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依舊在半空中,盤旋輕舞,翩然飄落。
清冷的容顏似乎被胭脂浸染,透着淡淡的紅霞,粉色的脣瓣微張,眸光訝異中帶着迷離,望着這樣的駱無憂,十一的心忽然亂了一個節拍,眸光一動,十一淡淡道:“既然沒有不適感,那就這樣。”
就這樣?是怎樣?十一在說什麼?駱無憂覺得他的腦袋已經打了無數個的死結,而且一個比一個難解。
“長安,你真的要去?”墨容歡堅澀的問,她也是剛剛從千陌染口中得知長安要夜闖墨蓮皇宮,雖然長安在沐影國時,也曾夜闖皇宮,但她還是很擔心,如果沐璃的失蹤與皇兄有關,那長安此去定是自投羅網。
對於墨容歡的問題,長安並沒有迴應,瞥一眼站在她身後的千陌染,長安淡淡道:“保護好她。”
攬住墨容歡,千陌染認真道:“你也要小心。”
眼看着長安離去,墨容歡將自己的臉埋進千陌染懷裡,悶悶道:“我知道,哥哥不會聽我的話,可是我就是擔心。”語氣一停,半響,才接着說:“雖說沐璃的失蹤是皇叔所爲,但這一定與皇兄脫不了關係。”
“容歡,你要相信長安。”低眉望着墨容歡的髮鬢,千陌染溫聲道:“爲了沐璃,長安也不會允許自己出事的。”
輕輕點頭,墨容歡低語:“我明白,或許,是我多慮了。”從千陌染的懷裡擡起頭,瀲灩的桃花眼靜靜望着他,問道:“暗門門主的消息,你調查的怎樣了。”
“你說向野,他好久都沒有回暗門。”千陌染思索道:“可奇怪的是,暗門裡的人似乎不知道向野不在。”千陌染前去暗門,發現向野竟是其他人假扮的,而本人已經失蹤有一年之久,那人還說每次都是向野暗中聯繫他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聯繫向野。
“那他會不會在皇叔身邊。”墨容歡猜測道:“皇叔本就喜歡結交江湖豪傑,而且,我記得皇兄曾告訴我,向野似乎與皇叔之間存在什麼賭注。”輕嘆一口氣,墨容歡低眉:“皇叔爲何要將沐璃弄走,他到底想要做什麼。”記憶中,她很少見到皇叔墨瀾,只是聽皇兄經常提起,還有當年小哥哥突然從皇宮裡失蹤,會不會就與皇叔有關,可是父皇在世的時候,爲何從來都沒有懷疑過皇叔,還有,父皇當年爲何要對外宣稱,說小哥哥體弱多病,藥石不醫,所以早年夭折,墨容歡心中的疑團重重,壓得她的心透不過氣。
拍着墨容歡的肩膀,千陌染輕輕說道:“那些事自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就別再胡思亂想了,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
“嗯。”墨容歡低低應道:“陌染,我想見母后,自從她瘋癲之症好了後,便一直將自己封閉在寢宮裡,終日沉默寡言。”輕輕握住千陌染溫暖的大手,墨容歡幽幽道:“那時我奉命去沐影國聯姻前,我曾看過她一次,可她都不肯和我說一句話,接着我就再沒有見過她。”
千陌染沉默,想着長安今晚去皇宮,其實就是爲了見墨容歡的母后當年的蓮妃娘娘,這就是所謂的血緣關係吧,忽然想到了什麼,千陌染眉頭輕蹩,望着墨容歡遲疑道:“容歡,其實,你有沒有想過,靈毓帝有可能不是你的親哥哥。”
“爲什麼這樣說?”墨容歡擡眸問。
“那時,你離開我,回到皇宮,我曾去皇宮找過你。”千陌染回憶道:“我在御花園中似乎看到靈毓帝和一個紫衣男人在說話,因爲站的遠,只是隱隱約約聽到那男人說什麼這個位置是我給你的,我自然也能把你拉下來,後來,那個男人也不知爲什麼拂袖離去,你皇兄便一直神情恍惚的站在那裡,我悄悄靠近你皇兄,打算跟他談及你與我的事,不想他卻低低說了一句:既然如此,何苦生我。”
