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這戒嗔和尚正雲遊在鄭州。這時天色已晚。
戒嗔和尚一個人孤單的行走在鄭州的一條大街上,月光清冷的照在他乾瘦的身軀上,在青石鋪成的路上拉下了長長出的影子。
赫然可見他胸前那一灘殷紅的血跡,而且他還在不停的咳着血,似乎受了很重的傷。
可是,偶爾路過的路人,連目光都沒有在這可憐的老和尚身上停留片刻,反而繞着走開。奇怪的是,戒嗔和尚沒有求助於任何人,而是自己一個人,吃力的,艱難的向前走着。
就在這時路旁的一座府邸內傳來了陣陣哭聲。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郎中模樣的人從門內走出,不停的搖頭嘆息。
門內則傳來了一個女子的哭喊聲:“世民,世民,你醒醒啊!”哭聲之悲哀,似乎可以感到那女子的心在淌血。
這時那府門背後的一個官員模樣的人看見了戒嗔和尚。似乎是抱着爲兒子積德的想法,那人道:“這位大師,您似乎傷的很重,進來休息一下吧?”
戒嗔和尚微笑看去:“那就討饒了。”說罷向那人走去。
只見那人劍眉如鬢,方面高鼻,天庭飽滿。雖在悲傷之中卻透着一股王者之氣。
戒嗔和尚雖是見過市面的人,卻也不由得爲眼前這男子的氣魄所折服。
那人見他一雙慈目盯住自己,不由打量了自己周身一下,奇道:“大師,你看什麼。”
戒嗔和尚微微點頭道:“王者之風,傷色不能掩之。”那人嚇了一跳,忙道:“大師,這話可不能亂講!”
戒嗔和尚微微陰笑道:“敢問施主姓名。”
“在下鄭州刺史李淵。”
戒嗔和尚凝思半響,突然道:“掃盡楊花落,天子季無頭。”
李淵雙眉一揚道:“大師此話何意?”
戒嗔和尚微笑不答,道:“施主家中可是有病危之人嗎?”
李淵面露悲色道:“正是次子世民。”
戒嗔如有所思的點頭道:“世民世民……濟世安民,施主!快帶我去看看令郎,或許還有救!”
李淵見這老僧一語道破自己兒子名字中的玄機,以爲是遇見了高人,又聽說自己然兒子有救,心中大喜,忙帶戒嗔和尚走入內室。
只見一間書卷氣頗濃的房間錦牀邊,一個衣着樸素的婦人正在失聲痛哭。戒嗔和尚不及多想,走到牀前,只見牀上躺着一個十四歲左右的男孩,面現病容,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戒嗔和尚慌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瓷瓶,倒出一顆金黃色的小藥丸。給李世民服下。然後手中出現了一個金色光環,在李世民的天靈蓋上微微顫動。一時間室內金光大盛,只照的如同白晝。
李淵與夫人看着這神奇的景象,驚愕的張大了嘴巴,均知遇到了高人,兒子的性命有救了。只見金環開始緩緩移動,從李世民的頭頂移到了胸口,再由胸口移到了小腹。
卻不知怎的,一團黑氣從李世民的體內蒸騰冒出,漸漸的將伏虎圈染成了黑色。戒嗔和尚大驚失色,顫聲道:“烏蠶毒!”
此時,伏虎圈開始顫動,戒嗔和尚本就身受重傷,勉強祭出伏虎圈只爲救人,哪想到這天下毒物第一的烏蠶毒竟會出現在一個年幼的孩子身上。戒嗔和尚又要對付這劇毒,又要抑制自身的傷勢,幾個時辰下來,幾近油盡燈枯,而伏虎圈也漸漸變成了黑色。
終於,他一口看、鮮血噴將出來,伏虎圈劇烈震動。
正在此時,“吼”的一聲從天際傳來。晴朗的天空中突然風起雲涌,光線暗了下來。如海浪般從東南兩面的天空翻涌而來,在中間合二爲一。
屋內的蠟燭全被烈風吹熄。
黑暗,令人伸手不見五指,恐懼無比。
突然一道金光從漫天的烏雲中激射而出。竟是一隻金黃色的利爪!那爪上有三趾,下有一趾,上帶片片流光溢彩的金鱗。
慢慢的,狂風濃雲之中露出一對犄角,然後,是一張巨嘴,——龍!天空中出現了一條金龍!
