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淑英走進大殿,姚喜罵道:“狗日的盛大年,給咱們整了一個母老虎來,咱們大哥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郭二杆搖頭:“姚大哥這是說的什麼話,這個夫人是個假夫人,未必她還能真敢管咱們師長呀?”
“我看這母老虎就是想管咱們師長!”姚喜嘆道:“咱們大哥是個鑽石王老五,女人們都哭着喊着想給他當夫人,要是金姝那丫頭活着就好了,咱們大哥要是娶了金姝,咱們這些做小弟的也跟着享福,要是大哥一時不察,娶一個母老虎進門,咱們的日子就難過了。”
柳淑英進了大殿,點了一支香,插在神龕前,然後跪在蒲團上,左右瞧了瞧,卻見老道士站在一旁小心伺候着,柳淑英拉下臉來:“人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你站在我身邊,我怎麼向大神說話?”
老道士急忙退出大殿,遠遠站在殿門口。
柳淑英這才衝着神像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雙手合十,壓低聲音禱告起來:“大神在上,小女子柳淑英懇請大神保佑我夫君周憲章一路平安,保佑小女子弄假成真,小女子不求做他的正房夫人,小女子聽說他心裡有個人,小女子不敢和他的心裡人爭風吃醋,只求能做個偏房,不過,偏房也別太偏了,最好是老二,老二不行就老三,老三不行就老四,至少排在前五位裡面……”
果不出姚喜所料,那柳淑英當真打起了給周憲章做姨太太的主意。
崔道一和周憲章坐在一株梅樹下說着閒話,崔道一拱手說道:“恭喜總理大臣喜得佳偶。”
周憲章笑道:“道長是個實誠人,周某就不說謊了,這個夫人是個假夫人,周某要回國辦事,有些不方便,所以假扮商人,微服而行,這也是不得已,還請道長守口如瓶。”
崔道一笑道:“大人放心。我說呢,貧道聽人說,總理大臣心裡藏着一個女孩子,別的女孩子都不放在眼裡,怎麼會這麼快就有夫人了。貧道冒昧問一句,大人心中的女孩子是誰,能得到大人的眷顧,真是有福了。”
周憲章嘆道:“可她偏偏沒有福!說起來,是我沒有福!”
周憲章說着,從胸口處摸出仙子阿,他把這塊仙子阿掛在脖子上,貼着胸口藏着。那感覺,就像是一直懷抱着金姝。
崔道一接過仙子阿,捧在手裡端詳片刻,“咦”了一聲:“這女孩子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周憲章嘆道:“道長應該沒有見過她,她已經故去了。”周憲章把金姝的身世簡單說了一遍。
崔道一嘆道:“原來是金先生的女兒,當真的紅顏薄命啊……我想起來了,上個月。和空明法師來玄武觀的那一羣尷尬人當中,有一個人,就是那個女扮男裝的人,和這仙子阿上的小像長得極像。”
“道長是錯看了吧。”
崔道一仔細看了看仙子阿,搖頭說道:“也許是我看錯了,不過,那個女扮男裝的人與這小像確有幾分神似,只是,那人臉上抹着碳灰,看不太清楚。”
周憲章心頭咯噔一下,隨即又搖搖頭:“天底下容貌相似的人很多。”
“是啊,”崔道一點頭:“大人重情重義,對金姝念念不忘,不過,人生數十年,大人還是要爲自己多打算打算。”
周憲章沉吟不語。
人都說,時間可以淡忘一切,但是,周憲章似乎永遠忘不了金姝。
不一會,柳英淑禱告完畢,出了大殿,周憲章把仙子阿貼身戴好,與崔道一道別,一行人出了玄武觀,向北而去。
……
戰爭進行到現在,清日之間的態勢犬牙交錯。日軍已經踏上了大清國的本土,佔據了遼東半島廣大的區域,聯合艦隊在渤海灣耀武揚威,劍鋒直指山東半島。而在朝鮮,日軍卻遭到了失敗,退過了臨津江,清軍控制了朝鮮的半壁江山。
總體看來,日軍把戰火燒到大清國本土,仍然佔據着戰爭的主導權。日本國內普通民衆不知道混成旅團在朝鮮北部全軍覆沒,政府把日軍在朝鮮的退卻,解釋成是主動後撤,以集中兵力展開對大清國本土的進攻,日本民衆一片歡欣鼓舞,民衆踊躍捐款,青壯年踊躍報名參軍。
而西方列強對這場戰爭的結果,也有着幾乎是完全相同的認識——日本必勝。清軍在朝鮮的勝利,根本無法彌補大清國在各條戰線上的失敗。
這個認識,甚至被大清國民衆所接受。與日本民衆高漲的情緒相反,在山東,從督撫大員到普通民衆,瀰漫着悲觀厭戰的情緒,而旅順的慘劇,更加加劇了民衆的恐慌,在威海衛,百姓早已逃亡一空,濟南一日三警,商業活動全面停頓,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造成全城的大恐慌,百姓扶老攜幼涌出城門,結果,日軍還沒來,卻發生了許多因踩踏造成的傷亡。
在日本廣島,一支新的遠征軍組建起來,整裝待發。
這就是日軍第三軍。政府向公衆公佈了第三軍的任務——渡海前往山東增援第二軍。
然而,在大本營的作戰地圖上,第三軍的箭頭所指,卻是大清國東南部海島——臺灣!