“啊。”墨容歡掩住嘴巴,吃驚的望着千陌染:“那你後來有沒有和皇兄提我們的事。”
“我提了,不過那是幾日之後的事。”腦海憶起他對那個少年皇帝說明來意,誰知那少年竟然幡然大怒,將他打入天牢,幸虧他去皇宮前曾託人送信告訴千飛羽這一切,重傷的他被飛羽救出來後,就收到墨容歡奉旨聯姻的事情,待他養好傷,趕至沐影國,便遇到了長安,不過,這些事情,千陌染不會告訴墨容歡的,他不想她擔心。
“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墨容歡問。
“應該是你去沐影國的前一個月。”千陌染道:“我們先不說這個,我現在懷疑靈毓帝很有可能是紫衣男人的兒子。”見墨容歡呆呆的看着他,千陌染噗嗤一笑:“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而已,不能當真的。”看了看天色,千陌染輕聲說:“很晚了,早點休息,我保證,你明天醒來就會看到長安。”
千陌染提到的紫衣男子應該就是她的皇叔,想到這裡,墨容歡覺得似乎有很多事她都被矇在鼓裡。
知道千陌染並不是隨意下結論的人,他那樣說,只是不想她擔心,可她很慶幸,陌染會將這麼大的事告訴她,而不是對她有所隱瞞,說實在的,聽到千陌染的這一席話,墨容歡的腦子亂哄哄的,唯一清醒的是,千陌染曾經爲了他們的事努力過。
身上帶着墨蓮皇宮地形圖,長安很快就找到蓮太后的長樂殿。
長樂殿,長安一想到這三個字,心裡說不出是何種滋味,師傅爲他取名長安,而夢裡那個喚他天兒的美麜女子則住在長樂殿。
長樂和長安都是最美好的念想,師傅和沐璃盼他一世長安,而明永帝墨澤則盼望蓮妃一生長樂,天下間的事,當真是一個緣字。
避過宮女和太監,長安藏身於蓮太后寢宮的屏風後。
一直等了半個時辰左右,長安才聽到一個宮女低聲道:“太后,您該就寢了。”
透過屏風,長安看到一個消瘦的身影對着那羣宮女揮手,似乎示意她們離開。
待所有宮女都走後,那個身影朝着屏風走來,長安一個掠起,輕輕飛上房樑,俯瞰着下面的一切。
婦人一身樸素的衣衫,頭上戴着用荷花雕刻的玉簪,絕美的容顏上沒有一絲表情,狹長的鳳眸微微下垂,墨色的長睫輕顫,紅脣輕抿。
長安終於明白爲何墨容歡一看到他,會覺得他就是墨容天,因爲看着婦人的側臉,長安也以爲他看到了自己。
那是他的孃親嗎?長安在心中問。
不着痕跡的落在婦人身後,墨眸複雜的望着,薄脣微張,長安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似乎感覺到身後有人,只見蓮太后慢慢回頭,卻在看到長安時,神情大變,絕美的臉上悲喜交加,纖長的手指顫顫的指着長安,紅脣開開合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叫長安。”長安淡淡道。
蓮太后頷首不語,淚順着眼角一滴一滴滑落,手臂微擡,接着又放下來。
“你不會說話。”長安問,見蓮太后對着他點頭,長安默然,眉頭輕蹩。
一把握住長安的手,蓮太后低眉,在長安手心划着:“你是天兒嗎?”然後擡眸,目光熱切的望着長安。
不着痕跡的收回自己的手,長安取出那塊隨身攜帶的墨蓮玉佩遞給蓮太后,也算是承認他就是墨容天。
見蓮太后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塊墨蓮玉佩,還不時的擡眼看他,長安也說不清他此時是什麼心情,他本來是想問蓮太后是否清楚當年的事,卻沒想到她已經不能開口說話,可是他並未聽誰說過蓮太后已經失語的這個消息。
“墨容歡她知道你不會說話嗎?”長安問,見蓮太后先是認真的看了他一會,再搖頭,長安接着問:“知道你不會說話的人有幾個?”