在九天之際盤旋不休!
屋內,本來晦暗的伏虎圈開始大放金光,在無人駕馭的情況下飛速轉動。黑氣慢慢褪去,李世民緊皺的雙眉開始舒展。
卻在此時,又是“吼”的一聲,陰風大作,滿室皆風!
一團黑氣從天空北面撲將上來。黑的濃烈,在黑暗中也可看的一清二楚。
伏虎圈又開始變得昏暗,李世民渾身巨震,表情痛苦不已。李夫人與李淵只看的心驚肉跳。
天空中的金龍見到黑氣開始怒吼不已,似乎看見了有着深仇大恨的敵人。
黑氣也在蔓延中微微顫動,彷彿與金龍相敵的這一天已等待的太久。
金龍突然張開巨口,一道傲視一切的金光對着黑氣激射而去。那光芒似乎連最烈的驕陽也無法放出。
都說黑暗最怕的是光明,但那獨一無二的光芒竟穿不透那渾渾黑氣,反而越來越盛。
妖氣重重!戾氣陣陣!
戒嗔和尚驚愕的望着天空,喃喃自語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此子竟有彩金神龍護體。想必將來定非池中之物。只是這烏蠶精實力比之千年前又強了不少,若是再加上血鷲,只怕……”
話音剛落,一陣妖異的笑聲響徹整個蒼穹,天空中出現了兩道深紅異光。一時間天空中鬼氣大盛。
緩緩的,兩張眼簾慢慢擡起,一雙佈滿深紅血絲的紅色巨目在天空中睜開,用那猙獰的目光俯視這渺小的人間。
一向藝高人膽大的戒嗔和尚也變了臉色,喃喃道:“終於……終於出現了……”
李淵到底是久經戰陣的老將,忙問戒嗔和尚道:“大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戒嗔和尚收回目光,看着牀上痛苦不堪的李世民,聲音幽幽響起:“這嗜血魔鷲乃千年前的一個殺人狂魔,據說,這血鷲自小就父母雙亡,性格孤僻,又連遭好友背叛,愛人及結拜兄弟被害死的大變。後來卻發現自己的父母還活在人世,自己竟是一個棄嬰,一時間,怨天恨地,心性大變,又結識了暴虐成性的烏蠶精,最終成了一個嗜血惡魔,殺人無數,手段之殘忍,令人髮指。最後觸怒上天,被上天用最嚴酷的天刑厲爪和火蓮教的九天聖火聯手打得魂飛去魄散。那烏蠶精對別人冷酷無情,卻對血鷲情有獨鍾,用自己一生所吐的烏蠶絲封存住了血鷲僅存的一縷魂魄,千年之後,血鷲重生,天地之間只怕又要面臨一場浩劫了。只是不知這烏蠶精爲何要對這孩子下手,還不惜傾己之力,與彩金神龍對抗。”
李夫人顫抖着道:“大師,那……您看世民他還有救嗎?”
戒嗔和尚嘆了口氣,搖頭不語。
李夫人一下子癱軟在地。兒子的性命就這樣完了嗎?上天啊,你既然讓他降生於世,爲何又奪走他年僅十四歲的性命!都怪這嗜血魔鷲與烏蠶精!
李夫人就這樣想着,心中的仇恨之火越燃越烈,這時,李世民“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腹部上空的伏虎圈已完全變成了黑色。
就這麼失去了嗎?我含辛茹苦養育了十四年的兒子啊!
終於,李夫人衝出了房間,對着天空中的黑氣、紅目大聲的嘶喊:“我對煉獄中的九幽魔神發下重誓!若是你們奪去了我兒子的性命,我將找到那血鷲的重生之身,不惜一切代價,將她碎屍萬段!哪怕的是與她同歸於盡!”