對於日本而言,戰勝大清國並不是日本的戰爭目標。戰爭不是目的,所謂勝利,並不是消滅了多少敵人佔領了多少土地,戰爭的最終目標,是獲取生存所需的資源。
日本從來就沒有想過顛覆大清國朝廷,一個保守腐朽的中國.政府,符合日本的利益,日本的這一想法,與西方列強的想法不謀而合。
所以,在戰爭即將露出分曉的時候,大本營開始考慮,如何享受戰爭的紅利。
日本已經牢牢控制了遼東,山東也是唾手而得,然而,作爲海洋國家,日本更爲希望獲得是臺灣,那座面積廣闊的島嶼,不僅物產豐富氣候適宜,而且,它扼守南海,是日本南進南海、西進印度洋的天然堡壘。
臺灣比山東、遼東更加符合日本的戰略利益!
第三軍在廣島集結待命,劍指臺灣。不過,大本營對於出兵臺灣持審慎態度。日本政府深知,對臺灣垂涎三尺的,不僅僅是日本,西洋列強也盯着臺灣。
歷史上,荷蘭人曾經控制過臺灣,進入十九世紀,法國人也曾染指臺灣,但遭到當地民衆的強烈抵抗,而沒有得逞。如果日本人強行攻取臺灣,西方列強很可能會反應強烈,甚至有可能站在大清國一邊與日本爲敵。不管怎樣,一個剛剛走上強國之路的日本,尚沒有與西方列強爭勝的底氣。
對於臺灣,大本營制定了政治解決第一,戰爭手段爲輔的策略
最好的結果是,日軍兵臨北京城下,迫使大清國簽署城下之盟,將臺灣割讓給日本,從而完成臺灣的和平過渡,如此一來,西方列強無話可說。
如果此計不能得逞,大本營就考慮派出第三軍武力攻臺。
爲了保證能夠政治解決臺灣,日本必須將戰爭控制在可控的範圍內,既要打敗大清國,又要避免大清國朝廷因爲戰敗而垮臺。這是一項精細的技術工作,要求前線指揮官深刻領會大本營的意圖,並將這一意圖徹底貫徹於作戰行動中。
對於即將發動山東戰役的第二軍司令官大山岩而言,準確掌握大本營的這一意圖,有着相當的難度,戰爭機器是一隻難以駕馭的猛獸,這隻猛獸一旦出籠,駕馭者自己也只能聽之任之。就像旅順,當第二軍下轄的第一師團攻入旅順後,身爲司令官的大山岩,對於日軍的暴.行,也是無可奈何。
而在漢城,第一軍司令官野津道貫,相對來說就要容易一些。事實上,朝鮮進入了休戰狀態,不管是出於怎樣的原因,日軍默認了周憲章對朝鮮北部的佔領。野津道貫完全放棄了北進的意圖,戰爭手段退出了考慮範圍,政治則是佔了上風。
野津道貫對平壤採取了默許態度,他命令減少了駐守臨津江的日軍,將主力後撤至漢江一線。
戰爭雙方是有默契的。日軍減少臨津江守軍之後,周憲章命令駐守臨津江的那哈五第二團,後撤三十公里。
雙方以這種方式宣告,朝鮮戰場從此進入靜默狀態。
在這種情況下,朝鮮竟然出現了和平景象,尤其是在章軍控制的朝鮮北部,百姓安居樂業,戰爭似乎已經消失無蹤了。
日軍北進的時候,朝鮮官吏大多不願與日本人合作,他們要麼隨清軍逃過了鴨綠江,要麼稱病不出,朝鮮地方行政陷於癱瘓。現在,隨着北部局勢逐漸穩定,周憲章以大清國駐朝鮮總理大臣的身份,招募當地官宦和儒生擔任地方官吏,朝鮮人大多原本就趨向大清國,很多在野的官吏紛紛出山,接受周憲章的任命,地方行政逐漸恢復,治安狀況日漸好轉。
周憲章一路北行,倒也風平浪靜。柳英淑一路上擺足了夫人架子,對姚喜、郭二杆、趙正倫呼來喝去,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