低眉想了一下,蓮太后擡眸,伸出三個手指,須臾,又擡頭看着屋頂,接着看向地面,最後指着一個藍色的盒子。
沉默半響,長安纔開口道:“你是不是想說,我,墨容坤,墨瀾,目前就是我們三個知道此事。”見蓮太后眼睛一亮,長安知道他說對了。
“那些宮女太監太醫都沒有發現嗎?”長安覺得很不可思議,一國太后不會說話,竟然沒有人發現。
蓮太后搖頭,瞥一眼桌子上的茶水,她蘸了一滴,然後在桌上一筆一畫寫到:“他們都以爲我瘋了,不肯說話。”擡頭瞥一眼長安,蓮太后繼續寫道:“你還活着,真好。”
好字還沒寫完,長安就看到盈亮清澈的淚水一滴一滴打落在桌上,泛起點點漣漪,長安走過去,輕聲道:“別哭。”
蓮太后點頭,可淚水似乎不受控制,一直往外流,沒想到她此生還能再見到天兒,映在水眸裡的少年,玄衣白髮,顏若冰霜,墨眸微斂,天兒到底受了什麼苦,纔會變成這般模樣。
“你見過容歡嗎?”蓮太后吸吸鼻子,又寫道。
“見過,她很好。”長安說完,就看到蓮太后再次吃驚的望着他,既而連連點頭,墨色的眸子水光流動。
長安明白,蓮太后一定以爲墨容歡已死在沐影國,心下不忍,長安開口解釋道:“我們都活着,您不要難過。”
脣邊噙着一抹淺淡的笑容,蓮太后低眉連着寫了三個真好。
接着兩個人都是一陣沉默,長安可以肯定眼前的蓮太后就是他的親生母親,可他卻做不出與她抱頭痛哭的認親場面,而且他也無法喚出母親這兩個字。
“誰將你毒啞的。”良久,長安才問:“是不是墨瀾。”
“不是。”
“那是誰?”聲音很冷。
“我不記得。”蓮太后寫完這三個字,擡眸望着長安,指着自己的嘴巴,然後對長安搖頭。
“你不想我追查此事。”見蓮太后對他點頭,長安淡淡道:“那你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微微一頓,長安接着道:“我爲什麼會失蹤?明永帝又爲何對外宣稱我早年夭折?還有明永帝是病死,還是被人謀害。”
蓮太后恐懼的望着長安,眼淚又奪眶而出。
“你不要害怕,我只是想弄清楚而已。”長安不明白蓮太后爲何會對他露出這種恐懼擔憂的神情。
蓮太后怔怔的望着長安,這就是她的天兒。
“我不是來報仇的,而且我對那個位置也沒有興趣。”長安說:“我只是想找一個人,他比我的生命還要重要,如果您知道當年的事,就請告訴我。”
蓮太后還是搖頭,長安也不想勉強,畢竟眼前這個人是他的母親。
“我以後恐怕不會來了,您多保重。”長安淡淡道:“至於墨容歡,她的身邊有個人會護她一世長樂的,您放心。”微微一頓,長安接着說:“保重。”便準備離開。
衣角卻被蓮太后拉住,只見她在桌子上寫着:“不要再執着於過去的事,小心墨瀾。”
脣邊浮起一絲冷笑:“如今已不是我是否執着的問題。”長安淡淡道:“我曾經跪在師傅的靈位前,對他說,墨容天早已夭折,現在活着的是長安,可是,事與願違,有些事不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如果他們硬是逼着我面對當年的事,我再逃避也是無用。”
說完這段話後,長安深深的看了一眼蓮太后,絕塵離去。
淚眼朦朧的望着長安離去的方向,蓮太后在心裡吶喊:“天兒,真好,你還活着,容歡也沒死,太好了。”眸光一轉,蓮太后看到桌子上的墨蓮玉佩,淚又掉了下來,似乎怕被人發現,趕緊又擦乾,拿出一個檀木盒子,輕輕打開,裡面都是一些蓮花樣的飾品,蓮太后靜靜的望着,許久未動。
似乎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蓮太后着手將檀木盒子裡的東西都倒了出來,在空盒的四周各按了一下,那個檀木盒忽然從裡面打開,蓮太后將墨蓮玉佩放了進去,木盒又自行合起來,變成原來的樣子,接着蓮太后將那些蓮花飾品全部裝進檀木盒,蓋住鎖上,又放好,便坐在牀榻上,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長安從長樂殿出來的時候,躲過巡邏的御林軍,剛想着要去一趟墨容坤住的地方,肩膀忽然被人按住,長安立即還手,回頭卻發現是千陌染。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裡。”千陌染壓低聲音:“長安,快跟我回去,見墨容坤的事,我們從長計議。”說着也不管長安是否同意,直接帶着他離去。
