燒新狩大會(中)回禮桃厭苦不唧又逢養傷往事(二)兩邊蘇生往事(二)往事(三)談心做壽忽覺夜色失望做壽燃燒晨間養傷往事(二)往事(一)初識試探新狩大會(下)替換忽覺回禮往事(二)失望談心新狩大會(上)往事(四)聚首陌生夜色下的守候做壽試探夜色歸樓放人養傷夜色下的守候病中歸樓自述苦不唧病中病中聚首夜色下的守候兩邊桃厭燃燒忽覺陌生歸樓放人談心往事(四)目睹桃厭談心埋在土裡的秘密了悟兩邊又逢往事(五)往事(四)試探突然往事(四)自述自述往事(五)新狩大會(上)失望往事(三)往事(三)放人新狩大會(中)桃厭自述養傷燃燒往事(二)請求夜色下的守候往事(三)好意試探陌生往事(四)埋在土裡的秘密獨處獨處往事(五)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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