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沐琰無聲的呼喚。
他的四哥,他再也見不到了,素墨殿的那場大火讓他徹底的失去了四哥。
回頭望着夜曦,只見她一襲淺青色的裙衫輕輕的裹在玲瓏有致的曼妙身姿上,黑眸清亮無比,似水的流光幽幽的淨湖中蕩起點點漣漪,細長的黛眉淡淡的描繪白靜無暇的容顏上,粉嫩的脣瓣微抿,沐琰出神的望着,夜曦就像她的名字一樣,黑夜裡的日光,帶給人溫暖,即使夜曦看起來有些冷淡。
“夜曦,你說,如果我們換一種方式相遇,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沐琰沒有回答夜曦剛剛的問題,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
“我不知道。”夜曦說:“很多事情都沒有如果,如果只是一種自我安慰,沐琰你該明白的,你我的身份是沒有如果的。”淡淡一笑,夜曦走到沐琰身邊,擡眸望着窗外:“無論如何,你我都已相遇。”
“是呀,我們已經相遇。”沐琰低眉一笑,父皇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與墨蓮國的聯姻讓他失去四哥,夜辰國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思又來掀起另一場聯姻。
小心翼翼的牽起夜曦的手,沐琰有些不自然的開口道:“夜曦,我們可不可以讓這場相遇一直延續下去嗎?”
心一直在跳,越來越快,沐琰眸光鎖着夜曦黑亮的眼睛,見她白淨的臉上漸漸染上點點胭脂,沐琰緊了緊握着夜曦的手,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夜曦,可以嗎?”
被沐琰熱切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夜曦有些羞赧,想從沐琰手中拿出自己的手,沒想到沐琰握得更緊,夜曦低眉不語,良久,才吶吶道:“我們不是一直在延續嗎?”
聞言,沐琰一笑,輕輕擁住夜曦。
“夜曦,謝謝你。”沐琰說。
夜曦溫順的靠在沐琰的懷裡,沒有說話,脣角卻綻放出漂亮的弧度。
夏日裡的陽光掛在空中,不管多麼的溫和,都給人一種灼熱的感覺。
烈日當空,幾朵白雲悄然拂過。
沐璃和長安在一顆大樹下歇息,雪影和如墨正在附近享用着它們最喜愛的午餐-野草閒花。
將裝着畫卷的木箱放在身邊,長安拿出水囊遞給沐璃,示意他多喝些水。
接過水囊,沐璃喝着。
“公子,你也喝。”沐璃將水囊遞到長安手上,笑着說:“那些畫,公子一直都很寶貝。”
長安就着沐璃喝過的地方一飲,這才道:“那不只是畫。”
“嗯。”公子,沐璃明白你的意思,因爲你說過那裡面裝的是沐璃對你的情義,你寶貝那些畫,實則是珍惜沐璃的感情,公子,沐璃被你所珍愛,真的很幸運呢。
一陣風吹過,帶起點點塵埃,連帶着遠處的花草都輕輕的搖曳,沐璃腦海中浮現出他與長安在桐柏花間的那座小木屋生活的那段時光,淡然而又溫馨。
以後的日子,他與公子便如同那時的繾綣時光,細數山林,桃李翩躚,攜手紅塵。
沐璃帶着單純而又美好的願望再次進入夢鄉,睡夢裡,公子在低頭擺弄着奇花異草,而他就站在公子身邊吹着碧蕭。
長安凝眸望着靠着樹幹熟睡的沐璃,微微一笑,沐璃總是在對他說話的時候會不由自主的睡着,而他總是喜歡看着沐璃的睡顏。
將沐璃的頭輕輕靠在自己懷裡,長安也閉起了眼睛,側耳聆聽沐璃鼻翼間清淺的呼吸聲。
時光靜靜劃過,不經意間成爲心底的記憶,素色畫面不染其他顏色,卻也成爲最美的畫卷。
待沐璃醒來,長安已經將小木箱綁在如墨的身上,所有的水囊也都添滿了水。
“公子,你怎麼沒有喚醒我?”沐璃翻身上馬,拍了拍雪影的頭。
長安也跨上馬,擁着沐璃,在他耳邊低語道:“你睡的很香。”
從長安口中呼出的灼熱氣息浸潤着沐璃的耳垂,沐璃身體一顫,沒想到公子的一個舉動,一句話語,都讓他如此敏感。
就在這時雪影忽然廝叫,如墨在原地打轉,沐璃和長安擡頭望去,見前方塵土飛揚,似乎有很多人馬正朝着他們而來。
是強盜?
還是殺手?