墨容歡熟睡後,千陌染看着外面的天色,想到長安此刻身陷墨蓮皇宮,憶起那個少年皇帝曾用墨容歡逼迫他束手就擒,否則,他也不會那麼容易被關進天牢,一念至此,千陌染低眉望着墨容歡無聲道:“放心,我一定將他安然無恙的帶回來。”來到墨蓮皇宮,千陌染就直接守在墨容坤的寢宮外,如果長安不出現還好,若是出現,說什麼他也要將長安給帶回去,果然,不出他所料,長安真的有見墨容坤的想法。
兩人一起離開皇宮後,千陌染纔對長安說:“你可知道,現在墨容坤應該已經起牀,準備上朝。”
長安默然,他明白千陌染話裡的意思,如果他剛剛去見墨容坤,很容易就被人發現,而且很有可能會被亂箭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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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御劍山莊時,天已經微亮。
千飛羽早在客廳裡等着,見到長安和千陌染回來,千飛羽才鬆了一口氣。
“十一他們找到隱息草了。”千飛羽說着他剛剛收到的好消息。
千陌染詫異:“他們真的相愛。”
“大哥,你可不能當着十一的面直接這樣說。”千飛羽一笑:“他可是殺人不眨眼。”
“再說,重點也不是他們相愛,而是隱息草。”千飛羽接着說:“有了它,我們就可以查到沐璃的蹤跡。”瞥一眼長安,見少年依舊冰冷着一張臉,千飛羽問:“皇宮可有什麼發現。”其實他想問長安,有沒有與蓮太后相認,蓮太后有沒有提到當年的事。
“她什麼都不知道。”長安淡淡道:“我唯一肯定的是,所有的事都與墨瀾有關。”無論是蓮太后的瘋癲和失語,還是明永帝英年早逝,抑或是當年的事,甚至這一段時間在他與沐璃身邊接二連三所發生的事,都跟墨瀾有一定的關係,至於蓮太后不會說話這件事,長安並不想告訴其他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懷裡抱着裝有隱息草的玄冰鐵盒,駱無憂覺得好像做夢一樣,拿眼輕瞥身邊的十一,駱無憂納悶道,千飛羽不是說只有兩個真心相愛的人才能找到隱息草,那他與十一不會是那個了。
腦海憶起找到隱息草時所發生的事,駱無憂徹底扭曲了。
原來,十一和駱無憂又在雪山附近尋找了很長一段時間,可隱息草還是沒有出現,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十一便提出先離開雪山,待到明天再來找,可駱無憂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硬是不同意,還說雪山周圍沒有,那隱息草肯定長在雪山之巔。
十一那時才發現駱無憂固執起來一百頭牛都拉不回來,想到他的胳膊,十一自然不會讓駱無憂去爬什麼雪山。
“你在這裡等着,我上去看看。”十一淡淡道。
“你一個人上去有何用,千飛羽不是說隱息草要兩個人一起去找的…”駱無憂說着就低下了頭,想到他與十一之前發生的那段小插曲,脣上溫涼的觸感還在,他就怎麼也說不出話來了。
十一默然,擡眸看看雪山,又看看低頭不語的駱無憂,忽然身子一動,蹲在駱無憂面前,開口道:“我揹你上去。”
駱無憂猛的一跳,連忙大聲道:“我纔不要你背。”開什麼玩笑,男子漢大丈夫,本應頂天立地,怎麼能讓人背,而且還是讓一個男人來背。
十一站起來,冷冷看着駱無憂,脣瓣微啓,慢慢道:“那我就吻到你同意爲止。”
“你…”駱無憂剛一開口,脣就被十一給吻住,駱無憂瞪大了眼睛,一雙清眸憤怒的看着十一,使勁全力想要推開十一,奈何他現在只有一隻胳膊,根本無法擺脫十一的鉗制,最後駱無憂也只能任十一親吻。
“是我揹你。”十一離開駱無憂紅腫的脣瓣,低聲說道:“還是…我們繼續接吻。”
駱無憂不說話,靜靜的望着十一,良久,才冷冷道:“你讓我打你兩巴掌,我就同意讓你背。”哼,這樣的條件,十一定然不會同意,也不會用親吻來逼他就範,駱無憂心裡打着小算盤。
將駱無憂的心思看在眼裡,十一心裡覺得好笑,再次感嘆道:原來駱無憂既不是天真也不是白癡,而是史上最天真的白癡。
“好。”十一淡淡道:“我讓就你打兩巴掌,但是,你必須讓我揹你上去。”
“爲什麼。”駱無憂不懂,他的條件實在苛刻的很,十一怎麼能夠同意呢。
“如果隱息草在雪山之巔,我就必須找到它。”而且我不能再看你受傷。
最後一句話,十一沒有說出口,從駱無憂推開他被雪狼咬斷胳膊的那一瞬,他就決定以後不會再讓駱無憂受傷,至少不要當着他的面。