戰慄的右手舉在臉邊,母親那透着堅強與剛毅的臉在金光下是那麼熠熠生輝。
這就是母愛,偉大的母愛,可以爲兒子犧牲一切、哪怕是自己性命的母愛啊!
上天震怒!滾滾的利雷的怒吼從九天之上傳來。
走吧,烏蠶,造化自有天定,我雖重生了,但是人力能勝天嗎?
不!血鷲,若讓這孩子活着,你的重生之身,終有一日會被他所毀。那女孩只有你三縷的魂魄,你若想完全重生,必須讓那女孩好好活着。
可是你看那利雷,它們就在我們上空咆哮,我不想你爲我犧牲太多,如果連你也離開了我,這世上對我來說就真的漆黑一片了。
可我們已等待了千年!
千年,哪怕是萬年,只要你我在一起,這天下總有一天會是我們的!
紅色巨目重新合上了它的眼簾。黑氣也漸漸退去。
伏虎圈上的黑霧也憑空不見了。
天空中的彩金神龍向天嘶吼一聲,那聲音隱隱透着勝利的喜悅,漸漸隱沒在烏雲中。
天雷的聲音也漸漸遠去,伴隨着烏雲的褪去。一輪紅日出現在天空中,陽光灑在屹立院中的李夫人身上,光芒耀眼,似乎在讚許她的偉大。
李世民又吐出一口黑血。
戒嗔和尚大鬆了一口氣。疲倦中帶着興奮地道:“成了、成了!恭喜李施主,您的兒子被救回來了!”
庭院中的李夫人聽見戒嗔和尚的話,懸着的心猛地放了下來,又由於心力交瘁,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等到李夫人醒來,已是三天後了,她一睜眼就奔向了兒子的房間。
推開房門,只見健康的兒子正在和戒嗔和尚談着話。一時喜極而泣,淚如雨下,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世民!……”
李世民也是大難剛過,只能臥牀休息。方纔聽戒嗔和尚講是由於母親的勇敢和堅強,才使得烏蠶精和血鷲退卻了,是眼前這看似弱不禁風的母親救了自己的性命。
一時,李世民有千言萬語要說,卻一句話也沒說出口,而是跳下牀,撲入母親的懷中。母子倆淚流成河。
這時,李淵領着一位十六歲的男孩走進屋來。見了妻子與兒子的樣子,不禁莞爾,勸道:“好了好了,孩子都沒事了,你就不要再哭了,小心傷了身子。”
李夫人這才,抹了抹眼淚,抱歉的對戒嗔和尚道:“對不住了大師,讓您見笑了。”
戒嗔和藹的微笑道:“不要緊不要緊,人之常情,我又見笑呢?”
李淵這纔對李夫人道:“夫人,這位戒嗔大師說咱們世民自小就體弱多病,又加上烏蠶毒的毒性太強,所以要帶咱們世民去嵩山少林寺習武,以求強生健體。夫人,你看如何?”
李夫人擡起淚眼道:“嵩山少林寺?那可離家不近啊。世民,他年齡怎麼小,我怕他去那裡不適應啊。”
李世民卻道:“不,娘。孩兒早就聽說少林僧人武藝高強,還有聞名天下的十八銅人陣,孩兒一直想去那名山古剎看看了,現在又有機會去那兒習武,孩兒求之不得啊!娘,你就讓我去吧!”
李淵也道:“是呀夫人,你就讓世民去吧,再說,你也不想世民當一輩子藥罐子吧。”
李夫人蹲下來,慈愛的撫着兒子的頭道:“世民,你真的想去嗎?”
李世民堅決的點點頭,李夫人嘆了口氣道:“好吧,你去吧,只是娘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李世民一臉興奮的大聲道:“孩兒明白!”又對那十六歲的男孩道:“大哥,我要走了,你一定要照顧好爹孃。”
大哥李建成道:“你放心吧,等你在少林寺學好武藝回來,咱們再好好比試一下。”李世民道:“好!咱們擊掌爲誓!”
兩支手掌在空中擊了三下。和煦的陽光照進院內,是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