長安在心裡做着初步判斷。
“沐璃,等會不管發生何事,都不要離開我的身邊。”長安低頭對着沐璃說。
擡眸望着長安的眼睛,沐璃笑着說:“公子,如果真的要殺人,我們一起殺。”公子沐璃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雙手染滿鮮血。
殺,一起殺。
走,一起走。
死,一起死。
公子,你說不會丟下沐璃一個人,那麼公子,你可知道,沐璃也不會丟下公子一個人的。
“好。”長安墨眸冷冷的注視着前方,神情淡漠,聲音卻是出奇的溫柔。
一手擁着沐璃,一手不着痕跡的微微彎成怪異的弧度,長安眸光暼一眼如墨。
收到主人的目光,如墨向着雪影靠近。
“沐璃,如墨和雪影真的很有靈氣。”長安也沒想到他只是看了一眼如墨,那匹汗血寶馬就自動靠過來。
“嗯。”這兩匹馬有靈性,公子其實在一開始就告訴過他,如今舊話重提,無非是爲了讓他放鬆心情。
靠向長安的胸膛,淺眸望着那羣黑衣人,沐璃微微一笑道:“公子,其實我也很有靈性呢。”
“你的靈性只能讓我一個人看到。”長安接口。
沐璃微怔,隨即一笑,輕聲道:“好。”
極目望去,大概有三十多個黑衣人,奇怪的是這次的黑衣人身上的殺氣很輕,是以剛纔長安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
“幕後主使的人還是沒有來?”長安的聲音很冰很冷,迴盪在每一個黑衣人的耳邊,穿透着他們的心魂。
沒有殺氣的殺手是最可怕的殺手,一個人要殺死另一個人,最直接的做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如果讓被殺的那個人察覺倒了殺氣,無論什麼樣的人,多少都會有一點防範,如此便給了被殺者喘氣的機會。
知道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長安也不再繼續追問,這些人也是替那個幕後黑手賣命,但他們想要殺他,恐怕得先搭上他們自己的命,如今沐璃就在他身邊,他更沒有什麼顧忌,這些人除了死還是死。
凌空躍起,長安將內力凝聚在手掌,揮打出去,帶出一團無色無味的藥粉,接着那些人抱頭撕喊,長安腳尖點地,從一黑衣人手中奪去一把長劍,向沐璃扔去,他自己從袖中摸出一把銀針,朝着那些黑衣人的死穴揮去。
他很少使用銀針,但是用銀針殺人也很省事,最起碼不會血流成河。
沐璃握着劍,凝目望着穿梭在黑衣人裡面的長安,公子的武藝他還是相信的,不過那些殺手也不是吃素的,招招逼近公子的全身要害,沐璃看得心驚膽戰,一提氣,沐璃也飛身落入黑衣人之中。
“哇,這麼多黑衣人圍攻兩個少年,太不像話了。”一道明朗的聲音傳入沐璃和長安的耳中,沐璃眸光一瞥,見是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正站在遠處觀望。
沐璃一時看不出那人是敵是友,而那人既然是書生,看到這等廝殺的場面不是懼怕反而說不出的興奮。
“看戲的那位公子,你覺得不像話的話,何不來助我們一臂之力。”沐璃朝着那人說道。
那人哈哈一笑:“你同伴一個人足以應付他們,而我只是一個落難書生,加入你們的話,在下肯定是在幫倒忙。”
話落,就聽另一道憨厚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病書生,你到底把我家小姐帶到哪裡去了?”
“你家小姐有腿有腳,她自己跑了,關我何事?”病書生連頭也未回。
“胡說,明明是你把她藏起來了。”來人抓着病書生的衣袖執拗的說。
病書生輕巧的將自己衣袖移開,眼眸一轉,笑眯眯道:“石頭剪刀布,你先把那兩個少年解救出來,我就告訴你家小姐的下落。”
“什麼亂七八糟的名字,許驚雲我告訴你多少遍了,我見叫石雄。”憨厚的嗓音聽起來有些咬牙鐵齒。
“咦,是他們。”聲音帶着詫異。
沐璃也沒想到來人會是千飛羽的手下千秋雪的跟班石頭。
聽石頭剛剛所言,千秋雪應該出事了。
沐璃不再戀戰,幾個起落,身子穩穩落在石頭面前,微微一笑道:“石頭,我們又見面了。”
“蕭公子。”石頭沒想到白衣少年蕭離會直接叫他石頭,一時間只能吶吶的喚着蕭公子三個字。
“好神奇呀,今日我病書生當真是大開眼界,毀屍滅跡瞬間完成。”許驚雲眼睛睜的奇大,嘴巴大張,樣子極其滑稽。
長安見沐璃離開,便直接扔了一把毒藥。
噬骨化屍粉,眼不見爲淨。
石頭看着剛剛明明還橫七豎八的躺着一堆黑衣人,卻在他與蕭離說話的瞬間,徒留幾十件凌亂的黑衣,目光落向安暢,石頭再次感嘆,幸虧小姐沒有打這兩個少年的注意,否則她怎麼死恐怕都不知道,想到小姐,石頭這才發覺,原來他又被這個許驚雲給戲耍了。
石頭恨恨的望着許驚雲,笑的有些恐怖,聲音更是低沉的詭異:“病書生,許大公子,你明明看得出來,蕭公子他們無須任何人搭救,都可以應付那羣黑衣人。”說着,一手抓着許驚雲的肩膀,微微使力,咧嘴道:“快說,我家小姐在哪裡?”
“石頭剪刀布,你快放手,我肩膀要被你捏斷了……”許驚雲嬉皮笑臉的討饒。
“斷了更好。”石頭纔不管許驚雲的臉色,他一心都在小姐身上,若找不到小姐,他家那恐怖的少爺不知道會用什麼變…態的法子整他呢。
他若是不說,這石頭真會扭碎他的肩膀,想起這塊破石頭對白衣公子剛剛那古怪的態度,許驚雲眸光一瞥,見白衣少年正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而玄衣少年一副與我無關的冷淡神情,墨眸半斂,渾身散發着冰寒的氣息。
收回放在長安身上的目光,許驚雲對着沐璃喚道:“蕭公子難道你就眼睜睜的看着石頭剪刀布將我的肩膀蹂…躪成碎片。”
沐璃眼角一抽,他們還不熟吧。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長安將沐璃一拉,向着雪影走去。
沐璃默默的跟在長安身後,別人的事情與他們無關,若在以往他或許還會躺這趟渾水,如今,他只想陪着他的公子。
然而許驚雲的下一句話,卻讓沐璃止住了腳步。
沐璃曾經想過,若是當時他沒有回頭,是不是一切就不會發生,不過後來發生的事情也告訴他,就算他當時沒有回頭,有些事情還是會發生的。
一切因緣際會,所有事情的發生都有一定的原因,是爲情,爲錢,爲權,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